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哎,对对对,就是他。”
……
金元赌场里,冯二狗看着站在赌桌前,拍着桌边,吆喝着大大大的人,气得脸都红了,捏着竹竿似的手冲了过去,嘴里叫喊着:“刀三疤我日你爷爷的,混蛋玩意儿,还敢从你爷爷我这里搞钱,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
刀三疤其实已经看到了人,但是他的钱已经输完了,现在是最后翻本的机会,他一边躲着一边拍桌,绕边大喊大喊:“快点快点,大,大,大大。”
坐庄的人见惯了混事,也不管他们的恩怨,手上重重转动着骰子,吆喝着:“买大买小,买定不离手,买定不离手,买——”
砰,骰子盒拉开。
“大。”
刀三疤眼睛一亮,红着眼,带着些癫狂,上前一扑,抢过自己的钱,撒腿就跑。
赌场人来人往,全是些不要命的赌徒,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多,也不管你什么衙役官员,你一挤我一拉,给人下着绊子。
刀三疤熟练绕过赌场,眼看着路就在前方,他眼睛一亮,就要冲入人群。
砰的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一个不稳,直接滚到地上,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啪啪两声,他脸上一阵剧痛,脖子被死死掐住。
“跑啊,怎么不跑了,有本事给老娘使阴招,没本事跑啊。”秦书早早就在这边等候,掐着他的脖子,眼中带着狠意,“刀三疤,老娘是不是给你脸了?怎么,我这几年没发脾气,都当我不存在了?”
也就是这几年了,往前推十年,那些老一批的流氓混子,谁不是见了她就跑啊,真以为她是那么好说话的?要是真这么好说,她那点家业早不知道被谁搅和了。
刀三疤被掐着脖子,完全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一点点变红,又变青,眼看着眼珠子都胀出来了。
费大鸣这才上前劝阻:“好了,二姐,饶他一条狗命,还要问事情呢。”
秦书这才松开人,又是一脚踩在他胸口上,狠厉道:“人去哪了?别给我耍花招,就你们这些破烂玩意儿,多一个少一个可没人管。”
冯二狗本来是站在边上,想过来幸灾乐祸的,瞧着秦书这模样,又远远躲开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庆幸自己没犯傻,不然此刻真的成肉泥了。
他这个远远站着的人都这般,就更别说当事人了。
刀三疤看着俯视着自己的秦书,眼中全是惊惧,他能感觉到,这女人是真想弄死他啊。他捂着脖子,想说什么,却只能咳嗽。
“咳,咳咳,我……”
“好好回答,抓不到那人,官府是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秦书声音又传来,声音很轻,藏不住浓烈的凉意和杀意,“对你们赌徒来说,十两银子狗买命了吧?”
别说十两,真赌红眼了,一两就够了。
而像他们这种赌徒流氓,死一个就是少一个,没谁在意。
刀三疤脸色还有些发紫,不敢胡编什么,牙齿打着颤,声音从里面传出:“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之前见冯二狗突然有钱了,就跟踪他,他。”
“好你的刀三疤,亏老子把你当朋友,还请你喝酒。”冯二狗气得跳脚,指着人就要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骂咧一边。
秦书一个冷眼过来,他立马捂住嘴,缩回去当他的狗。
秦书沉声:“继续。”
刀三疤咳嗽着,声音沙哑:“就,我就一直跟着他,知道他和那些人接触,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让他干什么,但肯定给了他钱。昨天见他跑去你家,还一副赚钱的样子,心有猜测,今天,今天早早过来,想着能,能得点赏银。”
冯二狗更气了,他说怎么今天醒来不见这人,原来是跑来报信了,叛徒人渣败类,他,他对上秦书冷冷的眼,自觉理亏,赶紧闭上嘴不敢吭声。
秦书深深呼吸,闭眸又睁开:“然后呢?”
刀三疤瑟缩:“然,然后,他们给了我一两银子,就,就走了。”
秦书紧紧捏拳:“就这样?”
刀三疤瑟瑟点头。
他不比冯二狗,父母能干还有家产,他出生普通,家里穷得叮当响,早早就在外面混着,偷鸡摸狗,有一顿没一顿,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
一两银子可是不小了。
但是对于秦书来说,就一两,就那么一两银子,就让威胁跑了,她一拳砸在人肩膀上,砰的一声,周围的人仿佛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了。
她咬牙:“知道人去哪了吗?”
刀三疤哀嚎着:“真,真不知道。”
秦书起身又是一脚,然后咚咚走到冯二狗身边,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废物。”
冯二狗嚎都不敢嚎了,抱着脚憋着疼无声蹦跶。
费大鸣轻叹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冷静点,别太气了,我们再去周边问问,说不定人还没走。”
“你觉得有可能吗?一群外地人,有机会走不走,非要藏在这里等后面抓?”秦书沉着脸,后悔,“怪我,我应该早点来的。”
昨天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进城城门也关了,但是今早明明可以早点过来的,或者一来就直接抓人,不跑那衙门,说不定还来得及。
费大鸣皱眉,没好气:“都是那些狗杂种的错,关你什么事?走,想来想去,不如直接去问,他们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周围的人应该有些印象,还有那宅子主人,一个个问着走。”
秦书还是有些抑抑。
费大鸣没个好气,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前拖了几步:“走,查东西去,磨磨蹭蹭的可不像你。”
……
吴巨县算是中等县城,但人口也不算少,十万人口,每日进出成千,多的时候上万,想要找几个外地人,犹如大海捞针。
他们住的宅子,房东也早就没了踪影,往前差查也就是个普通人,平时不怎么在吴巨县,具体哪儿来的,还真问不出来。
来的总共有五人,自称是宅子主人的远方亲人,他们平日少有进出,周边的人也没有怀疑,也对他们不太了解,只是通过口音能确定不是本地的。
事关自家干儿子干闺女,又出了人命,费大鸣这个班头很是认真,费了大力,把衙门的捕快衙役都派出去了,也只得到了这个结果。至于抓人,别说他们根本不知道人在哪里,就算是知道,这在别人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这些人意味不明,在乡下太危险了,要不暂时住城里吧。”几日下来,费大鸣的眼角青黑,整个人比起之前多了些疲意。
因着这事,他们除了要查找那几人之外,还重新巡查了城内屋宅住房情况,又查出了不少问题,一段时间下来,累得够呛。
他今日难得休值,脱了衙役服,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腰间银带,整个人高高壮壮,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又和以前的他两模两样。以前的他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单长眼,痞里痞气不太着调,比起动手更喜欢耍嘴皮子。
秦书坐在鱼塘边,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反手一伸,抓住身旁堆积的草里,使劲往前面的鱼塘里撒。
鱼塘里,手臂长的草鱼翻滚,不时还能看到鲤鱼、鲫鱼、鲈鱼,一个个肥肥的,看得出来养了许久了。除了这些大鱼,偶尔还有河虾、小杂鱼浮出水面。
“喵~”
岸边,金黄的绣虎爪子一探,手指长的小杂鱼就被它叼在嘴边,它扬着尾巴,踩着小步子,趴在草边啃着鱼肚子,咔擦咔擦。
它的身后,秦黑吐着舌头,迈着长腿,漫不经心地朝着它走来,然后一窜。
“喵呜——”吃得正开心的橘猫落水。
秦黑兴奋地左右一蹦,汪汪两声,晃着尾巴,隔着种族都能看出它的得意。
秦书捡起土块砸过去:“不许欺负橘子。”
秦黑回头,竖着两只长耳,扒着前腿:“汪,汪汪。”
秦书又捡起土块作势砸过去,它脑袋一缩,唰一下就窜到后山去,紧接着各色狗叫声起伏响起,跟狼群似的。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秦书听不多,但是大致猜测,这几只狗应该在骂家里的新成员橘子,她啧了一声,又慢悠悠地把边上的青草扔到水里。
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这么一大摊子,她如何能走?
费大鸣也不是第一次劝她了,之前她独自一人打算回来的时候就劝过,但是都没什么效果。
秦书一直都是这般,下了的决定谁都劝不了,除了阿兄。
他走了以后,她越发固执己见,这些年没有一日离开过这边的,早上进城,晚上怎么也得回来。
费大鸣知道劝不走她,叹了叹气,一屁股坐在另一边,也跟着拿起青草撒下。一大堆的青草很快就撒完了,但是还没完,还有米糠、玉米、薯块、活虫……
弄完以后,费大鸣蹲在岸边洗手,轻声:“你不累吗?二姐。”
秦书伸着懒腰:“有什么累的,这点活三两下就弄完了。”
她一天忙个不停,但都是些杂事,真正的力气活,二十几亩地租出去了每年收租子就好,鸡鸭鱼猪偶尔喂一下,杀猪卖肉熟能生巧,切切剁剁的纯当发泄,没事山里捡捡野果野菌,抓点野鸡野兔,日子美滋滋的。
她一点也不觉得累,真让她进城,每天就关在宅子里,她才会疯。
费大鸣摇着头,不太能理解。
他家里条件不好,从小也是在外面浪荡着的,他也不是非要过好日子,但是有的话,他一定会抓住,不管是当初衙役的机会,还是比天上掉的媳妇儿。
费大鸣没再多劝,他起身看着这一片和以往差距不大的鱼塘后山,叹气:“许久没拜衡哥了,我去和他说说话。”
秦书拍拍手上的草浆,在河边仔细洗手,又带着他往房子走,走到院子里,她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用猪胰子洗个手。”
费大鸣:“……行吧。”
又是一波折腾,他们朝着正厅进去。
正厅中间插着香烟,袅袅的白烟朝上,上面挂着一副精心镶嵌的画幅,画上,肩挂长弓的男人含笑看着他们。
费大鸣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有些诡异。
画上的男人便是已经去世的秦衡,水墨画简单,短短几笔线条勾勒出他的五官神态,和本人有个五分相似,已经顶顶厉害了。
这是秦妙的杰作,全靠秦书口述画出来的,就是见着真人画出来,也就这个水平了。
问题在于,费大鸣心中的秦衡并不长这个样子,准确说是并没有这么温柔,那是个一个非常强硬冷峻的人,哪里会笑成这种,像书生一般,让相似的五分都成了三分。
费大鸣见了几次都觉得不适应,也曾委婉提过,奈何在秦书看来,她阿兄就是一个顶顶温和爱笑的人,就是画上的样子。
费大鸣也只有忍着这种诡异的不适感,替他上了一炷香,说道:“衡哥,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二姐、麒麒、猫猫的,你在下面好好的,有什么记得给我托梦。”
秦书凑过脑袋,强调:“阿兄给我托就够了,别理他。”
费大鸣揉了揉牙,只觉得酸得很,无奈改口:“行行行,还是听二姐的吧。”
……
一番祭拜之后,费大鸣骑马离开。
黑马高俊,威武不凡,就是两侧还捆着两只鸡、两条鱼,左右拴着两筐混着鸡蛋的大米,让它接地气了不少。
秦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彻底离开,又走回客厅,拿着干净的鸡毛掸子弹了弹灰,看着上面含笑的人,她忍不住想伸手抚抚他的眼角,又怕弄花画布,在毫米之隔停住。
她轻喃:“阿兄,你说会是那些人吗?”
秦书三十岁那年,秦妙打算给她个惊喜,琢磨了半年功夫,把死去的老爹画了出来。
秦书:这谁?凶巴巴的。
秦妙改改改。
费大鸣:这谁?娘兮兮的。
秦妙:你个假兄弟。
费大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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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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