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帝心莫测，破格晋封

皇帝在冰天雪地中毫不掩饰的雷霆之怒，如同一道凛冽的寒风，瞬间涤荡了后宫弥漫的恶毒流言。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势力，顷刻间偃旗息鼓，噤若寒蝉。王贵妃称病闭门不出，其党羽也纷纷低调起来，生怕被揪住一丝错处，承受天子的怒火。

锦兰院西偏殿再次门庭若市，但这回，前来拜访或送礼的妃嫔宫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谄媚。内务府的供应前所未有的及时优质，甚至远远超出了份例。

然而，林微对此毫无喜色。她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后的短暂平静，帝王的维护如同悬崖边的扶手，看似稳固，实则危险。她依旧深居简出，谢绝绝大部分访客，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两件事上：一是精心照料大病初愈的云笙，二是更加兢兢业业地处理那份“烫手”的宫务。

天知道，她以前上班都没有这么谨慎勤恳。

她对待宫务的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严谨、公正，每一笔账目、每一项指令都反复核对，力求滴水不漏，绝不给人留下任何可以攻击她的把柄。她深知，唯有展现出无可替代的价值和绝对的“有用”，才能在这位心思难测的老板手下获得喘息之机。

眼下，林微唯二能做的就是这两样，这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再小心谨慎一点。

云笙经过这一番的折腾，似乎又懂事了些，愈发黏着林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时常带着一丝不安。林微心疼之余，也更加注重对她的心理疏导和安全感建立，给予她更多的陪伴和安抚。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某种平静，但林微心头的巨石从未落下。皇帝那句“你究竟是谁”和雪地中那双深沉探究的眼眸，时常在她梦中浮现。

她隐约感觉到，皇帝对她，并非全然是上位者对有用下属的欣赏，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更复杂难辨的情绪。这让她如芒在背。

让她当牛马可以，但揣测上意这种事向来不是她的强项。

果然，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皇帝萧珩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至深夜，高德忠小心伺候着，见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便轻声提议：“陛下，时辰不早了，可要歇息？或是传哪位娘娘……”

萧珩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瑾美人近日如何？”

高德忠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瑾美人近日一如既往，专心抚育三公主，处理宫务也极为勤勉细致，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嗯。”萧珩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敲击着，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忽然道：“拟旨。”

高德忠立刻准备好笔墨。

萧珩沉吟片刻，开口：“咨尔瑾美人林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抚育皇嗣，功在社稷；协理宫务，勤勉恪慎。兹仰承皇太后慈谕，特晋封尔为从五品嫔，赐居漪兰殿主位，封号仍沿用‘瑾’。尔其益懋柔嘉，永荷恩荣。钦此。”

高德忠笔下不停，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直接从正七品美人跃升至从五品嫔！连跳三级！这在大启后宫是极为罕见的晋升速度！且赐居一宫主位！这无疑是极大的恩宠和肯定了！

“陛下，这……”高德忠写完旨意，忍不住小心确认。毕竟瑾美人入宫尚不足一年，如此破格晋封，恐引非议。

萧珩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朕的旨意，需要你来质疑？”

“奴才不敢！”高德忠立刻低头，“奴才这就去宣旨！”

“明日再去。”萧珩挥挥手，“朕累了。”

“是。”高德忠躬身退下，心中对那位瑾嫔娘娘的评价，又提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翌日，当高德忠带着晋封圣旨和浩浩荡荡的赏赐队伍来到锦兰院时，整个后宫再次被震动了！

连跳三级！赐居主位！

无数妃嫔嫉妒得红了眼，却又不敢再多言半句。陛下正在兴头上，此时触霉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西偏殿内，林微听完圣旨，心中亦是震惊无比。她料到皇帝会有赏赐或安抚，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破格的晋封！

巨大的恩宠背后，是更高的地位，也是更显眼的靶子，以及……更难以揣测的帝心。

她压下心头万千思绪，恭敬叩首谢恩：“臣妾叩谢陛下天恩，叩谢皇太后、皇后娘娘慈谕！陛下隆恩，臣妾惶恐，唯恐才德不足，有负圣望……”

高德忠笑着打断她：“瑾嫔娘娘快快请起！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您日后只需一如既往，尽心办事，便是对陛下最大的回报了。”话中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送走宣旨队伍，看着满屋子的绫罗绸缎、珠宝古玩，以及象征着主位身份的印信和账册，林微的心情复杂难言。

春桃、小路子等人已是喜极而泣，激动万分。秦嬷嬷也面露欣慰。

“娘娘！咱们终于苦尽甘来了！”春桃哽咽道。

林微却神色凝重，她环视着欣喜的众人，缓缓开口：“晋封是陛下恩典，但福兮祸之所伏。从今日起，我们更要谨言慎行，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收拾东西，准备迁宫吧。漪兰殿……未必就比这里安稳。”

她冷静的话语让众人的喜悦冷却了几分，纷纷肃然应命。

迁居漪兰殿主位，意味着更大的宫殿，更多的宫人，更复杂的人际关系，也需要更强的掌控力。

林微迅速行动起来，她亲自挑选带过去的宫人，只带了春桃、小路子、秦嬷嬷等绝对忠心的旧人，对于皇帝赏赐和新分配来的宫人，则采取观察、分散安置的策略，核心事务依旧牢牢掌握在旧人手中。

打理新宫殿，接手新事务，林微忙得脚不沾地，却依旧将云笙带在身边，亲自安排她的新住处，确保一切安稳妥帖。

皇帝萧珩听着高德忠汇报林微迁宫后的种种表现——不见狂喜，唯有冷静和忙碌，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更加低调谨慎——时，唇角再次勾起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她倒是……永远这般清醒。”萧珩语气意味不明，“漪兰殿离朕的乾清宫，似乎更近了些。”

高德忠心中一动，垂首不语。

萧珩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目光幽深。

破格晋封，既是奖赏，也是试探，更是……将她拉得更近一些。他很好奇，离得更近之后，这块冷玉，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保持那份让他又欣赏又挫败的冷静和疏离？

而此刻，忙碌至深夜的林微，终于打发走所有回话的管事，独自坐在漪兰殿崭新的书房内。

殿宇轩敞，陈设华美，远比之前的西偏殿气派百倍。

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压力。

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殿内奢华的装饰，却透不进丝毫暖意。

林微抚摸着冰凉的桌案，深吸一口气。

晋升嫔位，赐居主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将她彻底推至风口浪尖，再无退路。

皇帝的意图越发莫测，恩宠之下，步步惊心。

今后的路，唯有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拿起笔，开始梳理明日需要处理的宫务清单。

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云笙，也为了自己。

夜色深沉，漪兰殿的灯火，久久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