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岩钱眼

话说,言华早在谢染同那三人缠斗之时,便借着月色悄悄离开。

绢帛被藏在西岭镇是假,借谢染摆脱追她的人才是真。

她并非是从密道里进了西岭镇,这荒郊野岭的小镇根本不存在什么密道,言华是亲自混进西岭镇内,住在清水客栈的。

至于那追她的蛮獠为何一直守在清水客栈外?言华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一开始从院墙上跳下来举刀的那位便是这三日来一只追在她身后的人。

‘谢染,这次真的要谢你一回了,’言华在心中道了句谢,便‘砰砰砰’敲响了西岭镇千岩镖局的大门。

传言千岩镖局取自谐音钱眼,顾名思义,开镖局的人掉钱眼里了,只有钱给的够,绝不过问雇主**。

这是言华的另一种法子,从云露山逃到西岭镇,便由千岩镖局护送至京兆府。

“竟是位落魄小娘子?”开门的人一露相,便被眼前人惊了下。

言华心中也有几分诧异,这人竟不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而是一位瘦得有些干瘪的小郎君。

“小娘子是小娘子,落魄就不一定了,”言华答了一句,便将门缝推宽,大步流星踏入了千岩镖局。

“小娘子好胆量,”干瘪小郎君将门关好,便引言华往后院走。

“并非我的胆量如何,只是信你们千岩镖局的名声,”言华否认这个,她惜命又胆小。

“哈哈哈,”干瘪小郎君爽朗一笑,伸手抱拳,“小娘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在下宋秉烛,是镖局的二把手。”

“既交了朋友,那酬金可否少一成?”言华也笑眯眯地。

宋秉烛的笑容怔在脸上,忙摇头拒绝,“在商言商,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哈哈,我开个玩笑的,”言华见他不笑了,解释道。

转眼间二人到了后院一间毫不起眼的厢房内,宋秉烛邀请言华坐下,替她添了一杯茶水,“娘子贵姓?”

言华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却并不下咽,她道:“江。”

“江小娘子来此,是想做一单什么样的生意?”

言华放下茶杯,看着他的眼睛,道:“送一个人,去京兆府。”

“娘子这趟路大概不平静吧,”宋秉烛看似随意地问。

言华将背上的包裹取下,从中取出所有银票堆在桌上,“这一千两是定金,到了京兆府另有三倍酬劳。”

宋秉烛瞬间眼冒星光,伸手接过这十张银票,要往怀里揣。

言华却拦下了他,“千岩镖局是否有能力......”

宋秉烛满脸自信,“这一单我亲自送!”

“你?”言华看着他削瘦的肩膀,有些质疑。

宋秉烛有些不满了,“宋某敢接自然有保证,娘子若不信,大可以去其他镖局。”

言华长叹一口气,“并非我不信,只是宋兄你这身板实在瘦弱了些。”

宋秉烛见言华一副不信任的表情,心知自己怎么也得证明一下自己,便跑到窗外,单手举起了一个约莫有半丈宽的水缸。

“江小娘子,可还要再看看宋某的本事?”

言华灿然一笑,心知是自己以貌取人了,她惭愧道:“信你。”

宋秉烛放下水缸,重新回到屋内,“娘子准备何时出发?”

在宋秉烛黑亮的眼睛注视下,言华缓缓吐出两个字,“今夜。”

宋秉烛:“......”

虽有些震惊,但到底是接了这么多年的私活,像这么急的宋秉烛也曾见过,所以仅收拾了半刻钟,宋秉烛便备好马车,带着言华出发了。

镖局派出三个人,以宋秉烛为首,剩下一男一女,是对夫妇。

景沅,景娘子陪着言华坐在马车内,其夫君宋夜谈是宋秉烛的弟弟,为人健硕,生得雄姿英发,同宋秉烛相比,差距甚远。

宋家兄弟二人替两位娘子赶马车,在城门口只停了片刻,便顺利出城。

言华这才对千岩镖局的实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大渊宵禁严,城门更是不会随意大开,而宋秉烛却有办法在深夜出城,这应当会是一段可靠的路程。

言华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出了西岭镇,便歪在马车上轻轻地睡了。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言华才在马车上醒来。

景娘子见她醒了,轻轻地笑出声来,声音软绵绵的,“娘子可算是醒了。”

言华透过车窗看了看天,才知自己已睡了整六个时辰,她尴尬地冲景娘子笑了笑,“有两夜没睡好觉了。”

景娘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然后递来一个水囊,“娘子醒了,先漱漱口吧。”

言华接过,道了谢,随口问道:“这是到哪儿了?”

景娘子答:“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绵州境内了。”

“竟这般快。”

这时,宋秉烛在外面喊:“江小娘子,前面有间客栈,除了那里只有绵州城才能歇脚,你看要不要先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言华:“歇一会儿吧,我也饿了,想喝些热汤。”

“好。”

紧接着,宋秉烛似加快了驾车的速度,马车也颠簸起来。想必方才是顾念着她在睡觉,才放慢了速度,言华心中生了一些好感,也愿意同景娘子闲聊。

“景娘子,宋大哥和宋二哥是双胎吗?怎么瞅着既像又不像。”

景娘子温婉一笑,声音依旧是柔柔的,“是双胎呢,大哥肖父,夜谈像母。”

“原是如此,”言华侧过脸看景沅,此时才发现她的脸上竟有一道细细的疤,见她不加遮拦,也大大方方的,言华才生了私好奇之心,“敢问娘子这道疤痕是从何而来?倒显得有几分英姿。”

景沅伸手抚了抚这倒疤痕,面上呈现一丝回忆,忽而她又浅浅笑了,“这是幼时同爹爹练武,不小心擦伤的,也正是那一次让我生了恒心,一直钻研武道,直到打败爹爹,接手千岩镖局。”

言华闻此,顿生敬意,“没想到景娘子竟是大东家?是我眼拙了。”

景沅摆摆手,“继承家业罢了,比不得江小娘子小小年纪便有大事要做。”

“哪里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帮父亲送些银两到京兆府。”

“送银两?”景沅有几分好奇,“为何要千里迢迢送银两,换成飞钱,折送过去岂不是更方便些?”

言华无奈一笑,似有些苦衷,“景娘子哪里知晓,父亲这位友人清高孤傲得很,断不肯接受父亲的救济,回回折送过去的飞钱都叫他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言华长叹一口气,“唉,可偏偏他家娘子刚生产完还要住在茅草屋,幼子也病重,连药都吃不起。”

“这么说来,这位友人倒是有些不擅变通,”景沅思索片刻,才开口评价了一句。

言华十分赞同,“我也这么认为,可谁叫他是父亲最要好的朋友呢?这次去京兆府,我定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再怎么清高孤傲,也断不可不顾家人的性命。”

“娘子所言在理,”景沅认同,但却突然皱起眉头。

言华见美人皱眉,心生疑惑,“娘子怎么了?”

景沅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想到娘子这趟处境,许是有些艰难。”

言华不解,“有何难处?”

“既连飞钱都不接受,恐怕娘子去了,他也要将娘子撵出去,”景沅十分忧愁,“而且,娘子不过是送些银两,何苦要花一千两雇佣我们?”

言华理所当然道:“一千两于我而言并不算多,更何况成都府被蛮獠占领,这西南边陲并非安分之地,花些钱财买命是值当的。”

景沅点了点头,“娘子放心,我必护你无恙。”

言华眉眼带笑,“好。”

二人谈话,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可两人谈得真真的,倒也促进了些感情。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言华同景沅一起戴上帷帽进入客栈。

客栈里空空如也,许是过了午时,没什么人在用膳。

店小二一见这一行人走近,忙热情地上来吆喝,“几位娘子,郎君,要坐靠窗的位置还是中间的位置。”

言华左右看了看,问:“没有包间吗?”

店小二笑着打岔,“娘子这提议好,小的回头便叫掌柜的设几个包间,只是现下,要委屈下娘子了,店里只这大堂设了几面桌子供游子们用膳。”

“无妨,上些招牌菜,再来锅菌汤,另外寻个靠窗僻静些的位置吧,”言华摆摆手。

“好嘞,”店小二将众人引向最靠里,有一个木制屏风挡着的位置,便去了后厨。

不多时,菜一样一样上了,除了菌汤,有炖肉,煎鱼,素藕片,还有盘炙羊肉和凉糕,都是些西南的地道菜,经宋秉烛检查过后,饥肠辘辘的几人便开动了。

言华浅尝一筷,虽比不过从前在成都府吃的精致,但也别有一番乡野风味。

只是不知怎得,言华尝这煎鱼的时候,似乎听到了谢染的声音,她晃晃脑袋,将这声音忘却,一定是连日来太过劳累,而自己又太过饥饿,故而触景生情念起了谢染做的烤鱼。

言华再次将筷子伸向煎鱼,耳边竟清晰地传来一句,“蓝寨主既饿了,便请吧。”

呵呵,言华这次清醒过来,从窗户边望向窗外,外面的人不是谢染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好在他们选得这处位置偏,还有屏风遮挡。

言华在心中祈祷,希望谢染选个离她远些的位置尽快用完膳,先行离开吧!

“江小娘子,怎么不用膳了?可是不合口味?”景沅见言华在发呆,有些担心她是吃不惯。

“没有,”言华的筷子再次被提了起来,只是此时被某人影响了心情,乡野风味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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