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臭猪

西陵,晴空蔚蓝如新,和煦的太阳卧在洁白的云朵里,灿烂的阳光洒在马路和树梢,风很暖。

今天是西陵大学附属初中的开学日,贺慎安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看着学校周围家长来送孩子开学的拥挤人群,决定不把车开进学校里。

“戒之。”贺慎安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转身去看坐在后座的两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挂在车上的小铃铛被他的肩膀撞出清脆的“叮叮”声——

秦戒之清澈的眼睛看向他。

此时阳光清和舒爽,透过车窗洒在他白皙而干净的脸上,他穿着崭新的校服,乌黑柔顺的长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手腕上的平安扣温润清透。

风铃声渐歇,秦戒之声音清脆,他叫贺慎安:“哥。”

贺慎安上午还有别的事要去忙,他把两个弟弟送到学校后就要走了,临走前对他的二表弟陆云旗说:“戒之他刚来西陵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你是他二表哥,在学校要多多照顾他。”

陆云旗长得比较胖,新校服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的,表哥贺慎安拍他头顶时他乖乖地不躲,听到表哥说要他照顾秦戒之时,他拉着两侧的书包带不太高兴地哼哼两声,走进校门前还带着点小脾气看了秦戒之一眼。

开学第一天,老师把戒之和陆云旗安排成了同桌,秦戒之站在桌子前,一脸黑线地看着对面的陆云旗,陆云旗也同样黑起脸来看着他——

秦戒之来到西陵的第一天晚上就见到陆云旗了。在那天晚上的家宴上,妈妈萧如音把秦戒之推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生面前,笑着告诉他:“这是你二表哥,叫陆云旗。”

她又对陆云旗说:“云旗啊,这是戒之,他大概还要比你小一个月呢,以后你就是他的表哥喽~”

陆云旗的妈妈是萧如音的亲妹妹,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而且婚后都定居西陵,甚至就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对门,所以两家人经常互相走动。

陆云旗从小就调皮,像只小狗一样总是喜欢往他姨妈家跑,萧如音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还总是喜欢跟在他表哥贺慎安屁股后面跑,是个小跟屁虫——在他眼里贺慎安跟他亲哥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叫贺慎安从来不是叫他“表哥”,而是喜欢叫他“大哥”。

陆云旗今年十三岁,和秦戒之同岁,都是狗都嫌的年纪。家宴那天晚上陆云旗第一次见到秦戒之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娘娘腔”。

“啧,男孩子留长头发,小娘娘腔。”那天在饭桌上,陆云旗吃着牛肉说,大人们都没听见,他只让坐在他旁边的秦戒之听见了。

秦戒之放下餐巾,看他一眼,叫他“臭猪”。

从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兄友弟恭是不可能的,他们恨不得用唾沫淹死对方。

初中教室里,老师已经站上讲台了,其他同学们也都各自在位置上坐好了,秦戒之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和他最讨厌的陆云旗肩并肩。

忽然,陆云旗身体歪到他后面吹了一下他的长头发,背着老师和同学低声叫他:“小娘娘腔!”

秦戒之侧身甩开头发,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死!臭!猪!”

陆云旗看着秦戒之手腕上的平安扣,心里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表弟——因为他有和他大哥贺慎安一模一样的平安扣。

陆云旗也有一件类似的东西,是她姨妈萧如音在棠善寺为他求来的白菩提,用红绳穿着的,他很喜欢,从小就戴在手上从不离身。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秦戒之,他成了姨妈心爱的小儿子,还成为了大哥贺慎安爱护的小弟弟,甚至他还有自己没有的平安扣,这让陆云旗不得不有点小嫉妒。

美术课上,陆云旗故意用左手画画,和秦戒之的右手撞来撞去,谁也不让谁。

坐前排的同学转过来看到他们一塌糊涂的画,差点惊掉下巴,他有点好奇地问:“听说你们是表兄弟哎?”

“不是!我才不要和小娘娘腔做兄弟!”陆云旗把一盒彩笔全倒了出来,五彩缤纷的笔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秦戒之一边“笔走龙蛇”地创作着他的抽象画,一边说:“娘娘腔怎么了?长头发乐意!臭猪!”

“啊……?”同学被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搞得语塞。

其他同学都认认真真地画好了画交给老师看了,只有陆云旗和秦戒之还在“激情”地画,彩笔乱飞,把彼此的胳膊都画花了。

**

秦戒之带着一条拜陆云旗所赐的“花臂”回家,恰好撞见正坐在书房里敲电脑的贺慎安,他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看见秦戒之这副狼狈样子,觉得疑惑又好笑,问他怎么回事?

“陆云旗干的好事!”秦戒之气冲冲地摔了书包,跑进洗手间里。

贺慎安的大学还没开学,他这段时间都是住在家里,白天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提前做一些关于竞赛项目的事,偶尔闲下来了他就出去找在西陵的朋友玩,除此之外他每天的固定项目就是晚上出门遛狗——遛他家的大边牧“索尔”。

贺慎安拿着一瓶茶树精油走进洗手间,索尔就迅猛地也跟着他走进去,围着秦戒之的腿绕了几圈。

贺慎安挤了一些精油在手心,对秦戒之说:“手给我。”

秦戒之抬起被自己搓得红彤彤的手,把它交给贺慎安。

贺慎安用精油给他仔细地擦皮肤上的水彩笔痕迹,问他:“和你二表哥没相处好?”

“我没二表哥。”秦戒之说,他抬头看镜子里高大的贺慎安,“我只叫你哥,他是臭猪。”

“臭猪?”贺慎安挑着眉,觉得秦戒之幼稚又好笑,他问道:“多一个哥哥不好吗?”

秦戒之的腿被索尔蹭得很痒,他用脚尖踢了这只健硕的大狗子一脚,但是太轻了,根本赶不走狗子。

他闻了闻精油的香味,然后对贺慎安说:“陆云旗他一点儿都不像哥哥,我只想揍他。”

“他对你很不好?”贺慎安把秦戒之手臂上掉下来的颜色用水冲了。

秦戒之“嗯”一声,说:“他骂我,还老是和我作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天生脾气这么差的吗?”秦戒之隐隐觉得陆云旗在针对自己。

贺慎安从小看着陆云旗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子小心思,他笑着说:“臭小子叛逆期到了,狗见了都嫌弃。”

手洗干净了,秦戒之用纸擦着潮湿的手,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和贺慎安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平安扣,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贺慎安说:“哥,你很好。”

“嗯?”贺慎安在用小球逗索尔玩,很随意地看了镜子一眼。

秦戒之有点说不清楚,嗓子里噎了半天,但他知道自己当初就是因为觉得贺慎安这个人很好才改口叫他“哥哥”的。

还记得离开紫竹福利院的那天,贺慎安带着已经被重新拼贴好的画本来接十三,让他翻开画本看看。

十三拿着曾经被人撕碎、如今又被人用心拼凑好的画本,双手有些颤抖。他翻开它,看见自己以前画的那些芭蕉树,他们居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贺慎安居然为它们补画上了被窗户遮挡住的部分,他让十三笔下的每一片叶子都拥有了完整的模样,他让十三的芭蕉树变成了一棵真正完整的树!

那天阳光热烈,长风穿过树梢和人干净的衣袖。

十三把画本抱在胸前,抬头看着高大的贺慎安。

贺慎安弯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只听他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小鸭子,你的芭蕉树不应该被困在窗户里,它应该迎风雨而上,肆意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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