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风卷着残荷,在晚晴阁的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徐丽雅正倚在软榻上,由嬷嬷陪着翻看婴儿的襁褓图样,浅粉色的缎面上绣着并蒂莲,是武绮思特意让人送来的。
“这料子真软和。”徐丽雅抚摸着缎面,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等孩子生下来,穿着定舒服。”
“庄才人福气好,”嬷嬷笑着附和,“看这胎像,定是位小皇子。”
徐丽雅羞涩地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下意识地按住小腹。嬷嬷连忙扶着她:“才人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
“无妨,许是起得急了。”徐丽雅摇摇头,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这几日总觉得精神不济,夜里还总做些被人推下水的噩梦。
同一时刻,昭阳殿内,韦贵妃正听着曹才人的回话。曹才人捧着一盏刚沏好的碧螺春,语气带着谄媚:“娘娘,徐丽雅那胎怕是不稳,昨日我让人去晚晴阁附近打听,听见她宫里的人说,她总头晕恶心,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韦贵妃放下茶盏,眼神锐利,“说不定是假孕?”
曹才人眼睛一亮:“娘娘英明!臣妾也觉得蹊跷,她刚得‘庄’号就说有孕,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想借肚子固宠!”
韦贵妃冷笑一声:“假孕争宠可是欺君大罪,若能坐实,她和武绮思都得遭殃。”她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你去办件事,找个机会在太医院那边放些风声,就说徐丽雅的脉象看着虚浮,不似真孕。再让人去晚晴阁的药渣里找找看,有没有藏着什么让人假孕的方子。”
“臣妾明白!”曹才人喜滋滋地应下,心里盘算着。若能扳倒徐丽雅,武绮思没了助力,往后这后宫,还不是她和韦贵妃说了算?
三日后的太医院,果然传出些风言风语。有小太监私下议论,说温太医给庄才人诊脉时总皱着眉,还偷偷换过好几次方子,怕是胎像有问题。这话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虽未当真,却也让他心里存了几分疑虑。
武绮思得知消息时,正在给徐丽雅熬安胎药。青禾气得发抖:“定是韦贵妃和曹才人搞的鬼!她们见不得庄才人好!”
“别慌。”武绮思搅动着药勺,动作沉稳,“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她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这药你亲自送去,告诉丽雅姐姐,无论听见什么闲话,都别往心里去,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青禾应声而去。武绮思望着药罐里翻滚的药汁,眼神冷了几分。韦贵妃倒是敢想,假孕的罪名一旦坐实,可不是禁足就能了结的,这是要置徐丽雅于死地。
傍晚,皇帝果然驾临晚晴阁。徐丽雅强撑着起身行礼,脸色却依旧苍白。李世民扶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身子当真不适?要不要让温太医再仔细看看?”
徐丽雅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劳陛下挂心,臣妾没事,就是有些乏。”她能感觉到皇帝语气里的怀疑,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那就好。”李世民点点头,没再多问,却也没像往常那般久留,坐了片刻便以处理政务为由离开了。
待皇帝走后,徐丽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陛下是不是也信了那些闲话?他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他?”
“别胡思乱想。”武绮思递上帕子,“陛下只是一时听了闲话,心里存了疑虑,等过些日子显怀了,自然就信了。”她握住徐丽雅的手,“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陛下。”
可事情并未就此平息。次日清晨,曹才人带着几个宫女,气势汹汹地闯进晚晴阁,说是奉了韦贵妃的命令,要搜查庄才人假孕的证据。
“庄才人,对不住了。”曹才人皮笑肉不笑,“贵妃娘娘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后宫清净,若你真是清白的,搜一搜又何妨?”
“你们放肆!”徐丽雅气得发抖,“我是陛下亲封的庄才人,你们凭什么搜我的住处?”
“凭什么?”曹才人示意宫女动手,“就凭太医院的风声!若搜不出东西,我给你赔罪;可若是搜出了让人假孕的方子,你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宫女们翻箱倒柜,把晚晴阁搅得一片狼藉。徐丽雅看着散落一地的衣物和书卷,急得差点晕过去。就在这时,青禾带着李德全匆匆赶来:“住手!陛下驾到!”
众人慌忙停手,只见李世民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皇后和韦贵妃。
“这是在做什么?”李世民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子,最后落在曹才人身上,语气冰冷。
曹才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听说庄才人假孕,想过来看看……”
“假孕?”李世民冷笑一声,“谁告诉你的?”
曹才人下意识地看向韦贵妃,却见韦贵妃别过头,装作没看见。她心里一凉,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太医院的人说的……”
“温太医!”李世民扬声道。
温太医连忙从人群后走出来,躬身道:“陛下,庄才人的脉象虽有些虚浮,但确是喜脉无疑,绝无假孕之说!太医院绝无人敢妄议!”
“那你说的方子呢?搜出来了吗?”李世民盯着曹才人。
曹才人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皇后适时开口:“陛下,依臣妾看,定是有人故意挑拨,想污蔑庄才人。晚晴阁是陛下亲赐的住处,岂能容人如此放肆?”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韦贵妃身上:“贵妃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韦贵妃心里一紧,连忙跪下:“臣妾不知曹才人会如此鲁莽,是臣妾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管教不严?”李世民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朕看你是贼喊捉贼!若不是你在背后撺掇,曹才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对李德全道,“传朕的旨意!韦贵妃妒妇心肠,构陷有孕嫔妃,即日起禁足昭阳殿,非诏不得出!曹才人以下犯上,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
“陛下!”韦贵妃和曹才人同时哭喊,却被侍卫强行拖了下去。
徐丽雅看着眼前的变故,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武绮思扶着她,才回过神,对着皇帝屈膝行礼:“谢陛下明察。”
“委屈你了。”李世民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缓和下来,“往后若再有人敢骚扰你,直接告诉朕。”他又对皇后道,“派些人手守住晚晴阁,别再让人有机可乘。”
皇后应声应下。待皇帝离开,徐丽雅才松了口气,紧紧握住武绮思的手:“绮思,谢谢你……若不是你让人去请陛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武绮思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邪不压正,她们的阴谋迟早会败露。”
可她心里清楚,韦贵妃虽被禁足,却根基深厚,绝不会就此罢休。这次的假孕风波,不过是她的一次试探,往后只会有更阴险的招数。
消息传到凝香殿时,萧巧蕊正在练习吹笛。听闻韦贵妃被禁足,她放下笛子,脸上露出担忧:“绮思姐姐会不会有事?韦贵妃肯定会记恨她的。”
“记恨也无妨。”武绮思坐在她身边,拿起玉笛吹奏了一个音符,“她现在被禁足,翻不出什么浪花。倒是你,最近练笛很勤?”
萧巧蕊脸颊微红:“想着……若陛下有兴致,或许能再为他吹奏一曲。”
武绮思笑着点点头:“有这份心是好的,但别太强求。陛下近日烦心事多,西北战事又起,怕是没太多心思在后宫。”
提到西北战事,萧巧蕊的眼神暗了暗。她的父亲就在西北军中,前些日子还传来家书,说战事吃紧,不知何时才能凯旋。
“姐姐放心,我明白分寸。”萧巧蕊重新拿起笛子,吹奏起一支舒缓的曲子,笛声里带着淡淡的忧思,像秋日的落叶,轻轻拂过人心。
昭阳殿内,韦贵妃正对着镜子摔东西。凤钗、玉镯、锦盒……散落一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一群废物!”她尖叫着,声音嘶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人抓了把柄!”
贴身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息怒,小心伤了身子。”
“伤了身子?”韦贵妃冷笑,“我现在被禁足,跟废人有什么区别?武绮思,徐丽雅,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走到窗边,望着晚晴阁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假孕不成,那就换个法子。徐丽雅不是怀了孕吗?那就让她保不住这个孩子!
夜色渐深,晚晴阁的烛火亮得格外小心。徐丽雅已经睡下,脸上带着疲惫,却睡得安稳了些。武绮思坐在床边,看着她微微起伏的小腹,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武绮思想起韦贵妃被禁足时怨毒的眼神,想起曹才人慌乱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后宫的争斗,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看不见刀光剑影,却处处都是杀机。
而她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盾牌,护住身后的人,一步一步,谨慎前行。
太医院的温太医悄悄送来新配的安胎药,低声道:“才人放心,这方子加了些安神的药材,能让庄才人睡得安稳些。只是……韦贵妃虽被禁足,她的心腹还在外面,万事小心。”
武绮思点点头,谢过温太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