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假绢帛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言华见谢染愣了神,小心翼翼往外挪。

“站住,”谢染却一眼瞧见了她的鬼鬼祟祟,“刚说完话就想走,我从你那里取走的绢帛也不想要回了?”

言华干笑两声,“方才我都听见了,那绢帛不在你身上。”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替我遮拦,”言华拱手行了一礼,“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走了。”

谢染抬了抬下巴,抱着胳膊看她,“如今装都不愿意装了?”

“装?我装什么了?”言华不解。

谢染在屋子里挑了个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又从没被打翻的茶壶中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下,同林寂打斗半天,渴死了。

喝完水,他才继续道:“你那绢帛是假的。”

言华心中一震,面色却未改变分毫,她义正言辞,“怎么可能?那可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

谢染好整以暇地看她演。

言华继续道,“绢帛是真的,你既得了也交于上司,便莫要再来同我纠缠。”

谢染见眼前人面色如常,竟无一丝慌乱,就连被风吹动的头发丝都好像在说那绢帛是真的,而他此举是在找茬。

长夜漫漫,谢染突然就来了兴趣,“你如何证明绢帛是真的?”

“你既提出它是假的,那自然由你说缘由,没道理我被人污蔑,还要自行辩护,”言华抱着胳膊,扑通一声坐在了床上。

站着太累!

谢染挪开了脸,看向远处,“歪理甚多。”

言华不满意这用词,“谢副使从前也是读书明理的人,怎么如今听不得人分说?我只是再同你讲道理,真正的道理。”

谢染随了她,开始举证,“若是秘辛,那必然会有些东西,而那绢帛是空的。”

言华抬起下巴,傲然道:“得天下的秘辛自然是由王侯将相才能破解,你眼见为空是常理。”

谢染:“世上隐字的手法只那几种,我都试过,并非我眼见为空。”

言华理所当然道:“你见过能射百丈的普通弓箭吗?”

“若是重弓射百丈不再话下,可军中寻常弓箭也不过射五十丈,能射百丈的普通弓箭倒是闻所未闻,”谢染很诚实。

言华的语气中带了点兴奋,“那便是没见过了?”

谢染点头。

言华坐在桌案前,从角落里取出一张宣纸,执笔蘸墨开始画图,寥寥几笔一只弓箭跃然其上。

谢染仔细端详,眼中的神色都亮了几分,“此箭弓弦处有巧思!”

言华又取一张宣纸,将弓箭横面画出,谢染在见到这张图时已经完全冷静不下来,“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言华没答,只反问他,“那你相信这世上有能射百丈的寻常弓箭了?”

谢染点头,但提出了疑惑,“这副图并不完善,这样的弓箭还有弊端。”

“不久的将来,它一定能实现,”言华双眼明亮,闪烁着对未来的光晕。

“我期待那一日,”谢染亦然。

窗外的月亮已然挂在最中央,街道下传来打更声。

言华却忽然有几分悲切,离去的人一瞬间便走了,可留下的人会用余生去悲伤。即便是日后有这样一日,父亲也见不到了。

谢染见言华情绪低沉,亦没了兴致,未来有什么,如今又怎能轻易相信?

他放下图纸,将思绪拉回绢帛,“你设下空白绢帛的确是巧思,拿它作假,得到它的人多半会花时间研究其中奥秘,而忽略了验其真伪。”

言华稍稍把身体靠后了几分,这男人倒是比她想象的要聪明。

谢染的目光重回平静,看着她,“那绢帛所用的丝是箐云锦,最早见于八年前,你拿它来作假,终究是少算了一步。”

言华不服,“父亲得此秘辛便是在八年前,绢帛无假。”

“秘辛现于二十八年前,彼时仅先皇知晓,”谢染突然明白了言华为何选择箐云锦,原来不是她考虑不周,而是得到的情报太少。

“是先皇将秘辛瞒下来的?”言华诧异。

谢染没有回答,只道:“现在呢,绢帛还是真的吗?”

言华站起身,虽比不过谢染的身高,但高挑的少女仍满身傲骨,“谢副使不也认为这绢帛是真的吗?”

方才将绢帛给那林司使的时候,谢染明明装得可老实了。

而且,当时都被她骗过了,现在有什么资格这么拽?

谢染的睫毛扑闪扑闪,摇了两下,底气有些不足,彼时他确实被骗到,以为这绢帛是真的。

房间内的灯光顺着屏风的边缘从谢染眉间撒下,衬得有几分仙人之姿。

言华在心中感慨,这走狗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

“你该知道,现在应当做什么?”被这般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谢染的声线有些沙哑。

言华无奈,“你想要真的秘辛。”

“给我,”谢染看着言华的眼睛,认真道。

言华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有些无力,“父亲当时只给我说了藏有秘辛的绢帛在哪儿,并没有真的给过我什么东西。”

谢染:“我不信。”

言华急了,“你那天不是都搜过我的身体了吗?”

“我......”谢染忽得耳根变红了,他想解释,但言华没给他机会,“你也知道,我身上除了那些自己制成的物件,就只有这块绢帛,当时蛮獠攻城,父亲......推我出来之时,就只告诉我了藏秘辛的地址。”

说着,言华的眼眶还红了。

谢染便更信了几分,“在哪儿?”

“就在这西岭镇,”言华道。

“怎么会就在这里?”谢染有些不解。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千辛万苦也要来西岭镇?我直接坐船走不好吗?”

言华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言华忙往床上爬,还放下了垂蔓。

谢染见她藏好,便道:“进。”

十羽从门外进来,乍一看被屋内乱七八糟的陈设吓了一跳,“副使,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事?”谢染没解答他的疑惑,只问。

十羽:“方才司使带着人走了,说是要尽快回京兆府。”

谢染闻言只挑了挑眉,“知道了。”

“主子,”十羽很急,“难道你就不着急吗?司使带秘辛回去,那日后便会更压你一头。这九重司哪还有你带得下去的地方啊!”

躲在床上的言华听到这心中一喜,这九重司的走狗竟也不怎么好当啊!

谢染却顿觉无语,他再次打量十羽,心想当初怎么就选了他呢?

“上次林寂收薛家贿赂的事,你派人透漏给娘娘,”谢染吩咐。

十羽忙应下,“是。”

“行了,下去吧,”谢染摆手,表示不想再看到他。

十羽却迟疑着不肯离去,“主子,这屋子我帮您收拾一下吧?”

谢染挥手,“不用,快走!”

十羽:“遵命。”

十羽离开后,言华从床上下来,颇为赞赏地看了眼谢染,“薛家是将门,林寂私收薛家贿赂,今日亲自来西南还带了假绢帛回去,你是要让他彻底失了皇后的信任。”

这谢副使原来并非只是一把无脑的刀,还是个想弄权的臣!

谢染没承认也没否认,“多亏你那假绢帛。”

言华整理了下衣襟,取了一张薄纱覆于面上,“走吧?我带你去取真绢帛。”

谢染瞄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心头堵得慌,不知她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言华走。

两人一同从清水客栈出来,此时正是夜半三更,只一盏圆月挂在天空,倒正是杀人越货也是逃逸偷渡的好时候。

言华漫步在前,谢染只落后她半步。

深夜静悄悄地,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错落有致,但不知几时起,这脚步声中暗藏着细细的摩擦声。

谢染从身侧看到一抹黑影,顿了脚步。

言华却没有丝毫察觉,“怎么了?”

谢染见她这副模样,便也只道了一句,“无事。”

待两人走至一街边转角,忽然从身后的高墙上飞下一人,那人举刀便朝谢染劈下。

谢染抬手从腰间取出软剑,举剑挡下,大刀晃荡片刻,软剑纹丝不动。谢染同时伸手一拳砸在那人腰间,他不敌,便只能退回。

与此同时,从矮墙上又飞下两人,二人各举一只大锤,朝谢染砸来。

大锤毫无章法,却空有蛮力,谢染单手撑墙,翻身勉强躲过这二人的合力一击,最初被打退的那人却拿了大刀从背后偷袭。

“小心啊!谢副使!”言华大喊。

原本能避开偷袭的谢染因这一声‘谢副使’险些没撞在大刀上。

而那发动攻击的三人在听到谢副使这三个字时皆是一愣,但愣不过片刻,三人面上的表情更加愤怒,开始用了杀招。

为首举刀的那位,刀刀横力,谢染便知不得久战,他脚踏院墙执剑横劈,斩断那人大刀,又一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谢染正欲给另外两人一个了断时,陡然从远处射来一支箭,箭速极快,谢染躲避不及,只堪堪抬手抓下。

紧接着,从城墙上跳下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齐齐将谢染围在中间,将他的路完全封死,却并不急于动手。

谢染松开手中箭矢,手心的血变成了黑色,他正要放出信号。

围住谢染的人却让出一条路,暗色的深处走来一位妖冶却又不失霸气的男子,男子一身红衣似血,身形昳丽,却又叫人心生胆寒。

“蓝凤高。”

谢染变了脸色,想叫言华离开,可那不远处黑影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分言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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