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簪华灯 第2章

这里黑漆漆的,破烂发臭的棉被裹在小婵身上,她的怀中还有个干黄柴弱的婴儿,两人偎在一处暖和。

沈雨妙再从噩梦中惊醒,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手覆盖心口,阵阵心跳如雷震耳。

待她冷静下来,一阵鸡鸣由远至近传来。

子时了。

沈雨妙静下心来,她端起冻上冰块的水碗,饮水解渴。

她梦到自己被退婚,充为官妓,奔赴交州,在那条路上,杀出一路取她性命的刺客,侄女惨死,与官差走散,她一人不敌,坠下山崖。

她本以为自己死了,可梦里的自己从死人堆里爬起,提着长剑一步步杀着挡她路的人,她的眼里的只有恨,恨着她杀的每一个人,直到他拉开百斤的大弓,锋眉厉目有着饱经沙场的狠厉,勾唇浅笑,他说,“你输了。”

羽箭从他修长的指尖拨出,破风震羽之势,“嗖”的一声,贯穿心腹。

她呕出大口大口的血,长剑当啷落地,她冷笑的看着空中飘洒的白雪。

嗖!

第二箭再没入她的心腹,锋利的箭矢劈开羽箭,血如红梅般绽开。

她似乎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在对梦中的另一个自己所说,“你要记住,死在你剑下的......是你的仇人,杀了他,你从不欠他,从不欠他,一丝一毫......”

“替我报仇,还沈家......清、白......”

她栽入雪地中,眼角的泪珠结成碎冰,心口冒出温热鲜血,雪花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生命如沙过隙流逝。

肖家军旗应风高旗,铁骑纷至沓去,溅起朵朵血花。

.

那真的只是场梦,沈雨妙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所有的情绪,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她在那条路上跌入泥泞,又泥泞中挣扎而出,老天爷似乎见不得她抬头,一脚一脚将她踩成丧家犬。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因为她少时离经叛道吗?

她是庶女,母亲早亡,从小便是养在嫡母苏蓉膝下。

苏蓉待她与沈雨然无差,只是她儿时痴迷习武,苏蓉觉着不合规矩,耐不住她偷出府门,经了一番搜寻,拜了一位神出鬼没的师父。

那个师父是个道士,他收了沈雨妙做徒弟后,同沈彦昌商议后,带回道观,闭关五年。

她下山回家那年,姐姐沈雨然已为人妇,而她也到了及笄。

苏蓉觉着沈雨妙在道观五年,如今下山,身上完全没有闺阁的小姐的模样,倒是更担心她的婚事。

似乎,也是在及笄,沈雨妙听到媒人婆子指向她,说着“庶女”、庶女,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带着打量审视,但凡她差了一步,便是扇后讥讽。

沈雨妙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脚尖,她左右看着那些夫人小姐,走的弱柳扶风,娇娇弱弱,似乎自己与她们格格不称。

沈雨妙手中的稻草一根根断裂,她抹去脸上的冷汗,摸到左脸的烫伤。

.

在沈雨然难产那夜,在牢房外听着妇人的惨叫,没有狱卒请大夫,他们放下火盆退下牢外,听着沈雨然痛苦嘶吼,面无神色。

待沈雨然生产下女婴后,呼吸愈发微弱,虚脱的身子靠在沈雨妙的肩上,摸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

沈雨然双眼湿润,她无力的握着沈雨妙的手,声音虚脱道:“小雨,孩子......叫沈柔吧。”

沈雨然三言两语交代了后事,在她气若游丝濒危之时,隔墙传来女子尖细的声音,伴着清脆的击掌声。

“姐姐啊,我是来送你一程的。”

尚菱月拿帕子遮掩着血腥味儿,亲眼见着沈家姐妹的惨状,嘴角笑意更浓,“你生了个女儿,做妹妹的我当然要送个体面的礼。”

沈雨然见到尚菱月的那一刻,恨意此消彼长。

若非刘庆明趁她有孕,夺了掌家权,沈家怎会被这两条阴毒的蛇,咬穿心腹。

她颤手,怒目圆瞪道,“尚菱月,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尚菱月眉眼弯弯,拿起冒着火星子的烙铁,“姐姐你瞧,它冒着热烟,在你们母女脸上烙个贱字,来日好相认啊。”

说话间,几个狱卒按住婢女小婵,夺走沈雨妙怀中的孩子,抱给尚菱月。

尚菱月把玩着烙铁,火星子落在沈柔的脸上,痛的嘤嘤哭泣,沈雨然一气之下,胸腔沸热,喷出大口鲜血,肤如白玉的手沉沉落下,像支被抽干颜色的牡丹,没了生气。

沈雨妙挣不开按住的狱卒,双眼通红的见着姐姐死去,还要见着沈柔被尚菱月亲手烙字。

沈雨妙的泪不争气的落下,跪在地上的双腿,一次次被强按下,膝盖发出碰碰的磕下,血湿透了囚服,她挣不开锁链,挣不开身上的力量。

她明明有力气,为什么挣不开他们!

沈雨妙咬紧牙根,火盆中跳动的火光,映出她清晰的模样,目光逐渐坚定。

沈雨妙借力顺势折下腰身,趁着狱卒一时松懈,反手擒住狱卒手腕,狠狠摔在地上,身上的压制的另外一人,被沈雨妙扫腿的功夫,掀翻在地。

尚菱月见两人控不住沈雨妙,心一横,抬手便是要烙在沈柔脸上的瞬间,沈雨妙及时出现,烙铁烫破衣衫和皮肉,发出滋滋声响。

沈雨妙咬的唇色发白,额上的青筋暴起,汗水流出滚落在伤口上,她的皮肉是钻心刺骨的灼烫。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沈柔的安慰。

她抢过狱卒手中的沈柔,抽身脱离背后的烙铁。

皮肉和烙铁分开的一瞬,凹下去的字,好似永远刻在她的骨子里,在往后的日夜里提醒着沈雨妙,她再不是官家女,再回不到从前。

等狱卒反应过来,手中的孩子落在沈雨妙怀中,尚菱月失了重,不慎摔在干草堆上。

尚菱月眼中闪过狠厉,望着沈雨妙目眦欲裂,余光落在火盆上。

碰!

尚菱月一怒之下踢翻了火盆,飞溅的火星落在干草上发出噼啪声燃起簇簇火花,滚烫的火柴落在沈雨妙身上噼啪砸下。

“压住她!”

尚菱月怒喝道。

牢内的狱卒四目交视,由不得再多想,四手按住抱着孩子的沈雨妙,火柴滋滋冒着烫破皮肉的味道。

她的双眼噙满泪珠,喉间发不出一丝悲吟。

意识模糊间,狱卒的大掌扯起青丝,虚出的汗珠落在烫伤的脸上,她痛的微弱的喘气,双手紧紧将孩子笼在胸口处。

尚菱月嗤笑,“沈雨妙,你姐姐都死了,装什么姐妹情深。”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沈彦昌生前将水路的账册藏在哪了?”

账册?

为什么他们夫妇两人一直在逼问水路的账册?

沈彦昌生前为何要将那账册藏起?

沈雨妙头疼欲裂,她倒吸一口冷气,一字一句道,“账册,随着嫁妆单子送往上京......洛怀仁。”

尚菱月弯腰瞧着沈雨妙,非人非鬼的惨样,“你若早些开口,现下因和你姐姐在黄泉路上相伴了。”

“尚菱月,你杀了我,那些账册洛怀仁会轻易给你们夫妇二人吗?”

尚菱月嘴角微僵。

是了。

与洛怀仁有婚事的是她,沈雨妙。

她须得活着。

尚菱月收了手,起身冷冷讥讽,“留着你一条贱命,多吃些苦,待我取回账本,”她笑意更甚,又看眼沈柔,“沦为贱籍,也是相配。”

门哐当一声关上,沈雨然的尸首被狱卒抬走。

.

死牢的墙内有囚犯留下憎恨之人的名讳,新刻下的崎岖一笔,划去旧字。

借着朦胧稀薄的光,沈雨妙细算着时间。

自寒衣节过后,如今已有四月有余,再过几日便是正月二十。

三日。

三日后,沈家女眷充为官妓的日子。

她握着尖细的碎碗片,锋利的棱角磨开薄薄的皮肉。

要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话。

沈雨妙只觉喉间酸涩。

“洛家的人,今日就该到了。”

扬州洛家,祖上出过丞相,子孙后代又出文官,官商。

与她定下婚事的,是洛家二公子,洛知仁。

他现下已是朝中户部侍郎,与她沈雨妙早已是云泥之别。

洛家来提亲那日,洛家主母慈眉善目笑着牵过沈雨妙的手,嘘寒问暖,言语间是细如银针的探问。

沈雨妙听出沈家主母话中意。

她与洛知仁的婚事,是洛家生意的打量。

洛家的生意早年便在扬州至上京,做的不过是绫罗绸缎的生意,自元景帝登基后,扬州新开港口,临海之地做起海商生意,分到第一杯羹的自然是洛家。

洛家如今的打算,便是打通南下水路做生意。

而儋州,便是南下水路必经的港口。

沈雨妙明白这门婚事是两家做的交易,她要嫁的人,也是隔着屏风,闲聊一二。

月色梨花屏风上,映出洛知仁朗月清风的影子,言谈举止皆是君子做派。

对方似乎对她似乎很满意。

沈雨妙没有急着回他,目光落在苏蓉抬手之间。

她眸色渐渐暗淡,心渐渐下沉。

她起身朝屏风后的洛怀仁行礼。

这门婚事,是沈家应下了。

逆来顺受不太好,再重写,此时我才意识到,女主的名字怪怪的,不如叫沈玉好了,男主陆砚,好记好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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