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曾经立下战功的定远侯,悄无声息死在了街边一个矮小的屋子里。银霜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姐姐,要是姐夫知道的话,会不会怪我们没有把老爷子照顾好?”

十五很是担心,银霜揉着酸胀的额角。

“七十多岁的人不算短命。秦钰心中大概有数。反正是皇帝造的孽,与我们无关!”

夜深了,豆腐坊中只有廖廖数人在假忙碌。武明眉一面弯着腰泡豆子,一面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老头子就是坏心眼儿太多,如今遭报应了吧!当初他看我生的漂亮,派人去我家抬了我做妾。不到两年就嫌我蠢笨,把我赶回乡下种地去了。呸!死的好!”

赵母愁眉不展。

“霜儿,秦钰怕是不能回京。秦桑不顶事,江沚出不了门。这丧事还得明眉和你操持。”

武明眉将湿漉漉的手一甩。

“关我什么事?我跟着他一点福都没享到,凭什么要给他送终?”

银霜却犯了难。

“他们祖家的人都在关外。我们要把他埋哪儿去呢?不如埋在豆腐坊下面吧,变成鬼保佑我们发财!”

赵母哭笑不得。

“去去去,少出馊主意。”

武明眉道:“不如别埋了,就装敛好放在那破屋子里。秦钰回来之后想埋哪里埋哪里!”

初一觉得不妥。

“不能入土为安总不好。不如,先埋在门口那大柳树下面吧。”

银霜张大了嘴巴。

“埋在咱家门前,你脑子坏啦?听我的,就埋在状元楼旁边的屋子里,掘地三尺!守灵也在那边守,我看那皇帝亏心不亏心?”

丧仪果真在状元楼旁边的屋子里办了,秦桑已经哭晕了三四次,吹吹打打的声音惊的状元楼的客人如鲠在喉坐立不安。

京中藏着的暗卫被银霜调来数十人,披麻戴孝充人数。不然那空荡荡的灵堂阴气森森,谁敢进去?

一连三日,状元楼无人登门,掌柜伙计唉声叹气。

第四日,四辆马车突然停在状元楼前的巷子口。

“哟,这状元楼怎么没人呐?快,给我备一角靠街的大厢房。”

宁家的王夫人下了马车,穿着一身百花穿蝶的红锦袍,头上金钗玉钿,还簪着两朵红艳艳的花。

夫人姑娘们纷纷下了马车,叽叽喳喳个不停。

“今儿高兴,好酒好肉都抬上来,我吃了好快活快活!”

秦桑气得不得了,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银霜掀开白帘,麻利的行了个礼,笑道:“王夫人果真是性情中人,竟想着来送秦家老爷子最后一程。其实您大可以不必来的,娴妃娘娘生辰就快到了,您该好好备些才是呀!”

王夫人白眼一翻。

“送他?他也配?我……”

银霜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头。

“那您一定是来看未来儿媳妇的吧!可怜的桑儿已经晕过去几次了,您这个做婆母的来安抚安抚也好。快进来把,何必在风口里说话?”

“她算是什么东西?给我儿做妾都不够格。我今日呀,是来吃酒取乐的。你们哭的越凄惨,我心里头就越高兴。”

银霜面色微微一沉,正要开口刺她两句,忽然身边刮过一阵风。一妇人一头撞向前方,将那王夫人撞倒在地厮打起来。

一帮小厮马夫慌忙拉开,王夫人早就挨了几个耳光。

那妇人跌跌撞撞跑到宫门口,栽倒在地上哭起了先帝。

“先帝啊,我家老爷上阵杀敌,几下汗马功劳才挣得家业。可如今人走茶凉,连办丧仪的银子都没有,还要被亲家母打上门来不叫入土为安!我今儿就一头撞死在这宫门上,死了之后一定要亲口问问先帝,为何要如此待我家老爷!”

宫门打开了一个缝,一干官员探头探脑的走出来。最前方的老丞相早就听见了这哭喊声,正要训斥一番。可他口都没张,就被那女人一脑袋撞倒在地,一把老骨头摔狠了,半天爬不起来。

银霜悄悄挥手,两个带孝的男子健步如飞冲上去。

“干娘,您千万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二姑娘更没指望了!”

二人拖着那妇人飞快地回到灵堂内。银霜冷笑一声,跟着进入屋内。

乐声又开始奏鸣,哭声此起彼伏。老丞相被人扶起,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法子追究。

红白喜事一向大过天。丞相若是计较,恐怕声名受损,得不偿失。他只得气鼓鼓离去。

宁大人一看自家的蠢夫人在状元楼前抹眼泪,冷哼一声甩袖子离去。

夜晚,秦桑坚持要彻夜守灵。银霜与初一十五便留在灵堂相陪。

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巷子口,江沚泪眼婆娑扑倒在棺椁前。

“好了好了,你表姐接着守,你回去睡觉去。万一你一病不起,七日后谁来添第一抔土?”

初一十五强行拉着秦桑去休息。银霜看见江沚脸颊肿得不轻,心底生出一股气。

“你爹打的?”

江沚擦了擦眼泪,似浑不在意。

“没事,被打了几巴掌而已。我今早才听下人说起,这才知道出了大事。闹了一整天,把我爹气晕了我才出来的!”

银霜冷着脸问道:“你出过水痘么?”

江沚满脸不解的摇头。

“京中从前可有过水痘天花之类的瘟疫?”

江沚不知,一旁打瞌睡的武明眉爬起来神秘兮兮说道:“十来年前,京中爆发过天花。不少官员家眷都染上了疫病。百姓死了不少,都拉出城外去烧了。好在宫里防住了!”

银霜点点头。

“李婶子,把老侯爷那宝贝竹节包起来,蹭点咱们找来的好东西。”

角落里跪着的妇人起身便出去了。

江沚吓得不轻。银霜笑道:“武夫人你也累了,去歇着吧。觉得累就别来了。人都死了,做这些花样子也没用,不必在意。”

武明眉恨不得立刻回去睡觉,赶着就出去了。

眼看着江沚恼怒起来,银霜忙握住了她的手。

“别生气,我是有话要跟你说。老爷子死前叫我想办法救你出来,搅黄你的婚事。”

江沚垂下眼眸,笑的勉强,却还算平静。

“我看出来了。原以为我与他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可是,那都是假象罢了。他只不过是我父亲麾下的一条狗。我们谈不上什么情分。”

“所以,我要对你家出手。你了解我的,我心狠,一旦出手非死即伤。所以,你不要回去了,免得碍事。就住在我家里陪着你表妹。”

看银霜不似说笑,江沚心里发毛。

“喂,你该不会是要散播瘟疫吧?这可了不得!会死很多人的!”

银霜轻抚江沚的肩。

“你傻了?百姓都得过病了,不会再得第二次。我的目的可不是官员,而是宫里那帮上蹿下跳的伪君子。若是成功的话,你跟二桑的困境便能解。放心好了,官员们富裕得很,家里金山银山,请得起大夫,死不了人的。”

“可是,可是……”

“少废话,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别拦着我,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江沚吓得连哭丧都忘了。

秦家老爷子病逝的第五日清晨,宫门大开。命妇们穿着一身隆重华丽的服饰进入宫中赴宴,为娴妃娘娘贺寿。

银霜远远望着,悄悄放下了账帘。

老侯爷下葬那日,京中戒严。因为宁府与江府的主子们染了天花。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大大小小药铺的药草被一抢而空。官员们人人自危,极力打通各路关节去各地收购药草。

银霜等的就是这一日,把暗卫们早就囤好的药材提高了十倍的价钱。

她要赚的,就是那些官员们的钱!

短短三日,秦老爷子留给银霜的财富翻了十番,全都运到西北关外交给秦钰守护。

三日后,帝后妃子皆染了天花,高热不退浑身刺痛,满身都是可怖的红疹红斑。

天花的来处,用不着细查。宁府江府先得疫病,人尽皆知。只是,线索断在了这两家人身上,根本追查不下去。

皇帝望着奏章怒不可遏,撑着身体将奏章砸的老远。

“好啊!敢对朕出手。给我抄家,诛九族!”

老丞相跪倒在地颤颤巍巍。

“皇上。九族不能株。京中贵胄都有姻亲,所要株连,只怕他们真要反了!”

皇帝头晕目眩,大力挠着脖颈脸颊,血迹斑斑的指尖上沾染着皮肉。

“朕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

皇帝雷霆之怒之下,两家人抄家流放罪无可恕!而江沚早就被银霜派出的暗卫护着一路往西,再也寻不到踪影。

处理朝政的大事落在了老丞相肩头,他却犯了难。

本应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可头一个要处置的,必定是京兆尹与户部侍郎,执金吾也逃不掉罪责。可是,这三处的人皆是皇帝亲自挑选的自己人!他岂能断皇帝臂膀?

“动了,是过。不动,只是我无能。”

老丞相起了告老还乡的念头,咬牙将这事全都栽在宁家与江家身上。

三月三,帝后大安。笼罩在京城百姓头顶的阴云散去。帝后亲自前往白云山祭天。而银霜的豆腐坊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半个京城的客源。

帝后祭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银霜新的豆腐坊在城北建成,张灯结彩敲锣打鼓。

银霜趴在墙头,看着满脸麻子的皇帝,心中得意起来。

“皇帝至尊,也不过如此!你不是喜欢玩心机么?我就陪你好好的玩儿。谁叫你瞧不起女人?”

无人能知道,差点搅得朝局大变,除去当朝太常与礼部侍郎,以及宫中一位高位妃嫔的人,竟然是一个卖豆腐的普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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