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晔心中恐惧,对方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都要死。如果皇上开口说要她,她敢抗旨吗?沈佑霖又该怎么办?杨玉晔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手握紧了簪子,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不能让皇上侮辱沈佑霖,所以杨玉晔已经做好赴死以证清白,手中的簪子慢慢移到了脖颈间。
赵璟喘着粗气,迷迷糊糊地回忆起来,自己本来是在宴席间同皇后欣赏歌舞,后来他想更衣,走到偏殿的时候,服侍更衣的宫女不知道身上带了什么香料,闻起来格外的香甜。随后他的意识便不那么清醒,再然后,他便是气喘吁吁地倒在杨玉晔的身侧。
话说今夜之事,其实有两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二人杨玉晔也认识,便是早年进宫的杨玉晴和杨玉晚。
这双生姐妹自入宫后,便从未被皇帝召幸,皇帝殡天后,姐妹二人一无子女,二无封号,便入永巷掖庭,非死不得出。杨玉晚不耐寂寞,不甘心自己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在冷宫一样的掖庭了此残生,便做了装有□□的香囊,香囊平时面布包着,以免气味泄露。杨玉晚将香囊揣在怀里,打扮成宫女模样,一有机会便在外面游荡,期盼着能遇到独自出行的年轻帝王,邂逅一番,成全自己的美事。
今夜刚巧就被她逮到机会,皇帝去偏殿更衣,叫了她上前服侍。杨玉晚便偷偷摘掉香囊外边的布,故意给皇上闻催情之药,眼看大功告成之际,杨玉晴出来阻止了她。
杨玉晴生性胆小懦弱,万万不同意杨玉晚行此下策,“你我虽担着虚名,但到底是先帝的妃嫔,行此等□□之举,今夜这一遭闹将开来,不仅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妹妹快随我回去吧。”
杨玉晚眼看要成事,自然不愿意,杨玉晴只得以死相逼,方使得杨玉晚同她回去了。
好巧不巧地杨玉晔刚好路过,被药性上头的皇上拽了进去,白白受了这一遭惊吓。
这厢,眼看杨玉晔手上的簪子便要戳进脖子,血洒当场,皇帝眼疾手快,夺了她的簪子扔在一旁。
皇帝眼中漫步着红血丝,皇帝看着杨玉晔,她嘴唇嫣红,头发散开了,衣裳凌乱,隐约能看见白皙的肌肤,泛着水光的眼神,无不彰显她的柔弱无力。
这般活色生香,赵璟喉头一紧,他记得她柔软的唇瓣,本就中了催情香,赵璟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
他再度扑向杨玉晔,把她压在身下,任由杨玉晔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开。赵璟贴进杨玉晔的脖颈,暮然停了下来,他看见了一个玉兰吊坠,如坠冰窟,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熄灭了他的□□。
“这是谁给你的?”赵璟嘶哑着嗓子,喘息哽咽着问道。
杨玉晔这才回过神来,挣扎着退后,同皇上保持着一定距离。
皇上见她不说话,大声呵斥道:“回答朕!”
杨玉晔一愣,低头看向脖子间的玉兰项链,才明白皇上在问什么,这是罗师傅送给杨玉晔的项链。“这是我师傅给我的,她是一个绣娘。”
赵璟愣愣地看着那个项链,陷入沉思。他当然认得这个玉兰链,因为他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做工质地分毫不差,他日日把玩,自然能认出来。
这是他生母的遗物,自打记事起,他就知道,赵贵妃不是他的生母,是先皇后告诉他的,为的是离间他们母子。
赵璟自己也有感觉,母妃对他的关心总是十分刻意,就像是刻意表演给别人看一样。每当他犯错误时,母妃对他十分宽容,像是有所顾忌,怕他记恨。当二人产生矛盾的时候,母妃不会同他争辩,只有别扭的疏离。
可母妃对他的养育之恩,赵璟无以为报,当年若没有太后的母家为赵璟提供兵力支持,他根本不可能有争储的机会,也就没有今天的黄袍加身。赵璟不想做过河拆桥之事,为了讨太后的欢心,他一直假装不知道太后并非他的生母。如今就算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又如何,他总不能废了太后,为自己的生母恢复名誉。若是走漏风声,太后很有可能会对他的生母赶尽杀绝,到时候母子生隙,后宫又要不稳。
倒不如不去寻,虽然对生母来说不公平,但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儿子。
主意既定,奈何心中波澜,赵璟执着又专注地看着杨玉晔身上的玉兰项链,久久无语。杨玉晔始终无法放松警惕,她大概猜到皇上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但她还处于警惕皇帝的阶段,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安抚他。眼下困境无法可解,杨玉晔不能大喊大叫把人喊来,否则沈佑霖这顶绿帽子就戴上了。她好不容易得了沈佑霖这样的好姻缘,如今要是跟了圣上,难道她又要回到深宫,过着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赵璟很艰难地忍住了扑上去的冲动,把夺过来的钗子插回杨玉晔的头上,说道:“你走吧,离开的时候不要让人瞧见。”
杨玉晔一愣,连忙走出了偏殿。躲在四下无人的角落,把头发堪堪挽起,敛了衣襟,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宫。
到了宫门外,她径直找到侯府的马车,跳了上去,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小声哭了起来。等在马车里的半夏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待看清杨玉晔被扯坏的衣襟,凌乱的头发,晓得出了事。
半夏脊背发凉,但她不敢深想,而杨玉晔只字不提,一言不发。半夏拿出衣服给她换上,又重新为她梳了头发,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回到侯府后,杨玉晔装作无事发生,勒令半夏什么都不准说,沈佑霖未觉有什么不妥。半夏心怀忐忑,欲言又止。
宫中,赵璟在杨玉晔走远后,方才大声喊人传御医,皇后听说皇上不妥,寿宴也不办了。太医替皇上包扎了后背的伤口,也服用了药物解催情香,但太医在宫中浸染已久,很会揣测上意,并未说出原委,只说皇上旧疾复发,是以宫中之人都不知道今夜宫中发生何事。
但是许如画贴身照顾皇上,很快就发现了皇上背上的伤口。许如画心知有异,但并未往风月上想,直到她在皇帝的衣物中发现一物,正是她送给杨玉晔的金麒麟!
许如画不敢置信,她翻来覆去看了手中的物什,确信她没有看错,这就是从她送出去的金麒麟。许如画倒吸一口气,从脚尖到头发丝都凉了,心碎神伤,杨玉晔是她最好的姐妹,手帕之交,怎么会这样……
躺在龙塌上的皇帝同样满腹心事,今夜差一点,他就要对杨玉晔做出那样的事。虽然他心中有些倾慕杨玉晔,但沈佑霖是他的肱股之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十分难得,今后江山还要靠他辅佐。赵璟不想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心中打定主意,再也不见杨玉晔。
次日,赵璟为昨夜被人下药,差点闹出丑事耿耿于怀,命心腹太监去寻找可疑之人。未过半日,心腹太监便来报,是先帝的一名采女,心怀不轨,使出下三滥的手段。赵璟的“杖毙”二次已到了嘴边上,却在听太监说到此女是沈侯爷夫人的胞姐时,改了想法。“带来见朕。”
杨玉晚本以为已经死到临头,却没想到还有转机,当即豁出命来在皇上面前搔首弄姿。赵璟细瞧着她的眉眼,果然和杨玉晔有几分想象,但远不如她美艳动人。
但聊胜于无,赵璟便对下药之事既往不咎,将杨玉晚留在身边,并把杨玉晴和杨玉暄一并接了过来。这下杨家真的出了三位宠妃,却是史无前例,一时间宫中人人传颂皇帝亲笔写的墨宝: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诗是从前白居易写的《长恨歌》,描述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杨贵妃也曾一女侍二夫。如今赵璟将先帝的妃子重新纳为妃,同杨贵妃和唐明皇的故事有些相像,再加上是皇帝亲自抄录的诗句,坊间便更加乐得传颂。
看见这首诗后,许如画心中有些许猜测,如今便也印证了,禁不住黯然神伤。但她和赵璟并不是寻常夫妻,而是帝后,她是一国之母,不能善妒,对杨家三姐妹并无铲除之心,毕竟她们也不过是杨玉晔的替代品。
因为金麒麟一事,皇后到底心怀芥蒂,不想再让杨玉晔见到皇上,便甚少再召杨玉晔入宫。杨玉晔后知后觉地发现遗失了金麒麟,再看许如画的态度,心中清楚她和许如画到底要生分了,但她也同样不想再进宫见到皇上,也不想让皇上再见到她,心中虽然难过,但也知道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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