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毅入宫了一日一夜,再回来之时已是深夜,都这样,他还擎了一盏灯独自去了玉屑阁门前迎风站了会儿。
看着院子里一片漆黑,徐欣毅按下闯进去的冲动。
每每思及她之时,就要反复的规劝自己,念着清心菩提咒和强烈的心理暗示。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徐欣毅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阖上门之前特意让徐管家嘱咐青衣。
“明日叫她一同用膳。”
我有话要交代――
剩下半句话自然是没说出口的,就转身去了卧房,看文卷看到二更才歇下。
五更二刻又起来开始看文卷……
事情越来越多,搅在一起纷乱如麻。
而魏宇峰因伤住在他的隔壁,一是修养,共同商谈荀太后的事情;二是想见见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住到了他的府里……
虽说名头上是陪着孙姑娘,谁知道是不是徐侯爷因私报复他?惹他不快?
话本子一事他压根就没完成,才编撰好,还未在京都售卖一本,所有的话本子与参与的人就被徐欣毅全部羁押送入了南郡,一个富庶的南方城镇……
听闻在那里卖的是如火如荼,十分枪手!
好个不要脸的老畜牲,心里明明十分想卖,却还装着君子模样……
可偏偏又不装个彻底。
魏宇峰听闻之后也是咋舌了许久……
小肚鸡肠的男人,就因为话本子一事,施家姑娘都接过来隔应我……
美其名曰陪孙碧岑,怕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孤寂。
呵呵呵!
果真翌日,孙碧岑一起身,听闻了这个就有些胆怯。
侯爷当真是……
她心里无比复杂。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垂了口气,坐在镜子前看着青衣梳妆都不太有精神。
直到施翊进来,她撤了人,才愁着一张小脸瘪着嘴过去撒娇似的挽住。
“施姐姐……昨日你入府的时候,可有人告诉你为何入府?”
施翊见着她一大早上的就似有不痛快,连着安抚。
“二八的姑娘了,怎么一见我就还是这样……打小你就爱这样窝在我身边。”
孙碧岑苦笑,语调软侬。
孙碧岑见着施翊这样,大抵也是知道了她会如何做,拎着揪心放她去了。
结果施翊才走,屋子一静,才恍然到自己是什么境遇……
她又和徐欣毅独自在一块了……
心里一下子没设防,又把自己放到了这样的境遇……
孙碧岑吐着不稳地气息。
红着脸,小声说道:“侯爷,去用膳吧……”
徐欣毅心里自然翻腾了许多不该有的思想,但本着以‘娇妻’的想法为想法,所以压抑住了自己。
深深为自己的君子行为唾骂。
“嗯。”
浅浅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孙碧岑跟上,免得两人又多说几句,她应付的着实困难。
主要是因为徐侯爷不按套路出牌,这话有的时候说得七零八落,云里雾里的,教她实在不好回答。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膳厅,桌上已经先一步摆放好了。
才坐下,盖子就都揭开。
又是几道新鲜菜样,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盐渍的酸姜丝是认识的。
一早上膳食不错,二十余道。
徐欣毅见孙碧岑又站在布菜的位置,不禁想起那日,就笑笑……
“坐下,毋需布菜。”
孙碧岑自然是迷茫的,不知道徐侯爷要做什么……
按说送她入宫是幌子,徐嬷嬷教她规矩是幌子,她确实不需要做这些……
但是与他坐在一块儿用膳……还是不太好。
拗不过徐欣毅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孙碧岑挑了个对角坐下,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
束手束脚。
徐欣毅见着她坐了,十分满意,自顾自的开始吃,偶时还给她起身夹菜。
哪怕隔了最远的距离,依旧是在他的身边。
譬如这两年里,她关在孙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依旧是离她最近的……
常年住在了她的隔壁院子,只是她不知道一墙之隔便有相思罢了。
这几筷子的菜放在她的盘子里,并没没夹到碗里,以至于孙碧岑的视线都是绕开的,自然也没吃。
徐欣毅看着,眸子里的颜色愈来愈深。
“你要是这样,我就喂你了。”
孙碧岑梗着脖子,一口气凉住嗓子,咳的厉害。
草草给徐欣毅夹了几块子,嘟囔了句:“你来我往,互不相欠,莫要逼我。”
徐欣毅见着孙碧岑是羞涩难当,也就适可而止。
便继续开始规劝自己,来日方长!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用膳,一连数十日,日日如此,三餐一桌……
互相,夹菜――
徐欣毅吃的满心欢喜。
孙碧岑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侯爷变得很忙,忙到除了三餐用膳在一起,并没有像徐欣毅说的那样,午休小憩时分要她读诗集才能入睡。
两人几乎是除了用膳几句话,一天到晚也见不着,早出晚归,在府里也是召见某些官员要臣议事,或者翻看文卷,忙的昏天暗地。
这个状态持续了半个月余,终于有一日,如常的午膳结束后她自觉退回自己的院子,跟着孙嬷嬷谈天说地绣花学规矩。
不料这人才起身,只听问徐欣毅一声冷音。
“留下,今日得闲要小憩,读卷书给我听吧……”
孙碧岑:……
尊了“是”,跟着徐欣毅就拐到了许久不至的卧房里――
一进去,孙碧岑就浑身不自在。
徐欣毅余光瞧着,就缓笑着,眉宇里尽是开心。
在书架上随手取了一册便递给孙碧岑,示意读这一册。
顺势就合衣躺下,这次他放了幔。
因为直勾勾的看着她,孙碧岑保准气羞,逼急了人就跑了。
她脸皮薄,规矩大。
但是放下了,这么远的距离,左右有些朦胧,看起人来还是很方便的。
孙碧岑瞟了一眼书册名,《往谈笔录》。
是一则高雅人士的闲谈,警示名言,气性高雅,品格远致。
大抵是侯爷日日看文卷处理朝政忙才会小憩时捡了一卷这来听。
这册书她是熟的,曾经提人抄录过,里头不少好句子,当年她也挺喜欢这册书的……
带着喜欢,当她翻开第一页,孙碧岑就彻底惊了……
卷册上的一手小楷漂亮的紧,横雅竖美,只是……只是……
孙碧岑抬起眸子看向徐欣毅的方向,不禁失声唤了句:“侯爷。”
语带感慨。
只因这卷书是她抄录的,当时正困难,这卷书活活给他们家送了十金,不亚于雪中送炭。
又兼因为这卷书当真写的不错,誊抄完也是反覆诵之再三。
是他着人送去给她誊抄的吗?
是他故意的吗?
没有明着送钱替她解危机,而是这样婉转吗?
……
她好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心乱如麻,只是盯着徐欣毅看着,却又不敢一直盯着……
盯一下挪开会儿,又盯一下,又挪开过儿……
反复了好几遭。
指尖紧促,捏着册子的页边,做了几弹指的心里建设才开口诵读,“哄”他小憩。
一册书读下来,神思都不对,老在走神,读错了好几个字……
这一个时辰徐欣毅压根就没睡,只是静静地看着,笑着,格外愉悦。
看着孙碧岑的每一丝病情变化。
心里却道:说了来日方长……
然后自这日起,侯爷每日必小憩,她必读一册。
但是徐欣毅每日多的言语没有,递过去便佯装合衣到头就睡。
但孙碧岑一日比一日挣扎。
因为每天递的书册,皆是她亲手誊写抄录的,每一册都是她真金实价的收过银子的……
只不过书都不是同一人递给她,有隔壁的小进士解同门书给她抄录的,有学堂夫子替学生抄录的,也有父亲替孩子抄录的……
十多日来,每一本都是她的笔迹……
而且都是翻看过的。
那这两年里,侯爷借着他人的名声让她抄了多少?给了多少钱?多少物?
又翻看了多少次?
头一次遇着喜欢人,喜欢的这么细致的……孙碧岑一下子也不知所措起来。
渐渐地便有些怕来这里,怕看到这些她抄录的书。
直到有一日,孙碧岑忍不住再给他读了,在徐欣毅递给她的一瞬间,失礼的拽住了徐欣毅的衣袖。
人还未转过身,徐欣毅却直接畅笑气,无声。
耳边是孙碧岑软侬的音调。
“侯爷,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
话都不敢直问,带着黏糊的断断续续,听着可爱极了。
徐欣毅感觉着衣袖上的微末力道,可劲裂嘴笑了笑,在收拢笑意转过身。
“你不知道?这字迹你不识?”
羞愧难当。
孙碧岑咬着唇,一下子为自己这个莽撞的行为深感愚笨。
嚼着舌头在心里暗骂自己。
挣扎了许久,舌头才捋直,说了声:“谢谢。”
但这话徐欣毅不太爱听,隐隐有些心疼。
“我自小可盼有个姐姐,自遇着你之后,算是全了我的心愿,我依一下怎么了……”
说着,还摇了摇施翊的胳膊。
孙家子孙单薄,嫡出的就孙碧岑一个嫡女,孙尚书当年也算是有五六个小妾的,但也只给她添了一个庶出的哥哥,孙府再无子孙福。
她因是嫡女,格外规矩大,母亲教的甚严,无处这样撒娇放怒。
正遇着施翊之后,二人话特多,父亲又是手足,来往频繁之后。
孙碧岑在她面前便越来越似个孩子,天真活泼率性。
骨子里也不失坚韧,一个十足通透,难得的好姑娘。
就是若不出那一档子事儿,她或许会有一撞很好的婚姻,福禄顺遂的――
昨日她在府里找人略微打听了孙碧岑的来意,心里为她不畅快了一夜。
怎得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被卖入了燕太傅府里?
镇国候虽救她回来,也是明言要将她送入宫中去的……
陛下与孙碧岑年岁相同,但终究不是个好去处。
孙碧岑的性子在宫里吃不了亏,可她却不是喜欢哪里的……
荣恩宴之时,孙碧岑见她被人陷害受伤,当时气急败坏放言。
“宫人皮子底下皆是饥兽!又狠又毒,无一良善。日后若能推脱,这样的地方能不踏足就不踏足,脏了我的鞋。”
所以,当她知道镇国候日后送她入宫,施翊就跟得了天雷一劈一般……
碧岑哪里愿意去那种地方……
昨日的婢子也说了,她是来陪孙碧岑的,那八成也是要入宫了……
这见着孙碧岑的愁容,施翊不免就想到了昨日婢子说的这些事情来。
现在孙碧岑问了,她倒是想给一个深切的安慰,就将孙碧岑的肩拍拍。
“接我的人说是来陪你的,一会儿如何用膳?还要去徐嬷嬷那里学规矩吗?”
用膳两个字一提,孙碧岑更是不知如何。
咬着牙,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午膳,徐大侯爷的规矩……直直得脸红一片,烧的慌。
孙碧岑一别扭,施翊立马就发现了。
“你脸这么红,不会是病还未好吧?”
孙碧岑:“好了――”
门口一声清冷劈下,“用个膳,还要我来接你不成?”
孙碧岑和施翊登时立住。
这是……徐侯爷亲自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没有说话。
只听门外徐欣毅继续说:“怎么,还未梳妆完?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这话音都没落地,一只手已经打起了棉帘,半幅身子已经迈进来……
施翊没见过镇国候,吓得后退了些,侧躲到孙碧岑身边。
男女那能这样接触……
施翊心慌。
孙碧岑也心慌。
怎么就不讲规矩直接进来了呢?
徐欣毅一进来才发现孙碧岑身后还有一位女子,就知道当是施家姑娘了。
魏宇峰那小子的未婚妻了……
嘴角抿了抿,鼻息一重,恶狠狠的心思上头。
“施家姑娘是吧,本候院子里侧卧有一人重伤,还望你送个膳。”
镇国候发话了,不能不做――
她也不敢质问什么。
倒是孙碧岑仰着头对上徐欣毅的视线,铿锵有力问道:“府上婢子众多,干嘛唤我的施姐姐?”
徐欣毅就晓得这个小刺猬会替她施姐姐出头。
“住哪里的是魏宇峰,你施姐姐的未婚夫婿,现在她夫婿重伤在身,她身为人家未过门的妻子,服侍一二,不是应该?”
孙碧岑倒是记得施翊倒是提过她有一门亲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魏太傅家的浪荡公子魏宇峰……
这下子,他们二人关系着实相近,知道了不去,以后会得夫家诟病……
只是去了也不好,未婚便这样亲密,施家姐姐名声也会略微折损些……
之前徐管家说府上有魏公子,现在知道全名后,孙碧岑不得不多看了一眼徐欣毅。
魏宇峰的大名,响彻了整个京都……怕是会说话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只是可怜了她施家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配在一起。
孙碧岑依旧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魏公子知道姐姐在这里,硬喊的吗?”
当然不是。
徐欣毅点头:“是。”
孙碧岑低声骂了句:“浪荡子。”
合着咬牙切齿,眼睛都气红了。
施翊左右权衡的一番,施施地一个礼。
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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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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