闻居远亦是毫不退让地回怼道:“七王怕是忘了当初是怎样在先帝跟前摇尾乞怜,若不是先帝仁慈,念及手足之情,哪还有你现在的耀武扬威?”
柴墉彻底被激怒了,抬手从也斛腰间拔出了佩剑,如同泄愤似的朝非昨胸前猛地一刺,鲜血顿时染红了非昨的衣衫。
闻居远眼角抽动,不可遏制的怒气汹涌而出:“你若再敢伤他分毫,我定让你求死无门!”
柴墉握剑的手又往前送了一寸,狠狠地一拧,直到大片的血渗透了非昨的前胸顺着衣襟滴在地上,他才肆意地拔出来,在那一瞬间他还特意挑衅地看了闻居远一眼,“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吓退本王?实话与你说了吧,今夜除了你,谁都别想离开!麒麟卫又如何,不过是丧家之犬!”
“七王这般口误遮拦想必是又忘了旧日伤疤?难不成如今不用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圣上面前无话可说?又或者七王藏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再也无所畏惧了?”闻居远紧盯着柴墉手中滴血的长剑,故意出言讥讽。
柴墉自然也听得懂他话里话外的试探之意,毫不在意地将剑扔给也斛,旋即放肆一笑:“不亏是我朝世家公子典范,心思就是比旁人机敏,事到临头本王也不介意与你多说两句,这世道讲究的是风水轮流转,谁知哪天运气就撞到本王怀里了?“
闻居远听得出他言下之意,也明白他的狼子野心,不屑一顾地冷笑道:“七王想来就是封禁江夔的幕后之人,只是不知城中粮草能撑得上几日?”
柴墉愣了下,又旋即拍手笑道:“那女子果然是你的人,虽面容姣好,但一看就是市井小民,一身铜臭之气,她配不上你。”
闻居远不想与他谈论骆秋,道:“七王还是先操心操心被你转移走的粮草是否还安然无恙吧。”
柴墉不信他摸到了自己藏粮的地方,但又不免怀疑他说的话,若是那一批粮食被劫走,如今的胜算可要大打折扣。
闻居远见他面露疑色,乘胜追击:“让我猜猜七王的盘算,两江巡抚陆知夏和赵氏商行赵生淮都是你的人,据我所知赵氏商行上一任当家的赵昱枳与陆知夏是同乡,两人应该很早就勾结到一起了,后来陆知夏则把赵生淮引荐给了你,赵氏商行负责为你敛财,而陆知夏则坐拥两江富庶之地,不仅可以秘密豢养私兵,还能筹备粮草,你图谋甚大,他们亦知晓这背后乃是掉脑袋的阴谋,却为了一己私欲,甘愿为你差遣。”
“既然你已知晓本王所图,就该明白自古成王败寇,本王生下来就是天子骄子,自然也有资格继承大统,如今本王所做不过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为了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他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甚至在侄儿脚下俯首贴耳,他凭什么要一直忍下去,他当年明明才是最受宠爱的皇子,皇位乃至天下都应该是他的!
闻居远看着他暴露出的不可一世的傲慢与狠厉,实是憎恶至极,“先皇当年明知你藏着一颗豺狼虎豹的野心,却仍念及手足之情,我想当初献皇帝在驾崩之时留下的遗诏就已经能说明你不配做储君,更不适合做一国之主。”
柴墉一怒之下复又抽刀,直冲他而来,刀锋划过他脖颈的皮肤,割了一道血口子,“你别以为你骨子里流着本王的血,本王就不会杀你!”
也斛和他身后的侍卫见自家主子忽然冲过去,担心闻居远会对他不利,赶紧持刀上前护卫。
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闻居远竟然徒手握住了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鲜血瞬间染红了闪着寒光的剑身,有一滴直接滴到了柴墉的袖子上。
柴墉也没料到闻居远会如此反应,想要抽回剑却又担心会废了他的手,怒道:“果然还是像那个没见识的女子,早知现在,当初就算抢也应该将你放在本王身边养着!竖子,还不松手!”
闻居远早在他说出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时就已经怒发冲冠了,再听到他贬低自己的母亲更是怒不可遏,一齐涌上来的愤怒和仇恨让他紧紧地握住了剑身,心中的恨意淹没了手掌的痛意,他怒目瞪视着柴墉,“七王,我乃江夔闻氏,与你毫无干系!”
“你还不松手!难不成想要废了这只手?”柴墉牢牢稳固住剑柄,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的手伤上加伤。
闻居远则趁他心神荡漾之时,用力将剑身一拉,另一只手则扣住了柴墉的肩膀,捏住剑的那只手调转方向直接把剑刃驾到了他的脖子上,这下局面顿时扭转了,也斛立刻拔刀上前,“王爷!”
闻居远不顾手掌传来的阵阵疼痛,用力地捏住了柴墉的肩头,一刻也不敢放松,“只要你答应放了我的人,我听凭处置。”
柴墉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毕竟闻家出来的人都是一个德性,骨子里都透着假仁假义,何况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他不想认,却也绝不会背上一个弑父的罪名。
“本王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告诉本王,那批粮食被你藏着了何处?”
“七王,你先放了我的人,安排医士为非昨治伤,我自会将藏粮之地告知。”闻居远深知他的为人,绝不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他得给自己留余地。
也斛目光紧盯着柴墉脖子上的那柄剑,剑刃距离皮肉还有些距离,于是暗中将手指伸进袖中。
柴墉只消一个眼神便打消了也斛想要使用暗器的念头,而闻居远也察觉到他们主仆两人之间的暗流,毫不犹豫地将剑逼近了,几乎分毫不差地贴着柴墉颈侧跳动的血脉,“别想耍花样,七王也应该知道我朝世家子弟但凡能够出入朝堂,都是经过六艺严格培养的,我的骑射之术并不在圣上亲卫之下。”
柴墉就是知道他的能耐才会在刚刚示意也斛不要轻举妄动,“放了你的人可以,哪怕让他们回京报信又如何。”
这一局他赢定了。
也斛立刻收了刀,示意兵士留出一条通道。
“让你的人收刀。”闻居远再次开口命令道。
也斛看了眼自家主子,领命让众人收刀立于两旁。
这时闻居远喊了一声:“出来吧。”
一直等待机会突围的麒麟卫才听命从里面走出来,以一种护卫的姿态将他围了起来,谁也不肯走。
闻居远断然喝道:“马上离开这里!”
柴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若是再迟疑恐怕就都走不了了。
众麒麟卫见他发怒,不敢不从,不消片刻功夫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芦苇荡中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也斛朝着那群麒麟卫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复又抽出刀。
柴墉则是十分放松地抬手轻轻在剑身上一弹,发出了“铮”的一声,“本王应允你的都兑现了,现在你该跟本王走了吧?”
闻居远手下一松,长剑应声掉在地上。
“请七王立刻派人去请医士给非昨疗伤。”
柴墉回过头,看着他满是血污的手,戏谑地挑了下嘴角:“和你娘一个德行,妇人之仁!”
骆秋从江夔出发一路向南,起初她雇了一辆马车,后来途径驿站的时候恰好遇上南下的商队,以她的性子很快和商队里的行商熟络了,那行商听她也要去最南边的樟嘉府,立刻就邀请她随商队一同南下。
骆秋本就有此意,不仅省了一大笔雇车的费用,还能顺便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说来更有意思的还是后来听这行商说他们的商队有个领头的,整日里神神秘秘的几乎不怎么露面,原本他们都是跟着这位神秘领头做西边丝绸生意,不知为何这次却改道要南下。
骆秋听了若有所思,想让他代为引荐,自己会会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头,有比大生意要和对方谈。
这行商和骆秋混熟了,开始以为她是开玩笑,后来见他收了平日嬉皮笑脸的劲儿,反倒让人无端相信,不过他其实在这商队之中并不显眼,只能告诉骆秋他试着问问其他人有没有途径能够见得着领头人。
商队一行往南不知又走了几日,终于在天黑之下赶到了下一个驿站。
骆秋打了盆冷水,正准备洗脸,屋外传来敲门声,“骆小兄弟,快开门。”
她立刻打开门,迎人进屋,“乔大哥,可是领头人那边有消息了?”
乔越连连点头:“这几日我多方询问,总算是找到门路了,领头的说明日午后他邀你前去一叙。”
骆秋这时才把她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乔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领头的和咱们一同上路,怎么就会没人见过呢?而且我光听你说他是领头的,难道连名字也没有?”
乔越被她问得一愣,支吾道:“或许是领头的没在商队之中,又或者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骆秋无奈笑笑,心道若是个普通行商之人,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掩藏自己的身份?
“乔大哥,首先你我都是行商之人,除非家世显赫族中长辈嫌弃行商,不然隐藏身份做什么?第二,领头的不跟商队同行,如何保证商队消息畅通,他又如何决策商队一切事务?最后…”骆秋长长了吸了口气,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乔越,“乔大哥,你说要是那位想骗人的话,为什么不找个聪明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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