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惊惧地睁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呼气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姨娘阴毒地笑着:“您是害怕喝药吧?当年,每次我服侍过老爷,您就让我喝避子药,那药有多苦,我这一喝就是七年。所以说,喝久一点,就喝的惯了。”
三姨娘一扫之前的温柔,面目狰狞,强硬地掰开大夫人的嘴,生生把一碗黑药汤灌了进去。大夫人刚刚大病,力气不如她,想躲也躲不开,被硬逼着喝下去大半碗。“贱人……你敢……”
三姨娘一声怪叫,没想到老实巴交只是她隐藏自己的外表。“我扶着您走到这儿,帮了您那么多,现在该是您回报我的时候了。也不需多做什么,您只需喝了药,安静躺着就是!”
这药发力很快,大夫人很快就发现身体不再受控制,意识虽然清醒,但是她动不了了!
有口水顺着大夫人的嘴角流了下来,她睁着眼睛,眼神越发茫然。三姨娘温柔地拿起帕子,帮她把口水擦了,然后扶着大夫人躺了下去。“明天就会有大夫来,说你是惊惧忧伤过度,中风了。我是你的丫鬟,自然是要伺候你一辈子的,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大夫人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今日一仗可谓顺利漂亮。但杨玉晔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她心痛方瑞之死,回到屋子后瘫倒在床上,哭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待到晚间的时候,紫苑急急忙忙地把你摇醒,惊慌失措地说道:“小姐,九姨娘……没了。”
杨玉晔大吃一惊,从床上猛然坐起。“怎么回事?!那药明明只是让她昏睡,说她中毒的郎中是八姐收买的……”
杨玉晔难以置信,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当晚,杨玉晔带着怀疑来找八小姐,她正在房间弹古筝,筝声急乱,听得出她心绪不宁。
“九妹这么晚来,不知为了何事?”
两人才刚刚做了盟友,有些话便可以大开天窗说,何况这九姨娘,是她们计划中的一环。“不知姐姐可知,九姨娘刚刚没了。”
杨玉昭的手按在筝弦上,停止了拨动,她的表情有一丝伤感,眼神恍惚。“这世上每一天都在死人,谁又留得住谁呢。”杨玉昭为方瑞伤心难过,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九姨娘的事,跟我和三姨娘无关。”
“真的?”杨玉晔犹豫着问道。
杨玉昭秀眉微蹙:“你这是明知故问了,明知是谁动的手,偏偏来找我,怎么,不能接受?”
杨玉晔知道她说的是谁,可是……她不相信……“春梅不会的……她那么老实……”
杨玉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人都是会变的。何况,她要真那么老实,就不会巴巴地爬上父亲的床了。她这八姨娘还没坐热乎,新人就马不停蹄上位了,你让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杨玉晔无言以对,她还算不敢相信,竟然是春梅从中动了手脚,害死了九姨娘。
八小姐无心再多说什么,纤纤细指再次拨弄长弦,筝声怨恨,闻者伤心,杨玉晔不想多听,便告辞离开了。
而杨玉昭终于克制不住,再次落下泪来,一个时辰前,她让荷菱出府,去方府找了方瑞的大丫鬟非墨。
因方府在办丧事,荷菱不方便进去,两人只在二门外说了几句话。荷菱自然是带着杨玉昭的命令,来打听方瑞的后事……“你且细说说,表少爷……现在……”
非墨哭成了一个泪人,本来说好,少爷娶妻后,她就能做通房,可如今人没了,她的前程也没了。 “还能怎么着呢,在灵堂停着呢,棺材是一早就备下的,结果真用上了。谁能想到啊,少爷还那么年轻,呜呜呜…………”非墨越哭越伤心,想到当初她同意把方瑞的耳坠子给胡氏,就是因为嫉妒,存心不想让方瑞娶到合心意的正妻,免得为了讨夫人欢心真的不纳妾了。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惹出这一场祸事来,“我们夫人舍不得少爷,在灵前哭得几乎昏死了过去,大喊着“如今伸腿去了,这不是要我们方家绝灭无人吗!” 我本来是想请姑奶奶回方家去解劝我们夫人,谁想到姑奶奶也病倒了。”
荷菱虽然利用了非墨,但没法对她推心置腹,绝口不提大夫人出了什么事。“可说是呢,大夫来瞧过,说我们夫人是中了风邪,还不知何时才会站起来。”
非墨胆怯地开口问道:“荷菱姐姐,你说……少爷突然病倒,是不是跟那个玛瑙环有关……我不该告诉夫人少爷收了这个……”
荷菱连忙捂住她的嘴:“与那不相干!你不要胡思乱想,少爷私相授受,你替他跟胡夫人说了,自是你的好处。”
非墨这才打消疑虑,心下觉得稍安。荷菱跟非墨聊了一会儿,又问出了方瑞日后会在何处下葬,便各自去了。
杨玉昭既打听到方瑞的下葬之处,便用荷包装了自己从前写的诗稿,托人到方瑞墓前焚了,以尽哀思,同时把自己的情谊告诉他。杨玉昭伤心之余,却想方瑞这样死了也好,断了自己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念想,况且,五小姐和九小姐都不算彻底得到了他,和自己没什么差别。如此一想,心头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这头杨玉晔从八小姐处出来,满怀心事地在府中行走,竟然来到了春梅的房门外。
春梅似乎心有所感,知道九小姐会来一般,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小姐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杨玉晔看着春梅,她现在身子丰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出落的更美了。但却少了那份单纯天真,让人觉得陌生。“九姨娘怎么死了?”
春梅咬着嘴唇,面色很纠结,半是愧疚,半是执着,偏要表现出问心无愧。“小姐为了阴大夫人,让我给九姨娘下药,她正当宠,日后报复起来,春梅怕小姐吃亏,不如斩草除根……”
杨玉晔冷漠地看着她:“你说,你是为了我?”
春梅低下了头,没有吱声。
杨玉晔冷笑道:“你分明是为了争宠,借着这个契机,毒死了九姨娘。一条无辜的性命就这样没了,你好狠的心啊。”春梅脸上的神色变幻莫定,杨玉晔更加确定,自己说对了,八小姐的怀疑也没有错。“你变了……从前老实淳朴的春梅不是这样的……”
春梅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燃烧着可怕的执念:“在这宅子里,想活下去,过得好,就得狠起来。”
“小姐,春梅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杨玉晔看着她,心里十分失望,话不投机半句多,离开了春梅的房间。
事到如今,杨玉晔不可能去告发春梅,无论是谁动了手脚,都不重要了。在这宅子里,见不得光的事实在太多了。只可惜了九姨娘,糊里糊涂地就这么走了……
因为方瑞的死,和春梅的变化,杨玉晔心下郁结,接连几天都睡不好,连胃口都变得差了很多。
后来的事,和七姨娘死时如出一辙,杨骞厚葬了九姨娘,痛哭了一场后,躲到八姨娘的温柔乡里,好几天都不见人。只不过,关于大夫人如何处理的事,杨骞曾和老夫人有过一场争执。
杨骞那天已经打定主意,要请宗室亲眷,宣布休了方氏。“娘别再说了,我一定要休了这个毒妇!”
杨母却不同意:“休妻无妨,可她那些个嫁妆还要再跟着她回去!当年她嫁过来,有多少嫁妆,按本朝律法,官府可是登记在册的。这么多年,里里外外花了不少,她又添置了大半进晗儿的嫁妆。我且问,你上哪儿再凑出这些银钱给她?”
杨骞被母亲这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杨母见有戏,又说道:“就算是凑出来了,算上晗儿的,方家凭白就拿了我们家两份银钱,忒不划算。”
杨骞一听她提钱,脾气瞬间就下来了。“母亲说的甚是有理,依母亲看,该如何?”
杨母心中早已经计划好了,便从容不迫地说道:“她中了风邪,索性也下不了床,就姑且养着她吧。也不用请大夫瞧,找一个粗实丫鬟伺候,就这么养着,费不了多少钱。”
杨骞深以为然。从前,方氏在杨母面前做小低伏,时时谨慎,她要是知道杨母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杨骞又问道:“那老三呢?她为虎作伥,纵着方氏害了如此多的人,还一直三缄其口。”
杨母一直很喜欢三姨娘的老实本分,再加上喜欢杨玉昭,自然爱屋及乌:“她是被那黑心的方氏欺负得狠了,才不敢说,你不要迁怒于她。老三可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还能养出玉昭这样聪明可人的孩子来,我觉着她很中用。”
杨母既然发了话,杨骞再也没有二话,这事便这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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