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护短

西北的风仍是寒冽,蔡泱难得有了闲暇的时间,她半躺在软椅上,手里拿着一件裘袍缝缝补补,仔细看来是绣着些花样。

琉霜端了一盏茶进殿来,见她绣的吃力,忍不住好奇:“奴婢竟不知道,殿下还还会针线活?”

“只是殿下,这绣的……是何物啊。”

蔡泱头也不抬,答道:“梅花啊,很难看出来吗?”

“.……”琉霜拧眉。

“倒也不是……殿下若是要缝些东西,交给奴婢来做就好了,何须自己动手?”

蔡泱又穿进一针,耐着性子道:“这是大王的裘袍,前日我见破了些边边角角,想着也是顺手的事,便缝一缝。”

琉霜会意,还不忘打趣她:“哦——原来是王上的衣物啊。”

闻言,蔡泱的面色刷一下红了下去,驱赶她:“你怎么也打趣我……”

琉霜悻悻冲她撇撇嘴,跑开了。

她又专心缝着,想着缝好了,他忙完公务回来看见,定是十分欣喜的。

她在东辰之时,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唯独这女工从未涉猎,今日初初做起来也是十分的艰难。修了不多时便扎出几个血窟窿,现在还渗着血……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绣好了几枝梅花,还不好看。

她吮着手指,看着歪歪扭扭的几枝梅花,蹙眉。魏时崇那厮,若是看见这裘袍,不会要嘲笑她吧!她的自尊才不允他嘲笑她,他若是敢笑,她便,她便……

她便十日不理睬他。

她先将袍子叠好藏在被子底下,披上外袍出门去散心。

柔伊景色总有一种令她安心的感觉,旷远凛冽,辽阔的土地上虽未有鲜艳的花朵,却另有一副生机的景象。

琉霜将手炉递给她,跟着她往亭中走。

走至近处却发现,狭小的亭子早已有人占了。

瞧着背影,是个女子。

可这是魏时崇与蔡泱的寝宫,不说朗庚与隼不言连有要事,碍着她这个女子的面子,都不进宫来,旁的人更是靠近也不敢,今日多出个女子,实属奇怪。

琉霜眯着眼看,那抹鲜艳的红色,一眼便看出是谁了——黎月。

蔡泱不认得那人,转头看琉霜冷峻的神色,她问:“琉霜,你可是认得那人?”

琉霜咬着后槽牙:“当然认得!满宫上下,除了王上这个‘义妹’之外,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进王上寝宫?”

她将“义妹”两字咬的极重。

蔡泱蹙眉?魏时崇还有个义妹?这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想来,应是他那位义父黎洚的女儿?

“你是如何知道她的?”蔡泱问。

琉霜轻哼一声道:“奴婢这些时日四处逛玩,早将这宫中大小的事打听个遍了,这黎月我见过,您在司衣局的时日,她没少追着王上跑。”

“以前您没嫁过来之时,满宫上下都说黎月会是王后,后来您做了王后,这黎月就开始有做平妻只想,毕竟柔伊国制是允许立平妻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降了下去,抬眸打量蔡泱的脸色。

蔡泱面色却无甚波澜,静静听她说完才微微蹙了蹙眉,缓声道:“走,去看看。”

待两人走近,黎月的贴身侍女看清来人,微微作揖:“王后。”

黎月闻声转头,蔡泱看见她正执着自己平日在此喝茶观光的杯子把玩。

“见过王后。”黎月眯起眼,弯了弯唇。

蔡泱微微颔首,直接就问:“不知姑娘是……”

黎月笑了一声,微昂着头,朗声回道:“王后大抵还未见过我,我是王上的义妹黎月。”

还真的被琉霜认准了。

蔡泱挑眉,不再看她,径直绕过她走到茶桌前坐下来。

“你可知,这是本宫和王上的寝宫,这处庭院,是本宫新修葺的。”

黎月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仍是挂着笑,又换一个石凳坐下来:“原来是这样,我还纳闷着呢,时崇哥哥那般不解风情的糙汉子,怎会修建出一处这么好的亭子来,既然如此,王后不如同我一同赏玩?”

琉霜撇嘴,这黎月的脑子莫不是豆腐做的?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住处,这还是她家殿下修的亭子与王上赏景用的,黎月有没有眼力见儿啊?

蔡泱将瓷杯放在石桌上,神色漠然。

“本宫喜欢清净,不必了。”她缓声,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黎月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这女人,倒是气派盛。

她起身,收起了笑脸,问:“王后可知时崇哥哥在哪?今日我来找他,有些要紧事。”

“他与郎大人在别处商议要事,你一时半会怕是等不来了,有什么事与本宫说就好,本宫待他回来转告就是。”蔡泱将手炉换个面,道。

黎月无语至极,她说了要等魏时崇回来,这女人怎的的如此蠢笨?还在这里碍眼,真是让人好生厌烦。

“不必了,我在此等时崇哥哥来便好。”

蔡泱眯起眼,啧,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喊得她心烦意燥。

“哦,那你今日若是未等到,明日、后日,以后都不用来了。”她声音无甚情绪,只低头整了整袖子。

黎月转头,蹙眉道:“王后何出此言?”

蔡泱毫无惧色的对上她的眼神,弯了弯唇角:“因为本宫自今日便下旨,外人,日后无召不得入内。”

在她的地盘,仗着父亲是王上义父,跑到她跟前耍威风,真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黎月震惊,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不知怎的,看着蔡泱的一双眼眶子“唰”的就红了下去,随即便开始用衣袖擦拭着双眼,小声抽泣起来。

“王后这是何意……说到底我也是从小与时崇哥哥一起长大的,以前王后还未住进这宫中时,阿月都是时常进宫陪伴时崇哥哥的。”

她边哭边说,十分委屈,贴身的侍女还拿出手帕给她擦干眼泪,边安慰边怯生生对蔡泱道:“王后,我们小姐也是太久没见过王上,所以才进宫想着陪伴王上罢了,王后您……不必这么咄咄逼人吧……”

一旁的琉霜看着这一出戏,心里翻了数十个白眼,现下几近要吐了出来。

蔡泱气不打一处来,黎月哭的更委屈,一旁洒扫的宫人听到声响,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过来,甚至有些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看这黎月姑娘,只是进宫来陪伴王上罢了,王后这般善妒作甚?说到底,这黎月姑娘一开始还是王后的不二人选呢……”

“对啊,黎月姑娘与王上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深厚些,王后确实不该如此。”

一字一言如针一般刺进蔡泱的心里。

他们,怎的都这般认为?

也许她真的过分了?

昔日父皇也有很多妃子,那些女人之间争奇斗艳干的龌龊事不少,她一向懒得去管,那时她想,她是东辰的公主,来日驸马也定不敢纳妾,所以这些事她自然不担心。

可现在,她却成了她平日看不上的人。

柔伊民风开放,还允许平妻之制,魏时崇这样身份的男人,身边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是她贪心了。

琉霜向四处望去,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拧着眉心怒喝:“你们!再这般说,本姑娘立即便禀告王上治你们的罪!”

黎月的侍女打断她,喊道:“让他们说,他们说的有什么错?王后就是太善妒了些!”

“你!”

琉霜上前便要与那侍女厮打,蔡泱忙起身制止,却忽的头晕目眩,恍惚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她后撤几步就要向后倒去。

“阿泱!”

时崇直接跨过栏杆跑来住她,她躺在他臂弯上,被他紧紧拥进怀里,男人胸膛宽阔温暖,她的心忽然便安定下来。

魏时崇转身,将扭打在一起的三人一手拉开,黎月一个踉跄坐在石阶上,吃痛的大叫一声。

碎嘴的一众人见魏时崇回来,忙噤声,可还是想偷偷看看热闹。

男人眼神阴鸷,沉声:“都想去慎刑司领罚?”

众人吓得面面相觑,打定主意后全跑开了。

蔡泱看着男人发怒的样子,抿唇,架不住那股晕头转向的头痛劲,脱力晕了过去。

魏时崇蹙起眉,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打横将她抱起来便要离去。

黎月赶忙爬起来,对着魏时崇喊道:“时崇哥哥,你我多日未见,你就一点不想念月儿吗?”

琉霜闻言简直被气笑了,想你老父亲的想,疯女人!

魏时崇猛地转身,几步走到她面前自上而下冷冷看着她,黎月被这股冷意惊的后退几步。

男人忍着怒意开口:“黎月,若是今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定不放过你和你那刁奴!”说着又看了一眼黎月身旁战战兢兢的侍女。

“时崇哥哥……”黎月愣了愣,眼眶又红了。

男人睨她一眼,转头便走。

琉霜冷哼一声,撞着那侍女的肩膀小跑跟了过去。

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黎月走了几步追了出来,终是停了脚步,咬牙,忍下泪意。

“贱人,贱人!”她急得跺脚。

侍女在一旁劝她莫要气急,却被她一脚踢开。黎月恶狠狠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方才连一个小贱人都掐不过,我要你有何用!?”

那侍女忙磕头,带着哭腔道:“奴婢知错……”

黎月瞥了她一眼,心里的火犹如油煎一般。这王后的位置本来便该是她的,那蔡泱何德何能敢与她抢?

就连平妻之位,眼下看来蔡泱也是不打算相让,那她定要杀了蔡泱!只有蔡泱死,她才能夺回属于她的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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