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欣毅走后,孙碧岑每时每刻心尖都如烈火焚烧,备受煎熬。
她直接在行月殿中的院子坐着,一坐就是一日。
青衣怎么规劝也没有用。
从眼睛一睁,一直到午夜一更熄灯,她都在院子里候着徐欣毅回来。
又是生病又是政务的……岂不更是累人?
次日,青衣想瞒着的消息被荀贵妃的人钻了空子进入了行月殿,告知了孙碧岑。
“大夏镇国候边疆遇刺,危在旦夕。”
宫里肆意的全是这样的消息。
孙碧岑怔在院子里坐着,一言不发,形如木偶。
荀贵妃得知之后,一边痛心疾首的伤心难过,一边恶狠狠的找上门狠狠羞辱了孙碧岑一番。
纵使你有镇国候的吉服在手,护你的他,可能得到你的祈福平安无恙?
她比孙碧岑更是悲痛,什么仪态仪容统统不顾,直接哭晕到了行月殿,被宫人抬走了。
宫殿里一阵慌乱,她除了失神落魄地坐在院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得,什么也没做。
安静的厉害。
青衣都害怕了。
皇后临的近先去安抚了一番无用,陛下得知后连忙召见了施尚书的二姑娘,她打小的闺阁密友施翊进宫陪伴她。
一日里毫无成效,孙碧岑是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言,自顾自的傻哭傻笑,仿若疯了一般。
夜间,施翊出了宫,灯火全熄,青衣规劝的恨不得头都给磕碎了,孙碧岑才咬了句“嗯,我要好好休息,明日侯爷就回来了。”
青衣觉得孙碧岑都是不是真的疯了,随着她的话就接下去。
“是的,姑娘,明日侯爷就回来了。”
孙碧岑一嗔:“喊错了。”
青衣连忙改口:“夫人,夫人,侯爷明日定会回来,您先去休息?”
孙碧岑拍拍衣裳,被青衣扶到殿里去了。
久久之中,行月殿里私底下可热闹了。
这是侯爷送给陛下的女子,叫哪门子“夫人”?
倒是陛下,人虽然不常来,物件赏赐可没少来,日日跟不要钱似流水一般往行月殿里搬。
但又不给她封号,至今还是个“孙姑娘”。
现今侯爷遇刺危在旦夕,若有个好歹,朝中的风向可是大变。
也就是在这个消息送入京都之时,所有人该悲得悲,该喜得喜,一时间京都风向变得乱七八糟,形如散沙一盘。
遮掩也遮掩不了,没等着大臣们集体上奏,小皇帝先紧急的宣旨开朝。
今日,整个大夏都在动荡。
孙碧岑被青衣送上床,不等她掖好杯子,孙碧岑一把抓住她,陡然直起身。
十分慌措地问青衣。
“侯爷才走怎么就有边疆消息传来?你告诉我,他到底去没去边疆。”
青衣舒了一口气,这人好好的。
“夫人犯傻了,你既然晓得侯爷才走,怎么又问起奴婢来。倒是夫人今日这样子可有些吓人,现在清醒了?”
孙碧岑摇摇头,娴静地拉着青衣的胳膊。
俨然回归了她本身,没有白日里的疯癫嗤笑嗔哭的模样。
忧心忡忡地脸色瞧着都不太好了,色淡了些,看着显得精神不大好。
“侯爷将先帝赐予他的吉服当众给了我,荀贵妃不懂什么意思,荀太后难道瞧不出来些端倪?我与侯爷交情匪浅,今日你看着是荀贵妃来的,说不然背后是她姑母从中挑拨让她来一窥究竟也未可知。我若是安安稳稳仿若无事的寻常样子,我想,荀太后怕是要迟疑再三。徐欣毅有心算计她,定然也是会留有后手,不论我如何,荀太后该知道的,怕是一点也不漏的知晓。我今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一串的浅语,孙碧岑替青衣解惑,也将自己原本忧放在心里。
说出口后,人轻松了一截子。
青衣叩拜:“夫人想得周全。”
孙碧岑听着这一声“夫人”便面红耳赤起来。
讪讪地捂住脸,“你别喊我夫人……我还不是……”
“不是什么?”一道冷声在静谧中劈开。
屋子里没掌灯,远些的地方她们看不太清。
黑暗中有些轻微的步子声正在靠近,再近些,就看到了一抹高大的黑影……
带了些凉意逼近。
青衣规矩的摸黑退了出去,留他们二人在一起。
孙碧岑坐着身子哑然无语。
“你忙完了?不是说好几日吗?我看这应是开头吧?”
徐欣毅将大氅褪下,搁在一旁,坐在孙碧岑的床旁,二人像是依偎在一起一样。
“不敢忙,我今日被行月殿的情况搅的头昏眼花心胀,哪能处理得了事情。方才才得知,原来是我妻心疼我,配合着我才装痴。你可不知道我持续接到你的消息是个什么心里,要不是公事缠身,我哪会等到现在才来。”
孙碧岑将自己的珊瑚双环接下递给他。
“睹物思人去吧。忙你的去,不用顾及我,我无论怎么样都会照顾自己的。”
徐欣毅摸摸她的头。
“我也是不能久待,事儿还多着了。”遂戏谑到:“夫人,为夫忙去了,想我的话就写首诗给我。”
孙碧岑听着称谓羞俏的红起脸,但没有向拒绝青衣那样拒绝他的称呼。
而是软软糯糯的答应:“好。”
徐欣毅捏着手里的双环,克制着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印在眉心。
“再等我几日。”
徐欣毅准备离去,孙碧岑反抱住他,这个动作没变……
她声音传来。
“等你两年也可。”
徐欣毅眼睛游偌星河,星光璀璨,黑夜里尤为发亮。
但是嘴上却笑言:“那你就快十九了,老姑娘了。”
孙碧岑浅浅“嗯”了一声,“没关系。是你,我愿意。”
徐欣毅咬咬牙。
恨恨的,轻缓地推开了她,捧着她的脸,“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可就不走了。”
孙碧岑脸红,却仰着脑袋,一面羞涩一边强迫自己仰着头。
她的眸子里印住了徐欣毅瞳中的星光。
一眼入心。
二人相视许久,孙碧岑正张口要说话,徐欣毅垂首下去就是一吻。
孙碧岑头一遭,傻愣着什么也不知道,眼睛瞪的大大的,就只能看到徐欣毅的眼神,缱绻又深情。
小脸飙深血色,呼吸直接停住,就这么傻愣着。
徐欣毅撇了一眼,有些恨意,狠狠的咬了她一下唇。
转而想着约莫她是第一回,又细细的吮那处两下。
一阵后松开,孙碧岑立马就捂住脸,月下下,孙碧岑就连手都透着些粉似的。
徐欣毅拉开她的手,看着她月下仿玉的脸,漆黑的眼睛硬是不敢看他。
“我孟浪了,抱歉。”
这句还算正经,不过接下来这句,孙碧岑觉得和她印象中的镇国候就不是一人。
他说:“我宁愿你恼我,罚我,今日我也是克制不住的。”
遂而神情流转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千百转,深深一叹。
“等我忙完了我就来迎你。你床头外面有个匣子,有时间打开来看看。”
语气里宠溺不尽,思念不断,喜爱若狂,隐忍在其中,搅的他难受挣扎。
孙碧岑此刻也被搅弄的呼吸不畅,想留下,又不想耽搁正经事。
徐欣毅再三回首,被孙碧岑目送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低估着:“床头外的小匣子……”
是什么呢?
孙碧岑汲了鞋子就下床拿了火石点了烛灯,扣上满绣的花罩子,灯光一下子暗下来。
举着就朝床头外摸过去,果真见着一个‘匣子’……
足足有个箱子那么大,能装两盏不大不小的灯笼了……这叫匣子?不该是小箱子吗?
徐欣毅什么时候在这里藏了这么大个东西她竟没发现?
举着灯盏,也没上锁,这样恣意放置,不怕人盗窃吗?
打开之后,孙碧岑傻了眼。
这是一件衣裳,规格像极了他那件先帝御赐涉政王所赏得衣裳,只不过那件满绣腾云驾雾的龙,而这件却是穿梭在九天的凤。
颗颗宝石碧玺镶嵌在凤尾部,眼处…灯火之下,依然是亮眼刺目。
两件绣工极其相似,只不过这料子一摸,触手就知晓是这几年京都才流行起来的一种布料。
是新制成的。
徐欣毅赶制了一件与她一模一样的衣裳来配她……细心之处可见一般。
突然她语带吭腔,有些要哭的意味,连忙拂了拂脸。
厚厚的音睨了句:“徐欣毅……”千般话语也是堵在心口的。
口不能述。
她关了匣子,漠然不语得上了床,直到天亮她也睡不着。
就是在想,认识徐欣毅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小细节,全都是他事无巨细的点滴照顾与亲昵。
没有架子的相处柔情。
反倒是她一退再退,退到徐欣毅出征前夕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些什么。
以至于近日的相处她能略微主动点,但还是……徐欣毅仍旧包容,守礼守矩,从未迫她。
时至今日,回首过去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徐欣毅一个人撑着他们。
脑子里混乱的清晰的搅杂在一块,浑浑噩噩的就到了白日,丝毫困意都没有。
青衣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她两眼睛睁着一直朝上看,动也不动,跟入了魔怔一样。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夫人?”
久久,孙碧岑才神思清醒过来,慢慢侧过头看着青衣,问:“侯爷为什么是看中我?”
青衣一愣,接着笑到:“奴不知,但知道他暗中照顾了孙府两年,小心翼翼的。托孙府周围逢年过节送些吃食,订了姑娘的女红,订了姑娘的墨宝。怕姑娘知道有人接济,特意以其他人名义订下,且不催工期,往往答谢之礼送的多些。侯爷如此周全细心的照顾姑娘,大抵是他心悦姑娘,至于您问我为什么,恐您还得亲自去问侯爷一问。”
孙碧岑翻过身趴在床边,看着蹲下来的青衣。
眨眨眼问:“可为什么心悦的是我?”
青衣想了一想,支着头说:“姑娘两年多前的荣恩宴可知自己有多精彩吗?无论是与太后娘娘的宫女顶罪扇巴掌,还是那一曲‘丝莞’,都太耀眼了。您可知道那日过后,有多少去孙府求亲的吗?”
求亲?
孙碧岑摇摇头,“并无人啊。”
青衣掩嘴一笑,“侯爷当初镇守了七条去孙家的街,凡是求亲者,全部重兵押解走!整整三日,才没了敢求取您的人……”
孙碧岑哑然,这……她并不知晓,也从未听闻过。就连施翊也从未跟她提及过……
青衣继续道:“后来孙家满门处斩,侯爷求了一旨为了救您,结果您拒了,当时在天牢里的那番慷慨之词……侯爷尽数耳中,折回宫中再求了一旨,这才赦免了您们兄妹二人……”
此话断的机巧,令孙碧岑难受。
他救的?
她怎么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满门处斩会有一道旨意赦免她?她拒了会有第二道赦免旨意下来。
什么因为她一曲动人不堪失尽,原来都是徐欣毅在背后……
慢慢她半阖上眼,不知言语起来。
呢喃出口:“我何德何能……”
青衣见状:“姑娘当得上,侯爷在朝野握权八载,出仕数十年,岂会随随便便地看上某人。姑娘定有姑娘的好,不然,侯爷那一册子的诗岂不是白作了!”
孙碧岑听闻,脸一红,她还曾夸过这作诗之人写得好……却不知这一册子相思尽是送给自己的……
“侯爷说再有几日,荀太后一 党便能剿灭完……可我看这还风平浪静的很。”
青衣握了握她的手,“夫人放心,侯爷的英姿您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次侯爷会不会一身兵戎的进宫。”
然后给孙碧岑掖好被子,“您休息,过几日自见分晓。”
青衣像是知道什么东西一般。
手一拂,一阵奇香飘过,孙碧岑直接落入睡眠,深深沉沉而去。
徐欣毅离开行月殿第一日傍晚就起了他在边疆遇刺,生死堪忧的大事。
第二日第三日接连接到狄戎人铁骑踏过定安州,许平州一连四州十三城。
大夏兵一退再退,从边疆退到了中原边境,朝中满是骇言。
这时正巧陛下也中毒病倒,荀太后顺理成章的结果政治大旗开始点兵点将大施拳脚。
与此同时荀太后的哥哥接管了禁军一职,掌管了宫中全部兵力。
这才数日,前朝后宫便是轩然之波,狂风骇浪,无人可计。
荀太后觊觎政权却被镇国候压制了数年,一朝脱困,就似猛虎出笼,虎啸龙吟般大肆掠挂政权,霹雳手段毫无心软。
以往徐欣毅一 党,下狱的的下狱,流放的流放,三四日之内朝中清剐了一片。
第五日,传了消息来,徐欣毅身重病亡,正在运回京都的路上,却因天气炎热这样不成名的借口在路途火化。
数人还乘捧了骨灰盒一路快马加鞭送入了京都,骨灰还未到,宫中已经冥奠好大殿,举国送一场大夏的摄政王,徐侯爷。
先帝的幺子,当今陛下的小皇叔。
满殿大臣内阁学士,皇族国戚皆在空棺前哭灵。
这自然少不了孙碧岑,她被人“押”解过去的时候,“被迫”口诉徐欣毅的罪状。
事前她乖乖的背好数条,得了荀太后一众人满意后才押到灵堂之上。
孙碧岑说列状之后她要殉他,不苟且活命。
要有一个要求,应,她就去,不应,她就不去,当场绞死也可。
荀太后想要徐欣毅死也不该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合该身败名裂史书留诛才行!自然是喜气的应了孙碧岑的要求。
要求也简单,就是她不着丧服,要着徐欣毅给她准备的婚服。
荀太后无异议。
只要她口诛,史官笔伐即可。
这穿着婚服列状夫君,岂不更妙。
直接被人押往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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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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