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施翊被人糊里糊涂请进了房间。

孙碧岑连忙到了茶谁给施翊吃,施翊见茶碗里有色,立即掩着嘴笑问。

“妮子,我不和你的茶,我要水。”

孙碧岑垂头一看,碗里有汤色,笑笑的推过去。

“姐姐误会了,不是我冲的,是外面青衣姐姐。她的茶当真厉害,尤其是这一壶冷茶。茶香清淡爽口,我这几日喝惯了……”

施翊看着孙碧岑的笑靥,有些晃神。

二人父亲本是一同入京结交的好友,故而她们就是发小的闺阁好友。

孙家虽然落败,施家也偶有施出援手,施翊也是常常暗地里接济她。

譬如孙碧岑做誊抄时,她就偷偷找人送给她去抄写,不催还全付,没有下锭。

孙碧岑一手小簪花写的不错,看着她抄写的书卷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这妮子骨子里傲气得很,你敢给她现银接济,她就敢翻脸!所以施翊做的婉转。

她一手牵过孙碧岑的手,一手端着茶吃了半碗。

顺着下喉之后,施翊眼睛一亮,看着碗里的茶,吃惊的厉害。

愣愣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后才感叹到:“镇国候身边的婢子真厉害,我学了这么些年茶,头一遭觉着冷茶竟也这么好吃,学艺不精……”

孙碧岑瞧着,笑着,分外轻松的样子。

施翊也同她一样,看着。

恍然的将孙碧岑耳边的碎发给拨到耳后,眼神怔怔的:“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孙碧岑一下子笑就凝住了,然后慢慢的归于娴静的表情。

施翊也跟着不笑了,牵着的手晃了晃。

“你为什么会在镇国候府?”

孙碧岑咬了咬唇,明明也就是刚发生没几天的事情,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什么了?

同施家姐姐说侯爷两年前就喜欢我,现在将我接进府里是准备好好的接近我?

还是说侯爷要送她入宫?

神思里一片挣扎。

施翊见着孙碧岑一脸互搏的难受。

自己也一脸讳莫如深,抿了抿唇,小声同孙碧岑说。

“我订了亲。”

然后欲言又止的模样,眉间一蹙,似有不好言。

孙碧岑就知道,怕是未来夫家不好……她也安静的缄口不言,静静的看着她。

转而安慰道:“侯爷接你入府,或许婚事可以压一压。”

施翊一脸有些惨白,点了点头。

门外青衣叩门,声音传进来。

“姑娘,宫里的嬷嬷来了,侯爷吩咐说,教你们规矩。”

孙碧岑与施翊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是“你们”,这就代表是她们二人都需要学规矩……

那……

孙碧岑看了一眼施翊,莫不是侯爷要将施家姐姐送入宫?

那她是怎么回事儿?掩人耳目?

施翊更是惊诧,学规矩?学什么规矩需要宫里的嬷嬷来?

她忧心地看了一眼孙碧岑。

因为她心头有一股子不好的预感生在头上,一下子心里挣扎起来。

虽然按捺的不错,孙碧岑也是看出来些什么。

她心里也有些复杂,不知道说什么。

只想着晚些等侯爷回来,看能不能,去问问什么……

久不作言,青衣又叩了叩门。

“姑娘,这位嬷嬷是侯爷当年的乳母,特意请出宫来教姑娘规矩的,请出来一见。”

说的十分言低。

施翊觉得镇国候府里的婢子仆从对孙碧岑说话的客气程度很高,敬重的很。

这便是有些稀奇。

孙碧岑朝着门外轻音:“我这就来。”

说着携过施翊的手,两人手挽着就出去,亲昵的很,但各怀心惊。

一见出门,青衣连忙行了小礼。

起身后给孙碧岑指路,带着院子外走去。

还介绍到:“徐嬷嬷如今六十有三,是侯爷的乳母,侯爷今日入宫特意请出来说是教习姑娘礼仪,现在就请去叩头敬个茶。”

孙碧岑步子一滞,叩头?敬茶?

这是什么规矩?

一般嬷嬷来教习规矩,大多就是行个大礼,以示敬重,怎么还要这么大规矩?

施翊眉心点墨,有些不解,却涵默在口里,只字不言,只是看着。

她安静的将孙碧岑挽上她的手给松开。

二人仪表端方的由着青衣领着路。

直到进了侯爷隔壁的院子,也是古朴清雅,里头栽了不少阔叶的花草。

一群婢子见着青衣领路,略微朝着孙碧岑一个小礼,守礼不言。

青衣继续领着,到了门口,棉门帘有人拨开,孙碧岑先进去,施翊再去,青衣这才随后进去。

一进去,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衣着低调却透着贵气,手上持着一卷书,肘下垫着一个方枕撑着臂膀。

一听见声音,一卷书就搁在膝头,视线挪过来,正游在孙碧岑与施翊身上。

这视线虽然淡,却锐利的很,看的孙碧岑心里一惊,一口凉气塞在嗓子眼里,要喘喘不出来。

而施翊也差不多,被惊的心里恍恍然,步子没由得慢了这一步。

二人走在中间,朝着徐嬷嬷拜了礼。

孙碧岑自介:“小女孙家碧岑,见过嬷嬷。”

一番谈吐雅致,行为仪态端方贵气,每个礼节恰到好处。

徐嬷嬷看着,嘴角微微一抿,点点头,从里间可以看见赞赏。

施翊接着行礼,自介:“小女施翊,见过嬷嬷。”

也是规矩甚好,仪态大方有度,但是徐嬷嬷似乎偏颇孙碧岑一样,嘴角收了些,只是点点头。

“孙姑娘,你上前来,我细瞧瞧。余下的人先出去。”

这话一出,施翊瞧了一眼孙碧岑,得她眸子里的安定后,挪步退了出去,青衣亦然,也是一起退出去的。

孙碧岑慢慢挪步到徐嬷嬷身边,这徐侯爷的乳母是要瞧什么?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徐嬷嬷跟前儿,她起身,绕着孙碧岑走了一圈。

像是越看越满意一样,越瞧越喜。

最后突然蹦出一言,下了孙碧岑一条。

徐嬷嬷说:“与我们欣毅甚是相配,他让我教习你仪态气度,说日后你便是夫人规矩得好,我这样一看,还是浑然天成的好。”

接着徐嬷嬷重新坐上去,将孙碧岑的手一拉,和蔼可亲极了。

将孙碧岑放在自己身边坐着,对着孙碧岑笑着合不拢嘴。

“侯爷说,你还瞧不上他。傻孩子,他虽然嘴刻薄些,脾气冷些,手段凌厉了些,心里可是个柔心人。不若,你再与侯爷多相处相处?别急着走?”

孙碧岑一愣,“我走?走去哪里?”她恍然不明的张口问出来。

我走的了嘛?回去了指不定她哥哥再给卖给谁…

还有,侯爷嘴刻薄?脾气冷?手段凌厉?

这与她看到的是一个侯爷?

嗯?

徐嬷嬷一听,笑出来,嘴角都恨不得列到耳朵后面去。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欣毅那小子你要是有什么看不惯,用嬷嬷讲,嬷嬷替你作主。那小子说他的夫人要走,叫我回来送你一送,免得外头人坏你名声。要是不走,日后必定是他的夫人,让我教导教导,嬷嬷不才,但也是教导得了你的。侯爷对你还是上心的。他可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你要走?”

孙碧岑:……

就傻傻的看着徐嬷嬷。

据闺阁传闻,徐嬷嬷是个严厉人,规矩大,性子才叫揉不得沙子,冷言冷语和徐侯爷一样。

这接触后孙碧岑觉得,少言寡语的怕是她,而不是他们――

只得傻咧咧的笑着,不尴不尬的。

徐侯爷诓骗他的乳母来教她什么规矩?什么叫日后就是他夫人?

孙碧岑不免蹙了下眉,有些不悦。

徐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多精细的神情他看不出来?直接就知道了孙姑娘心里有梗。

试探的问道:“小侯爷气你了?”

孙碧岑咬着唇,想了许久,她觉得侯爷怕是难放过她,连自己乳母都叫过来留着她了,还指不定以后出些什么事儿。

人是好人,可她并不心仪啊。

“不,我有心上人了……”

徐嬷嬷蹙着眉,张口叹了句:“姑娘眼睛着实不太好,你这话与欣毅说去,你看他听不听。”

孙碧岑心里一阵汗颜。

结果又听到徐嬷嬷说:“你若真心仪那人,还是敢紧忘了好,不然那小子指不定哪日刀就给磨锋了。”

孙碧岑听着这话,不免得更是蹙着眉。

淡雅一笑,“无妨,索性我是能陪他去的。侯爷想磨刀便磨。”

此间,孙碧岑已然忘却了这几日镇国候对她的‘无微不至’与‘情意绵绵’。

说巧不巧,这个时候一股子凉风灌进来。

孙碧岑回头望去,正瞧着徐欣毅提着一食盒点心走进来,抖抖衣袍,浑身霜气十足,甚至孙碧岑已经隐隐觉着镇国候在发怒。

眸子眼神搅的混浊不清,整张脸酷若寒冰,微睨着眼神射在她脸上。

缓慢走近,每一步跟踏在她心尖上一样,有些生疼。

立到她身前,徐欣毅忽然冷冷一笑。

“竟不知道你还有心中相许之人。”

说着,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案上,往椅子上一靠。

“我当真好奇,犯罪斥贬之前你并未订亲,这两年你亦未接触过男子,你何时心仪?心仪的又是谁?来,与我说道说道。”

四平八稳,仪态威风,铿锵挫调的端正。

话里话外一股子危险的感觉揪着孙碧岑的心,捏着她的肺。

什么呼吸不畅?她现在是要死的感觉。

这样的惊惧由心里散发出来,令她不得动弹……

张口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做不出来,整个人木讷的被钉在原地。

只见徐欣毅打开食盒,一层一层取出来,摊放在小案上。

抬起手示意孙碧岑靠近,孙碧岑吓得腿僵着,动不了……

徐欣毅跟看不见一样,指着这些就问:“你爱吃那种?去宫里的路上瞧着排队的人多,怕回来没了,就特意先给你买回来,你看看?”

这下子语调突然又温和起来。

见孙碧岑不来,他细细选了一块好看的梨花翠薄荷酥糕捏放在掌心。

朝他身边挪了两步,伸出手递过去。

“要吃,你就要告诉我,你心仪的是谁。”

一脸认真且冰冷,眸子里的寒霜抖索的落了一眼的茫白。

孙碧岑觉着别扭。

这侯爷不是威仪赫赫吗?都这样了怎么还能这番作为?

脸怕是有些厚……

忒厚了些。

这事总归是避不过去的。

孙碧岑扬了扬头,准备冒死……

徐欣毅突然垂了些身子,“都怨我长得高,你同我说话竟不平等。日后我坐着你站着,你俯视我,免得扬久了你脖子疼。”

孙碧岑刚做好的气势就歇下去了……脸一红。

这镇国候真的没脸没皮,哄个女子都这样豁的出去脸面……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孙碧岑不能将心狠毒辣,决胜千里,冷面无情,算无遗策几个顶厉害的词与他对上……

所听与所见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心里一片波澜,即是踌躇,又是脸皮薄的俏红,再是一股子感慨。

这镇国候为何对她这样。

徐欣毅捏着糕点放到她唇边,脑袋扬了扬,示意她吃。

孙碧岑被这惊的后退一步,蹙了眉。

“侯爷,你孟浪了。不该……”

徐欣毅直接往前推了糕点,让她猝不及防的咬了小半口。

孙碧岑眼睛瞪着……看着徐欣毅都有些木讷。

他嘴角勾了一些,认真的说。

“你吃了,告诉我你心仪谁……”

孙碧岑口里的糕点嚼都没嚼直接咽下腹中,余留的清香还在唇齿间依绕。

她闭口,作势不准备说,甚至还有些抵触。

徐欣毅无甚关系的样子,继续准备喂,一脸坏样。

但依旧温润涵雅,眉宇间的寒霜裂冻已然消散许多,形如暖春拂阳,多有晴照。

两人在一块,无论孙碧岑心里如何抵触,都免不了他们之间总萦绕着一种亲昵的色彩。

徐欣毅声音突然软起来。

“碧岑,你枉费了我两年的痴等。你不觉得你直言后,我便会放手也不一定?”

话里话外的样子,孙碧岑怎么看都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听得她心里是步步后退。

孙碧岑咬着后槽牙,隐隐端着腔。

“我说了后,侯爷不去将他处置了?”

徐欣毅一脸失望,深叹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会将他接入府里,让你且看看,天底下谁人能有我好?谁能比得过我?”

孙碧岑看着这自信满满的徐侯爷,心里一片汗颜。

若是寻同比较,天下当真无第二人能比得过镇国候了。

几人能在在十六岁时把握朝局不散反聚?

她个不出阁的女子,各种腕子毋需相见都能料想得到……

一时间无言以对。

只能从唇间磨出一句话。

“天下侯爷当得无双,无人能与之并肩。只是非小女心中之人,自然也是比不过他的。”

这话一出,徐欣毅滚然的寒气侵体。

狠狠吐了句:“你倒是个实诚。”

心里恶狠狠盯着孙碧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莫不是仗着我心里头有你?

孙碧岑看着徐欣毅,一脸僵硬,绷得死死的。

浅言说到。

“侯爷待我好,我便不敢欺瞒,只得实言相对。”

她咬咬薄唇,点漆一般的眼睛朝下躲闪。

只听得她接着说:“我却有心仪之人,谢侯爷厚爱,一切责罚我都担着。也不能告诉您他是谁,因为我也未曾见过他,只是救命之恩权当这般图报。”

徐欣毅诡笑起来。

未拿着糕点的手捏住她的小下巴,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救命之恩,这般图报?”

低声吟笑了一声,俯下身子到她耳边,亲密无间。

口吻婉转低沉,磁性入耳。

“碧岑,你忘了是谁从燕太傅手下救得你?你该如何对我图报?嗯?”

话音不知怎的,格外挠心,孙碧岑听的脸上一阵潮红,呼吸急促起来。

一下子乱了方寸……

双眼含水,神思纠结……

最后只有打偏的喊了句:“侯爷,徐嬷嬷还在……”

徐欣毅一看孙碧岑慌的无措,就知道已经被自己扰乱了心神,甜娱的笑着。

再是咬着她耳朵轻轻地说:“早就走了――我们独处,一盏茶是有了……想必晚些,你那施家姐姐定然会问我们在作何。碧岑,你能告诉她,我亲手喂了你糕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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