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已了,宁家倒台。秦桑总是跟着银霜寸步不离。分开一时半刻,她就心慌不安。
收服小姑子很简单,只需要对皇帝下毒即可!
这件大事做的悄无声息,银霜对暗卫们的能耐与忠心很是满意。不过,她不懂,为何暗卫们愿意追随老侯爷,如今又愿意追随自己?
秦桑幽幽说道:“我爹当年也是一方人物呢。追随他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他们生活在我家封地上娶妻生子。这些暗卫大概都是故人之后。当然是以恩情维系他们的忠心。”
“他们对你爹忠心,怎么对我也忠心?明知道我要对付天下之主,他们眉头都不皱一下,全都照做。我叫他们趁着瘟疫敛财,他们问都不问。难道不怕帮扶出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秦桑挠了挠脑袋。
“他们并非常人。就像原来侯府的丫鬟一样,从小就伺候主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他们把主子的命令当做最重要的事。你让他们改,恐怕他们也改不了。”
银霜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帝连臣子手中的这点力量都要忌惮。千方百计都要挖出来。如果朝中每个臣子手中都有一万死士暗卫,加起来可不得了啊!”
秦桑冷哼:“你看起来很高兴?喂,从前是谁说不喜欢明争暗斗的生活,死活赶我们走。现在尝到甜头了,放不下了吧!”
银霜毫无愧疚之心。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不是也变聪明一点了吗?我现在才发现,我恐惧害怕避如蛇蝎的东西,只不过是纸老虎。我有的种种担忧不安,他们全都有,甚至比我更多。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二人乘着马车去了城北的豆腐坊。初一十五完全能独当一面,支撑起整个作坊的运转。银霜很放心。
她唯一含含糊糊不敢笃定的事情,就是皇帝会如何处置秦桑。是就此放过任她自生自灭?
“他爹刚过世,未婚夫一家又获罪。皇帝应该不会盯着秦桑不放吧!”银霜暗想。
可是,银霜还是太良善,不懂官场中的男人。
朝堂之上,年轻的皇帝摇头叹息。
“秦家满门忠烈,虽有行差踏错,可到底有悔过之心。朕本想着替秦老多看顾着他一双儿女。没想到,他去的这样突然。”
老丞相忙不迭的奉承。
“皇上心慈,秦老在九泉之下必定感念皇恩。秦家小子已经成家。秦家姑娘无老人张罗。请皇上再赐恩典,再许她一门好亲事吧!”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几个来回就将秦桑许给了孙大人家的幼子。孙大人喜不自胜,当即跪倒在地叩谢皇恩。
圣上提笔写下一纸诏书,午后便送到了城西银霜的家中。
一家子人面色灰暗,跪在冰冷的院子里听太监宣旨。说着什么品貌端正色艺俱佳,佳偶天成之类的废话。
秦桑俯首低眉,双手接过圣旨,随手塞在了腰带里。太监一愣,随即满面不悦,掩着鼻子四处张望。仿佛银霜家是什么臭不可闻的腌臜地方。
银霜一向脾气大,可不管那么多,回屋忙活了片刻,提着一包袱沉甸甸的东西走出来,塞到太监怀里。满面神秘莫测的神情。
“公公您收好了。这一包是灾民们的立身之本,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好东西。分出一半来给两位公公做谢礼,另一半请送到圣上跟前。这可是百姓的一片心意啊!”
公公只觉得怀中之物冰冷沉重,以为是银锭子,心中高兴的不得了。满脸堆笑的牢牢抱在怀中,假意推脱了几个来回才出了门。
没来得及上马车,传旨太监就兴冲冲的打开了包袱。一看里面的东西,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包袱里是五六块硬邦邦的冻豆腐。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耍咱家?”
太监大怒,手里的豆腐没拿稳,掉落在地砸到他的脚趾头上。
“哎哟哟,不得了!这是豆腐还是石头,怎么这么硬?”
“许公公,这豆腐不是百姓给皇上的谢礼吗?都仍在地上了怎么好!”
许公公气狠了,一巴掌打的那小太监眼冒金星。
“送你个死人脑袋!这破东西怎么能拿到圣上跟前?真是晦气。”
二人骂骂咧咧,围墙内的银霜火气无处发,舀了一瓢泔水就向着墙外泼洒。
“哎哟哟,真臭!这什么东西?谁干的!是不想活了?”
两个太监满身污秽臭不可闻,想大骂一通却顾及皇家威严,赶紧爬上马车离去。
初一吓得够呛。
“你也太胆大了。那可是传旨太监啊,拿着圣旨就如同皇上亲临!你不怕人家追究?”
银霜尤不解气,干脆把一整桶泔水提出去倒在大街上,行人骂骂咧咧纷纷避让。泔水四处流淌,城门巡逻的官兵气急,抽出长刀就要将银霜拿下。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城中不许倒泔水你不知道?随我去大牢走一遭,看你还敢不敢!”
银霜不理会,扭头进了屋又提出一桶泔水,当着官兵的面儿再次倒在大街上。
官兵气的跳脚,但也没真的拿人。他们日日都吃银霜家的豆花,熟的很。
“秦家娘子,你这是受了什么气?还是脑袋磕出病了?好端端的为难我们干什么?”
银霜气消了大半,昂着头笑道:“方才看见那两个太监没有?是来宣旨的。我家小姑子就要嫁给什么光禄勋的儿子了。我来试试,看那什么光禄勋的官儿够不够大,看你们怕不怕。”
官兵面色发白,忙赔笑道:“不得了!那可是正经大官儿!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啊!”
正说着话,厚重的城门吱吱呀呀打开,几人纵马而入。官兵纷纷让开道儿。
谁知,马蹄踏过湿漉漉的泔水,正好踩在一块骨头上。马蹄一滑,将马背上的男子抖了下来。
好在那男子手脚麻利,连滚带爬的躲开了马蹄的践踏,在泔水里打了好几个滚儿。
银霜惊魂未定,那人脸上粘着烂菜叶子破口大骂。
“你们怎么做事的?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污水?自己回去领一百板子!”
官兵们纷纷下跪求饶。银霜瞪大了眼睛。
“一百板子!那不是要了人的命?你谁家的毛头小子?竟如此草菅人命。泔水是我倒的,与旁人无关。”
领头的官兵还在求饶。
“孙少爷息怒,饶了我们吧。”
银霜一听,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当即冷笑。
“原来是孙家的少爷。你爹都不敢这样胡作非为要人性命,你无官职在身,架子比皇上还大!”
孙家小公子名为孙廉,一见面前的女子花容月貌言语泼辣,便猜到银霜的身份。他不想与她搅和,忍下一口气扭头就去牵马。
可是,银霜伸手一拦。那孙廉忙后退几步避开。
“你们快些收拾收拾,万一冲撞了其他贵人就不好了。”
银霜笑问:“这样还算有点官家公子的风度。不过,你既然来了,不进屋瞧瞧你那未婚妻?你老丈人刚下葬一个多月,你该好好安慰我家桑儿的。”
“未婚妻?你少胡言乱语,我与你家并无瓜葛。”
银霜明白了,这小子竟然还不知道!看来,此事不是那个孙大人筹谋已久的奸计。
“算了,你快回去吧。你爹有要事找你。城西是我的地盘,一次你再这样喊打喊杀的,别怪我找你爹算账!”
官兵们已经七手八脚的拉来石灰铺洒在街上。等臭味被吸尽,收拾起来便可。银霜回到自家,关上了院门。
一大家子人都贴着墙根儿偷听,秦桑提着一桶泔水气喘吁吁的从屋里挪出来。
“孙家人走了没有?快来帮我泼他一身泔水。他一生气肯定会拒婚的。”
一院子人被逗笑。
“估计还没走。马跑的没影儿了,下人正去寻呢。这可是圣上赐婚啊,他反对有什么用?不过,你要是想出口气,就泼吧!出了事我和你哥哥担着。人活着不就为了争口气嘛!”
墙外的孙廉站在刚刚抽出芽尖的大柳树下心乱如麻。他没想到父亲找他回来竟然是因为圣上赐婚。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院内女人商量着要拿泔水泼他撒气。孙廉拧着眉头哭笑不得。
“我好歹也是官家公子,她们怎么如此不怕惹事?也许,只是故意说这话让我听的吧。”
他料想错了。因为秦桑爬上柴堆,舀了一勺泔水兜头浇了他一脑袋。
那泔水竟然还是热乎的。他大怒。
“请几位适可而止!如此行径实在是有辱斯文。”
赵母惋惜。
“这面汤子留着喂猪多好!泼来泼去的,还要劳累军爷收拾。”
秦桑不满。
“新泔水不臭啊!初一,你去茅房给我舀点汤汤水水来。我泼他。”
墙外的孙廉争相理论一番,一听见此话,吓得撒腿就跑。
初一连连摆手。
“我可不去。那东西可不能泼,要得病的!”
银霜开门一瞅,门外已经没了人影,这才拉着秦桑的手把她劝回屋里。
“你先别急。横竖有三年时间的孝期,我们慢慢筹谋。眼下,正好利用这婚事做些文章,用孙大人的官威扩大我们豆腐坊的声势。先把银子拿到手,养活那些暗卫。”
秦桑点点头。
“都听你的。“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你喜欢我哥哥,傻子都看得出来。你敢对我不好?”
银霜脑海中闪过秦钰的脸,又闪过他的身体,登时红了脸。
“不知他在边关怎么样了。我也不敢让暗卫给他送信,生怕他分神。”
“放心吧。我哥哥不会出事的。”
二人依偎在一起,思念着同一个人,祈求他能够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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