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云吓得心脏一瞬骤停。

她当然知道自己和同龄的男子比起来，算极为瘦弱矮小的了。

只是现在还有着年幼这个借口，可以用来掩饰。

但若是再过一年、两年、三年…

不用三年，这具身体的女子特质就再也没法轻易掩饰了。

何况女子骨骼本就和男儿不同，她…

她身体僵硬，不敢再让师父这么抱着，眼泪差点吓出来，颤着声音道：“师父，我疼。我想下来。”

楚晋皱眉：“最多就是崴个脚，不许哭。阿毛，你去叫大夫。”

楚晋最看不得徒弟这般文弱娇气。

传出去像什么话，一点疼就怕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找媳妇？

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没有丝毫男子气概的人？

阿毛麻溜的去找大夫了。

刘如云却大声叫起来：“师父我自己走，师父！”

她简直就像条不安分的鱼，从水里捞上来就使劲扑腾弹跳。也不知道这小身板哪来的劲儿扭。

楚晋甚至差点把她摔到地上。

他眉心一跳：“刘云！”

刘如云不折腾了，硬着头皮道：“师父…能喊我兄长来吗？我不看大夫，我回去自己看大夫。”

她眼里惊惧情绪明显，饶是楚晋体谅她可能摔伤了脚，才会这样，还是有点火大。

放眼这楚家堡，上上下下，哪个男儿像他徒儿这样？

他被弄得有些恼了，一言不发沉着脸将她放到一旁石凳上。

转而叫住了刚走开的阿毛：“回来。去喊他家中兄长，带回去。”

阿毛古怪地看了眼刘如云，拔腿去喊人。

刘如云张了张口，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难过的垂下头。

今日刘家人都出去忙农活了。

楚家堡按照人头给每户人家分田地，一个人头一亩。

刘家按照六口人算，就有六亩地。

正是农忙好时候，一家人都下地干活了。

只有刘子岩，因要研读功课，被爹娘强留在家里让他好生读书。

刘子岩听到呼声，出来看。

阿毛喊道：“刘公子，刘云小公子摔断腿了！要你去接他呢！”

一听摔断腿，刘子岩连手里放下的书卷都没来得及整理，就撩起衣袍跟着阿毛走。

刘子岩平日里虽然看着文弱，一心读书，但因为担忧妹妹，脚程却很快。

等到赶到楚家堡，看到孤单单坐在石凳上，焉巴巴的妹妹时，刘子岩眼中闪过心疼。

“云儿…”他蹲下来，想去碰一碰她疼的那只脚，手又伸了回来。

“疼吗？”

他问得很轻。

刘如云看到三哥来，忍住泪摇头：“不疼。”

刘子岩看向四周：“你师父呢？”

大哥刘杭也曾经跟过镖局师傅习武，虽只是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可大哥那么莽的一个人，习武多年也从没出现过断腿的事。

刘子岩性情一向内敛，他是内秀的人，就算平日里注意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可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

而今见妹妹脚受伤了，又看不到楚晋在一旁，心里登时就有一点恼怒。

阿毛张口接道：“还不是刘云小公子任性，我们少爷要给他请大夫，他死活不肯。哭着喊着要回家，都把我们少爷气走了。”

阿毛都想不明白，为何刘云非得要回家。

家里能有楚家堡好吗？

他们少爷请的大夫，定然是医术高超，远胜过他们在庄里随便请的赤脚大夫的。

有些郎中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他们少爷手下豢养了许多能人异士，药到病除。

他们少爷对刘云小公子也是十分上心的。

刘子岩看向妹妹：“确有此事？”

刘如云惭愧的低下头：“嗯。”

是她心虚，所以不敢让师父在旁看腿伤。

其实她隐隐意识到，就算面上装成了男子，她内里还是不同的…

她没那么洒脱，也没那么坦然，反倒是时刻胆战心惊，吊着一口气，生怕别人察觉什么。

也不敢和人太过亲近。

师父一定觉得她不识好歹，不听话，被气走了。

可她不得不如此，她太怕了。

*

刘子岩请来了庄里的大夫。

来的大夫极为年轻，还是个少年郎，手里提着药箱。

他是药堂里韩大夫的独子，也常帮着父亲在药堂抓药，自幼耳濡目染，也出诊过几次，医术也还不错。

可惜因为年纪太小，不能让人信服，庄里人大多会绕过他，请其父出诊。

看到来的是韩小大夫韩净，刘子岩倒没有轻视，他拱手行了个礼：“韩大夫，我小弟脚摔伤，还望你能尽心诊治。”

韩净鲜少见到对自己这么客气的读书人，闻言温和道：“刘公子尽可放心。我有几分医术，就施几分本事，若是拿不准，定不会误诊。我父今日恰巧去了山中采药，若我不行，还是我父。定当尽力而为。”

他这话意思就是让刘子岩放心，他如果治不了，也绝对不会硬撑。

“哦，那就请先带我去看看小公子吧。”

刘如云的房中，她坐在床上，见到三哥带着大夫进来，先是一愣。

她以为大夫会是那种上了些年纪的，没想到是那么年轻的人。

刘子岩站在身旁，安抚地对她道：“三哥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与韩大夫说说哪里疼，把伤处给他看看。”

韩净生的斯文温和，也是极俊秀的人。

他进来看到刘如云时，就愣了愣。

这公子年纪看着着实有些小，又或许是模样生的娇小。

他们做大夫的，看人的骨骼气色，便会比旁人都出几分留意。

刘家小公子的长相和身材，与他的年纪倒是有几分不配。

“若只是普通的扭伤，我带了跌打药，不妨事。若是伤到了骨头，那便得我父亲采药回来再看了。”

其实骨伤，韩净自幼爱研究医术，倒也是能看的。

只是看刘三公子的态度，似是对这小弟弟爱护的紧，别人爱之深，定然就更紧张一些，想找医术更高明的人来看，他也理解。

他蹲下身，查看刘如云的脚伤。

“把鞋脱了看看。”他抬头，手从刘如云脚踝移开。

心里微微有诧异，这小公子的骨骼着实纤细了些。

他话音落，却未见对方有动静。

他不由抬眸。

刘如云脸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苍白，她抠紧床沿，无助的看向一旁的三哥。

刘子岩心里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她怕女儿身被识破。

可这脚伤是一定要看的。他朝小妹点了点头，示意她别怕。

受到鼓励，刘如云才缓缓褪下鞋子，脚一动，额上立刻有豆大的冷汗滴下来。

褪了鞋子，那脚的形状和大小便映入眼帘了。

韩净一怔。

男子的脚怎会生的如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