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徐欣毅入宫了一日一夜,再回来之时已是深夜,都这样,他还擎了一盏灯独自去了玉屑阁门前迎风站了会儿。

看着院子里一片漆黑,徐欣毅按下闯进去的冲动。

每每思及她之时,就要反复的规劝自己,念着清心菩提咒和强烈的心理暗示。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徐欣毅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阖上门之前特意让徐管家嘱咐青衣。

“明日叫她一同用膳。”

我有话要交代――

剩下半句话自然是没说出口的,就转身去了卧房,看文卷看到二更才歇下。

五更二刻又起来开始看文卷……

事情越来越多,搅在一起纷乱如麻。

而魏宇峰因伤住在他的隔壁,一是修养,共同商谈荀太后的事情;二是想见见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住到了他的府里……

虽说名头上是陪着孙姑娘,谁知道是不是徐侯爷因私报复他?惹他不快?

话本子一事他压根就没完成,才编撰好,还未在京都售卖一本,所有的话本子与参与的人就被徐欣毅全部羁押送入了南郡,一个富庶的南方城镇……

听闻在那里卖的是如火如荼,十分枪手!

好个不要脸的老畜牲,心里明明十分想卖,却还装着君子模样……

可偏偏又不装个彻底。

魏宇峰听闻之后也是咋舌了许久……

小肚鸡肠的男人,就因为话本子一事,施家姑娘都接过来隔应我……

美其名曰陪孙碧岑,怕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孤寂。

呵呵呵!

果真翌日,孙碧岑一起身,听闻了这个就有些胆怯。

侯爷当真是……

她心里无比复杂。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垂了口气,坐在镜子前看着青衣梳妆都不太有精神。

直到施翊进来,她撤了人,才愁着一张小脸瘪着嘴过去撒娇似的挽住。

“施姐姐……昨日你入府的时候,可有人告诉你为何入府?”

施翊见着她一大早上的就似有不痛快,连着安抚。

“二八的姑娘了,怎么一见我就还是这样……打小你就爱这样窝在我身边。”

孙碧岑苦笑,语调软侬。

孙碧岑见着施翊这样,大抵也是知道了她会如何做,拎着揪心放她去了。

结果施翊才走,屋子一静,才恍然到自己是什么境遇……

她又和徐欣毅独自在一块了……

心里一下子没设防,又把自己放到了这样的境遇……

孙碧岑吐着不稳地气息。

红着脸,小声说道:“侯爷,去用膳吧……”

徐欣毅心里自然翻腾了许多不该有的思想,但本着以‘娇妻’的想法为想法,所以压抑住了自己。

深深为自己的君子行为唾骂。

“嗯。”

浅浅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孙碧岑跟上,免得两人又多说几句,她应付的着实困难。

主要是因为徐侯爷不按套路出牌,这话有的时候说得七零八落,云里雾里的,教她实在不好回答。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膳厅,桌上已经先一步摆放好了。

才坐下,盖子就都揭开。

又是几道新鲜菜样,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盐渍的酸姜丝是认识的。

一早上膳食不错,二十余道。

徐欣毅见孙碧岑又站在布菜的位置,不禁想起那日,就笑笑……

“坐下,毋需布菜。”

孙碧岑自然是迷茫的,不知道徐侯爷要做什么……

按说送她入宫是幌子,徐嬷嬷教她规矩是幌子,她确实不需要做这些……

但是与他坐在一块儿用膳……还是不太好。

拗不过徐欣毅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孙碧岑挑了个对角坐下,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

束手束脚。

徐欣毅见着她坐了,十分满意,自顾自的开始吃,偶时还给她起身夹菜。

哪怕隔了最远的距离,依旧是在他的身边。

譬如这两年里,她关在孙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依旧是离她最近的……

常年住在了她的隔壁院子,只是她不知道一墙之隔便有相思罢了。

这几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盘子里,并没没夹到碗里,以至于孙碧岑的视线都是绕开的,自然也没吃。

徐欣毅看着,眸子里的颜色愈来愈深。

“你要是这样,我就喂你了。”

孙碧岑梗着脖子,一口气凉住嗓子,咳的厉害。

草草给徐欣毅夹了几块子,嘟囔了句:“你来我往,互不相欠,莫要逼我。”

徐欣毅见着孙碧岑是羞涩难当,也就适可而止。

便继续开始规劝自己,来日方长!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用膳,一连数十日,日日如此,三餐一桌……

互相,夹菜――

徐欣毅吃的满心欢喜。

孙碧岑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侯爷变得很忙,忙到除了三餐用膳在一起,并没有像徐欣毅说的那样,午休小憩时分要她读诗集才能入睡。

两人几乎是除了用膳几句话,一天到晚也见不着,早出晚归,在府里也是召见某些官员要臣议事,或者翻看文卷,忙的昏天暗地。

这个状态持续了半个月余,终于有一日,如常的午膳结束后她自觉退回自己的院子,跟着孙嬷嬷谈天说地绣花学规矩。

不料这人才起身,只听问徐欣毅一声冷音。

“留下,今日得闲要小憩,读卷书给我听吧……”

孙碧岑:……

尊了“是”,跟着徐欣毅就拐到了许久不至的卧房里――

一进去,孙碧岑就浑身不自在。

徐欣毅余光瞧着,就缓笑着,眉宇里尽是开心。

在书架上随手取了一册便递给孙碧岑,示意读这一册。

顺势就合衣躺下,这次他放了幔。

因为直勾勾的看着她,孙碧岑保准气羞,逼急了人就跑了。

她脸皮薄,规矩大。

但是放下了,这么远的距离,左右有些朦胧,看起人来还是很方便的。

孙碧岑瞟了一眼书册名,《往谈笔录》。

是一则高雅人士的闲谈,警示名言,气性高雅,品格远致。

大抵是侯爷日日看文卷处理朝政忙才会小憩时捡了一卷这来听。

这册书她是熟的,曾经提人抄录过,里头不少好句子,当年她也挺喜欢这册书的……

带着喜欢,当她翻开第一页,孙碧岑就彻底惊了……

卷册上的一手小楷漂亮的紧,横雅竖美,只是……只是……

孙碧岑抬起眸子看向徐欣毅的方向,不禁失声唤了句:“侯爷。”

语带感慨。

只因这卷书是她抄录的,当时正困难,这卷书活活给他们家送了十金,不亚于雪中送炭。

又兼因为这卷书当真写的不错,誊抄完也是反覆诵之再三。

是他着人送去给她誊抄的吗?

是他故意的吗?

没有明着送钱替她解危机,而是这样婉转吗?

……

她好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心乱如麻,只是盯着徐欣毅看着,却又不敢一直盯着……

盯一下挪开会儿,又盯一下,又挪开过儿……

反复了好几遭。

指尖紧促,捏着册子的页边,做了几弹指的心里建设才开口诵读,“哄”他小憩。

一册书读下来,神思都不对,老在走神,读错了好几个字……

这一个时辰徐欣毅压根就没睡,只是静静地看着,笑着,格外愉悦。

看着孙碧岑的每一丝病情变化。

心里却道:说了来日方长……

然后自这日起,侯爷每日必小憩,她必读一册。

但是徐欣毅每日多的言语没有,递过去便佯装合衣到头就睡。

但孙碧岑一日比一日挣扎。

因为每天递的书册,皆是她亲手誊写抄录的,每一册都是她真金实价的收过银子的……

只不过书都不是同一人递给她,有隔壁的小进士解同门书给她抄录的,有学堂夫子替学生抄录的,也有父亲替孩子抄录的……

十多日来,每一本都是她的笔迹……

而且都是翻看过的。

那这两年里,侯爷借着他人的名声让她抄了多少?给了多少钱?多少物?

又翻看了多少次?

头一次遇着喜欢人,喜欢的这么细致的……孙碧岑一下子也不知所措起来。

渐渐地便有些怕来这里,怕看到这些她抄录的书。

直到有一日,孙碧岑忍不住再给他读了,在徐欣毅递给她的一瞬间,失礼的拽住了徐欣毅的衣袖。

人还未转过身,徐欣毅却直接畅笑气,无声。

耳边是孙碧岑软侬的音调。

“侯爷,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

话都不敢直问,带着黏糊的断断续续,听着可爱极了。

徐欣毅感觉着衣袖上的微末力道,可劲裂嘴笑了笑,在收拢笑意转过身。

“你不知道?这字迹你不识?”

羞愧难当。

孙碧岑咬着唇,一下子为自己这个莽撞的行为深感愚笨。

嚼着舌头在心里暗骂自己。

挣扎了许久,舌头才捋直,说了声:“谢谢。”

但这话徐欣毅不太爱听,隐隐有些心疼。

“我自小可盼有个姐姐,自遇着你之后,算是全了我的心愿,我依一下怎么了……”

说着,还摇了摇施翊的胳膊。

孙家子孙单薄,嫡出的就孙碧岑一个嫡女,孙尚书当年也算是有五六个小妾的,但也只给她添了一个庶出的哥哥,孙府再无子孙福。

她因是嫡女,格外规矩大,母亲教的甚严,无处这样撒娇放怒。

正遇着施翊之后,二人话特多,父亲又是手足,来往频繁之后。

孙碧岑在她面前便越来越似个孩子,天真活泼率性。

骨子里也不失坚韧,一个十足通透,难得的好姑娘。

就是若不出那一档子事儿,她或许会有一撞很好的婚姻,福禄顺遂的――

昨日她在府里找人略微打听了孙碧岑的来意,心里为她不畅快了一夜。

怎得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被卖入了燕太傅府里?

镇国候虽救她回来,也是明言要将她送入宫中去的……

陛下与孙碧岑年岁相同,但终究不是个好去处。

孙碧岑的性子在宫里吃不了亏,可她却不是喜欢哪里的……

荣恩宴之时,孙碧岑见她被人陷害受伤,当时气急败坏放言。

“宫人皮子底下皆是饥兽!又狠又毒,无一良善。日后若能推脱,这样的地方能不踏足就不踏足,脏了我的鞋。”

所以,当她知道镇国候日后送她入宫,施翊就跟得了天雷一劈一般……

碧岑哪里愿意去那种地方……

昨日的婢子也说了,她是来陪孙碧岑的,那八成也是要入宫了……

这见着孙碧岑的愁容,施翊不免就想到了昨日婢子说的这些事情来。

现在孙碧岑问了,她倒是想给一个深切的安慰,就将孙碧岑的肩拍拍。

“接我的人说是来陪你的,一会儿如何用膳?还要去徐嬷嬷那里学规矩吗?”

用膳两个字一提,孙碧岑更是不知如何。

咬着牙,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午膳,徐大侯爷的规矩……直直得脸红一片,烧的慌。

孙碧岑一别扭,施翊立马就发现了。

“你脸这么红,不会是病还未好吧?”

孙碧岑:“好了――”

门口一声清冷劈下,“用个膳,还要我来接你不成?”

孙碧岑和施翊登时立住。

这是……徐侯爷亲自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没有说话。

只听门外徐欣毅继续说:“怎么,还未梳妆完?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这话音都没落地,一只手已经打起了棉帘,半幅身子已经迈进来……

施翊没见过镇国候,吓得后退了些,侧躲到孙碧岑身边。

男女那能这样接触……

施翊心慌。

孙碧岑也心慌。

怎么就不讲规矩直接进来了呢?

徐欣毅一进来才发现孙碧岑身后还有一位女子,就知道当是施家姑娘了。

魏宇峰那小子的未婚妻了……

嘴角抿了抿,鼻息一重,恶狠狠的心思上头。

“施家姑娘是吧,本候院子里侧卧有一人重伤,还望你送个膳。”

镇国候发话了,不能不做――

她也不敢质问什么。

倒是孙碧岑仰着头对上徐欣毅的视线,铿锵有力问道:“府上婢子众多,干嘛唤我的施姐姐?”

徐欣毅就晓得这个小刺猬会替她施姐姐出头。

“住哪里的是魏宇峰,你施姐姐的未婚夫婿,现在她夫婿重伤在身,她身为人家未过门的妻子,服侍一二,不是应该?”

孙碧岑倒是记得施翊倒是提过她有一门亲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魏太傅家的浪荡公子魏宇峰……

这下子,他们二人关系着实相近,知道了不去,以后会得夫家诟病……

只是去了也不好,未婚便这样亲密,施家姐姐名声也会略微折损些……

之前徐管家说府上有魏公子,现在知道全名后,孙碧岑不得不多看了一眼徐欣毅。

魏宇峰的大名,响彻了整个京都……怕是会说话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只是可怜了她施家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配在一起。

孙碧岑依旧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魏公子知道姐姐在这里,硬喊的吗?”

当然不是。

徐欣毅点头:“是。”

孙碧岑低声骂了句:“浪荡子。”

合着咬牙切齿,眼睛都气红了。

施翊左右权衡的一番,施施地一个礼。

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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