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缘离填好了个人信息并不想在协会做过多的逗留。
宋妍看着那稚嫩但干干净净的字迹,有那么一点出神:这个小孩长大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看封缘离要离开,宋妍挽留:“你不想再了解一下协会吗?唉你可是我们协会迄今以来第一个破格录取、也是年纪最小的成员,要知道,我们海镜协会可是协会之首,你这么小年纪就被我们录用,以后前途无量啊!”
封缘离对前途无量没什么兴趣:“你们协会管饭吗?”
“管啊!怎么不管,我们可是协会之首!”宋妍自豪地道。
封缘离满意地点点头,麻木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死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己这几天的奔波没有白费,他由衷道:“谢谢,以后我每天放学都会来协会帮(蹭)忙(饭)。”
明天开学,封缘离打包好行李,用父母的遗产把水电费结了,明天就搬去学校的宿舍生活。还好学校不用什么报名费住宿费学杂费,所以没什么贫困补助金这种项目。如果今天没进协会,封缘离可能要考虑半工半读了。
学校封缘离早就去看过了,所以没有再为它的宏大而感到震撼,学校清一色的白墙黛瓦,很有古朴的感觉,但一切设施都新得程亮,这是父母死前托关系把自己塞进了这个学校——他们似乎早就料到没过几天自己就会死。
不过因为托关系的缘故,他被免去了考试,就被默认分到了最差的班。但封缘离不在意。
他先去了寝室扔行李,寝室是二人寝,床啊桌子都很小很矮,而且五颜六色的,明显是专给小孩子用的,两张床是并着的,写字的桌子也并着放在墙角。
封缘离分到了蓝黄相间的那张床和桌子,另一组蓝白色的大概就是他舍友的。
舍友还没来,封缘离没钱买寝室里的被套啥的,就把家里的大被子搬了过来,一床垫下面,一床用来盖。
封缘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铺完下面的被子,由于被子太大,封缘离把它对半折了。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另一床扔了上去。然后他扒拉出自己的衣服塞进刚想塞进衣柜,就听到门外一声惊呼。
他回头看站在门口的短发男生,那个男生长得又白又瘦,除了脸上还留着婴儿肥,其他都瘦得可见骨头。男生似乎有点局促,声音轻轻地,但不至于听不见:“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男寝。”
封缘离懒得理他,继续塞自己的衣服。
男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打量了他一会:“你是男生。”
男生看了看他俩的床,笑了下说:“你要不把被子铺开吧。”
封缘离:“什么?”
男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抬眸看他:“我没钱买被子。”
封缘离发现他舍友的眼睛还挺好看的,水汪汪,那润润的感觉似乎要溢出水来。但就是隔着那么一层水,他看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有什么情绪,这种捉摸不透又让他本能地感觉危险。
封缘离眯起眼:“行。”
新舍友对自己的床和桌子很满意,他自己的衣裤也是蓝白搭配的,上白下蓝,看得出他对这种配色情有独钟。
他俩除了刚刚的对话再没交流,都各干各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被分在哪个班,反正封缘离不提,新舍友也不问。
他们对对方都没什么兴趣。
都说小孩子容易亲热,封缘离进了教室看着四下一片哄闹就头疼,也不知道谁“哇”了一声,孩子们都聚过来。
“好漂亮的女孩子呀!”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们做个朋友吧!”
封缘离望着面前围过来的女生,和远远地用好奇的眼光看自己的男生,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打人!
“我是男生。”封缘离不动声色地避开来牵他手的女孩们,“别碰我,谢谢。”
很快,他们就见识了这个美丽的大冰块有多不好惹,都不再去自讨没趣了,但是小孩不记仇。他的同桌是一个头发有点发黄的寸头男孩,被冷冻处置后和别的男孩聊了几句又回来找他:“同桌同桌,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应梨我都把你请来当我同桌了你好歹理理我啊。”
趴在桌上盯着黑板发呆的封缘离有气无力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唉你上学怎么不带笔啊!”应梨发现了问题。
封缘离不想理他,他的笔塞口袋里呢,但凡有点观察力的都能看到从袋口露出的笔头。
这时老师进了教室,最差一个班的老师从来都不会变,因为老师已经摆烂了。老师似乎三十出头的样子,她慈祥的目光透过厚厚的圆框镜片看着新来的学生:“小朋友们好,告诉老师,你们想快点下课吗?”
小孩子不懂事,都争先恐后地答道:“想!”
但封缘离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师就是来混日子的。
封缘离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的新舍友,他四下扫了眼欢闹的同学——没有他。
老师得到回答后,就笑笑,继续和学生闹,不讲课也不自我介绍。喜欢和学生闹的老师必然喜欢和他互动最多的学生,像封缘离这种孤僻性子,老师提点了他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便也自讨没趣地不再找他。
封缘离感觉老师已经有点讨厌自己了,他不禁心里嘲讽:看来这老师不仅没师德而且心眼还小。和一个五岁的小孩计较,亏她做得出来。
终于,在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老师开始介绍自己:“我姓什么大家不需要知道,就叫我宝贝儿老师,好不好呀?”
从四下一片稚嫩的欢呼中能看出来,老师已经很好地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好现在教材还没发下来,我问问大家,有谁知道我们右手上的绳子一共有几种颜色呢?”
封缘离也好奇:对啊,有几种呢?大家都在一个个猜,他回忆自己看到过的绳子的颜色,宋妍的紫色,协会会长的绿色,父母的黑色,还有不知道哪里见到的黄色,反正在他印象里总是黄色紫色居多。
再加上自己的红色,封缘离信心满满地大声说:“有五种。”
他比其他小朋友说的颜色种类都都多,老师便看向他:“那你来说说,有哪五种颜色呢?”
封缘离便把自己心里想的颜色说了出来,老师有点惊讶:“绿色?黑色?你见过吗?”
父母曾经和他说过千万不要把他们绳子的颜色告诉仍何人,封缘离便留了个心眼:“没见过,我猜的。”
宝贝儿老师便也没了期待,是哦,她活了那么多年都没见过,一个五岁小孩怎么可能见过。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宝贝儿老师打算拍拍屁股走人,走前扔给上课刚选出来的课代表一踏小便签,便签是蓝色的天空上飘着粉色花瓣的图案,并且留了个作业:去探寻署夺大陆上总共有几种颜色的绳圈,并且由强到弱排序,写在便签上,如果全部答对可以拿到五张奖券。
虽然大家仍不知道奖券有什么用,但听着是个好东西。
墙上贴了课表,课表是蛋黄色的,空白处画了许多童趣且花里胡哨的图案,上午就这一节理论课,下午会有一节实践课。
这时班主任姗姗来迟地进了教室,她非常热情地称自己为“花花老师”,然后问有谁自愿去拿资料,拿资料的没人可以获得一张奖券。
班里同学纷纷举手,花花老师挑了几个举手快的领了去了。
封缘离对这种事情自然没什么兴趣,他还是懒懒地趴在桌上看着便签发呆。思索上哪找作业的答案,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自称第一协会的海镜协会不会连初等生的作业都不会做吧,想着,他便对这个作业有了信心,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同桌应梨把他摇醒:“吃饭去了。”
封缘离看着陆陆续续到外面排队的同学,乏力地摇了下头:“我没交钱,吃不了。”
应梨瞪大眼睛:“你爸妈怎么连你吃饭的钱都会忘交!唉算了,你和我吃一份吧,不然你不吃饭下午实践课要饿死的。”
封缘离蓦地心头一暖,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死活,似乎连父母也没有考虑过自己会不会饿死。但是他还是拒绝了同桌的好意,他不擅长感受温暖。
大家走后,他这才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叠整整齐齐叠好的书,显然是他刚刚睡觉时发的,书的顶上还有个黄色的小袋子,正面写着奖券袋,背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叠的,为什么发书的时候没有吵醒自己。
他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和他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封缘离没来由地多了那么一丝酸楚——好想哭。
下午的实践课是合班上的,初等生有十四个班,而合班的分配是:一班和十四班,二班和十三班……一次类推。
到了场地,封缘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新舍友。
他的新舍友也没有融入集体,孤零零地站在一群孩子之外。两个离群索居的灵魂似乎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感应,在此刻同时看向了对方,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孤单的自己。
空旷的操场平地起风,两个幼小的灵魂隔着喧哗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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