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莹的高枝攀上一簇簇的金桂,风一摇曳,花儿簌簌落下,馥郁的芬芳直往鼻里钻。
从许府的派来的婆子,立在一旁,焦急如焚的看着时间,要是再不准备起来怕是赶不上中秋家宴了。婆子觉得许小姐太放纵自己的丫鬟了,什么时候摘桂花不好,偏卡在这个时间。
自家的小姐却一脸从容的样子,时不时对着远处摘桂花的人笑,丝毫不为傍晚的家宴心急。
可婆子急呀,要是迟了老爷又不会怪罪小姐,怕是会把自己捆到马圈凭管家发落。马圈的阴冷、潮湿让婆子心生寒意,她斗胆说,“小姐时候也不早,我去喊晴儿回来,准备一下我们该回许府了。”
许颜冷眼瞧了她一眼,开口道,“主子都不着急,你操什么心。离家几日虽不管家,但也是许家正派的小姐,轮得上你说话吗?”
想到要回到许家,许颜本就不乐意,这婆子一点都不懂的察言观色,一开口碰到许颜的逆鳞,她也就骂了出去,泄泄火。
婆子一阵心惊,就算小姐不管家,那耍威风的派头,骂人的本领一点也没少。心里积着怨气也不敢多言。
晴儿摘桂花起了劲,几株低矮的桂树都快被她薅秃了,捧着一箩桂花,想着能酿多少佳酿、能做多少糕点。晴儿抬头看到西斜的太阳,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回到小姐身旁,对上婆子幽怨的眼神更是不自在。
许颜开口问道,“摘完了?”
“嗯……”,晴儿垂下脑袋,双手抓着衣衫,开口认错“都是晴儿贪玩没注意时间,老爷要是怪罪下来,小姐您就罚我罢……”
晴儿看到许颜的手伸过来,落在脑袋上,以为要敲一敲让自己长长记性,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许颜抬手将夹杂发丝上的桂花一点点摘去,动作轻柔,言语狎昵,“不迟,东西都准备好了,人坐上马车就行了。”
一阵赶鸭子上架,乘上马车,走了好一阵,晴儿才注意到,衣服都粘上了泥土、灰扑扑的,她问“小姐难道您没发现我身上不干净吗?”
“没有,我只闻到一股桂花香”,说着就凑到晴儿的怀里,猛地嗅了嗅,花气袭人。
晴儿掰过许颜的头,一把将她推走,“小姐,脏,别挨着晴儿!”
许颜置气,撒起娇来,“好啊,晴儿你嫌弃我脏……”
晴儿面对许颜的无理取闹没有辙,“小姐……你明明知道的……”
晴儿想着要补救,把衣服弄干净,灰头土脸丢的可都是自家小姐的脸,她起身拍了拍灰想把泥土尽数抖落。
马车空间大,但封闭不透气,哪怕晴儿离的老远,掸落得尘埃还是惹得许颜一阵喷嚏、咳嗽。
吓得晴儿赶紧停手,跑到许颜跟前给她顺气,“晴儿再也不敢了,要不先把晴儿从马车上放下来,换身衣服,再赶回来。”
许颜止了咳嗽,可眼睛还红着,“没有必要。”
“姑娘你又有锦囊妙计了”,晴儿也是知道自己姑娘做事总是留一手,喜欢未雨绸缪的。
晴儿拿着装有衣服的包裹只觉得烫手,她陷入了沉思,小姐绝对是故意的。
许颜在一旁拱火,“别光看着,换上去我瞧瞧合不合身。”
晴儿打开包裹里面装着,蓝色锦绸缎裙装,看着就与自己很衬,但换上这身衣服,怕是要脱的只剩下肚兜。她鼓了一口气说,“要不小姐您闭眼,或是转过身……”,话还没说完就泄了气。
“害羞?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我不是早就坦诚相见了吗?”,许颜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撩拨的晴儿说不出话。
“小姐……你”
晴儿理论不过许颜,但敢肯定小姐在马车上也不会做什么,车夫还在前面驾驭着马,她转身背过小姐,一点点褪去下带泥的衣衫,突然她身子一颤。
许颜从身后凑了过来,贴在洁白无瑕的后背上,艰涩地滚了滚喉咙,“别恼……”,
她勾住晴儿的脖子,手不安分的乱摸。
晴儿只觉得马车颠簸的厉害,一阵神思恍惚。
……
“给周夫人、父亲请安”,许颜展大礼,对着高坐在堂前的两人拜了下去。
周夫人拉许颜起来,“快快起身,马上就开席了!”
许父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晚了一刻,你好大的派头,就算让你离了许家,叫你去郊外修养,但你终究还是没嫁出去,就还是许府里的人!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周夫人见老爷生气了,说不出一句好话。甩开许颜的手,端起茶,充聋子作哑。
许颜早知周夫人在许父面前就是个锯了嘴子的葫芦,成日对府中荒唐行径默不作声,她也没指望周夫人能伸出援手,大不了罚自己跪上一个时辰,身体撑不住晕了最好,闹一闹,扫扫兴。
不过是迟了一时半刻,他眼睛就容不下。许颐惹上人命官司却只见他干着急,这也是白气!
突然季姨娘跪了下来,开口求情道,“二姑娘向来最是规矩,识大体,没能及时赶到,必然有个缘由,老爷不妨问问。况且闹上这么一出何苦来呢?中秋本是团圆之日,一家子和和美美才能兴旺啊!”
许颜望着给自己求情的娘亲,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最后不看她,头垂了下来。
“难为姨娘想的齐全。”,听到这番话,如甘霖深得他的心,许父斟酌了一番,也觉得自己上纲上线了。叫人将两人拉起来,最后对着许颜说,“还不谢你季姨娘。”
“谢季姨娘”,许颜曲膝欠身,许颜在心底嘲弄一番,“呵,姨娘?明明是自己生母,故意的表白姨娘的身份,打压我庶出的身份吗……”
“八匹马呀!五魁首呀!六六呀!你输了快喝……”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
宴席上,就算许颐折了一只胳膊,吊着右臂,左手划拳喝酒,依旧有来有回的。
作为家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又怎么会被地劝动,阖府上下也只能由着他喝酒,作贱身体。
许颜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恨不得再折他一根胳膊,到时候看他怎么划拳。
许颜早就没胃口了,她夹了几筷子菜,就吃不下了。都说名门望族有修养、情操,结果到宴席上也只是划拳的划拳、吃酒的吃酒,太俗气了,叫人倒胃口……
宴席散罢!举头望明月,吟诵的也不过是些淫词艳曲,放着先人磅礴的诗词不用,却歪派着与嫦娥私会**。
许颜想着早就挽救不回来了,别被他们在累坏就好,于是她避的远远的。
“咳嗽算是好了?”,一个妇人走到许颜跟前,温柔开口。
这个府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只有她的亲生娘亲了,许颜压抑着情绪,故作生分,“全好了,谢季姨娘关心”,许颜怕小人撞见,使奸计让她为难。
许颜是小姐虽是庶出但也是主子,季姨娘是姨娘也算半个主子但终究是个奴才,两人囿于身份,不敢亲近。
身份摆在那里,横竖有礼教的规训,季姨娘觉得自己除了祈福,却也做不了什么了。
季姨娘将缠在手腕上的佛串褪下来,塞到许颜手里,“你身体弱,怕是有鬼祟缠身,这个佛串是姨娘在普陀寺求的,开过光,我还带在身上养了三年。姑娘戴在身上也好辟辟邪。”
听到如此贵重,许颜怎么也不肯收,最后还是季姨娘将佛串绕在她手上,才作罢!
最后许颜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抱了上去,无力的揽着娘亲的肩头喊,“娘……”
“好孩子……”
听到有脚步移来,两人慌乱的分开,瞧见是晴儿两人才镇定下来。
晴儿拿着斗篷,找了半日才寻过来,她将斗篷披到许颜身上,“风大,姑娘当心着凉,姑娘怎么在里,让晴儿好找。”
“姨奶奶怎么也在这里?”,晴儿留意到季姨娘就在旁边,赶紧请了个安。
季姨娘止住了,“免了,怪不得人称道姑娘管的好家,这调教出来的人,水灵灵的,跟水葱似的。”
晴儿被这么夸赞,一时间找不到北,好久才记起正事,“对了姑娘,老爷派人收拾好房间了,叫姑娘住下几天在回郊外的房子。”
最后许颜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扯了个谎,说是还要喝药,这药断不得。
许父怎会不知她在胡扯,不过他也气糊涂了,撒开手,不想多管。
上了马车,晴儿心有余悸,担心小姐乱来,于是坐得离自家小姐远远的。尽管许颜再三保证,但晴儿死活不依,与自家小姐保持着距离。
都说成家立业是属于男子的,女子只能相夫教子,可许颜不服,死也不服。
她心底有自己的答案,何以成家,她定要与面前的人白头到老;何以立业,她必要立于朝堂之上为生民立命。
但自己真的做的到吗?许颜倏地垂下头,无比动摇。
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许颜,此时竟然垂着头丧着气,论谁都会觉得反常,单薄的身躯孤零零的坐着论谁看到都会心疼。晴儿刚才还义正言辞的拒绝,现在又主动贴了过来,问,“姑娘怎么了?”
“桂芳香味扑鼻”,许颜指着被吹起的车帘,示意桂花的芳香在车厢内翻涌,香气浓烈。
“小姐不是很喜欢桂花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晴儿虽迷惑不解,但也习惯了自家小姐半打的哑谜,她问出口。
“是啊,是好事!”
许颜昂起头,决不能半途而废。
晴儿听不懂,问了半日没得到谜底,她想也许自家小姐只是单纯的欣赏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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