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天花板很久，杨令晗总算缓过来，白天的冲击太大，精神过于紧张，一旦放松就睡过去，现实成了梦，张曜昕变成了她。

被推在一边免于掉落的是她，姜韧的脸很清晰，那一瞬间的触感很真实。

她伸手去抓姜韧，扑了空，姜韧在她眼前坠下去。

在梦里，她扶着树，抓着地上的草、石头，一步步下去，去找姜韧。

找了很久，全身汗湿了，也没看到姜韧。

实在太累，她靠在一棵树上歇了一会儿，树很暖很软。

快要睡过去，有人在叫她，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没拉绳索下去，也没受伤。

这不是现实，意识到在梦里，她就醒了。

灯亮了，视野变得清晰，她听到脚步声，朝那边看去。

陆识彦走得好快，眨两下眼，就看不到人了。

她应该在车里，现在躺在沙发上。

她是不可能自己走过来，就只能是陆识彦抱她进来的。

她大概睡了很久，陆识彦叫不醒她，就把她抱回来了。

也可能不是抱，是背，背比抱要省力。

那棵又暖又软的树，是陆识彦吧。

杨令晗弯唇笑笑，算她好心，没把自己留在车里。

肚子叫了，杨令晗起身去厨房找吃的，翻了一圈，只有她之前买的泡面。

接好水，架上锅，淡蓝色的火焰冲上去。

她发消息问何初琢，姜韧是不是真的没受伤。

何初琢看了一眼，发消息给姜韧，让她现在自拍一张穿着背心的上身照。

姜韧觉得莫名其妙，没回，几秒后，视频通话打来。

姜韧点了接听，抱着双臂看何初琢。

何初琢被姜韧的眼神吓了一跳，险些推翻桌上的水杯。

何初琢扶好水杯，笑着看姜韧。

“没有骚扰你的意思，实在是我们的编剧很担心你，问了我三次，不对，四次，她非得亲眼见你身体没受伤才放心。”

姜韧放下手臂，脱了衬衫，拿起支架上的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发过去。

看到消息提醒，何初琢笑了笑，“怎么这么爽快？”

姜韧把手机放上支架，穿好衬衫，拉出椅子坐下来。

“你说的是实话，开拍之前，她过来看我，握我的手，好像是想看我紧不紧张。她比我要紧张，脸色有些发白，手很冰。”

何初琢抬手扣了扣下巴，“她自己写的剧情，自己就先怕起来，那她写的时候不是更怕啊，我得去问问她，下次聊。”

杨令晗放大那张照片，脖颈、手臂没有刮伤，看脸色跟拍之前差不多，眼神也是。

锅里的热气往上涌，撑得锅盖“啪啪”作响。

杨令晗放下手机，掀开锅盖，热气、香气迎面而来，她吞咽了一下，拿筷子搅了三下，泡面真香。

何初琢看页面变了，视频里头的人正吃着面，脸色红润，看起来很享受，一点都不像担心害怕的样子。

她逗杨令晗，“吃得这么香，还有功夫担心别人受没受伤？”

杨令晗咬断面，嚼了几下，咽进去。

“看到你发的照片了，她没受伤我才放心吃面的。”

说完，又提起筷子，“呲溜”，吸进面条。

没逗到人，还被迫看吃播，何初琢拿过一边的水喝了一口。

“我下去的时候也很怕，怕姜韧在我眼前受伤。之前试的时候没这么担心，那时候在室内，道具组做的山坡基本是软的，人滚在上面会很舒服。我躺上去，还是有些怕，往下滚时憋住一口气，下来我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痛了。我看过姜韧拍的全部剧集，她很厉害。”

杨令晗在听到室内时就没吃了，眼睛看着屏幕，何初琢的下唇还真有个红点。

“你的嘴还痛不痛啊？”

何初琢愣了几秒，“早不痛了，我安慰你，你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杨令晗笑笑，“我能感觉到很痛，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变成了张曜昕，姜韧推了我，很用力。我看着她掉下去，心脏也跟着掉下去，很难受。”

“都是梦了，别想了，快去吃你的面吧。”

……

何栎清吃一口看一眼，可面前的人看碗、看勺子，就是不看她。

碗空了，拿纸巾给她擦嘴，也不看她的眼睛。

低着头的样子，看的她心堵得慌。

她没醒时，张曜昕握着她的手，哭着向她忏悔，听着揪心，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

除了醒来时看到张曜昕开心的样子，后面再看不到了。

她偶尔看张曜昕背过身擦眼泪，心也酸了，但她行动不便，没办法去抱她。

张曜昕也不来抱她，不牵她的手，更不会亲她。

她一个病人也不好要求她来亲她、抱她。

光照顾她，就够她忙活了。

她每次想说点什么，张曜昕就借口出去，不想听她说话。

张曜昕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在她们的关系里，她一直很主动、热情。

她不想做的事，张曜昕不会勉强，但会用缠着的方式“勉强”，让她慢慢心软改变主意。

爬山这件事就是，她知道张曜昕后悔、自责，所以避着她，不想看到她谅解她的样子。

是，她是受伤了，这也不是张曜昕造成的，是意外。

而且都已经受伤了，慢慢恢复就好了，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快，很快就能行动自如。

护士来给何栎清换点滴，何栎清请护士帮她把手机拿来，拨打妈妈的电话。

张曜昕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心情不会变好。

妈妈来时，张曜昕不在，何栎清让妈妈说重话，让张曜昕走。

妈妈劝何栎清再想想，重话说出去，以后再和好，也会记在心里。

何栎清也不忍心，可不说重话，张曜昕不会走。

张曜昕这时推门进来，看到妈妈在，总算看了何栎清一眼。

妈妈走过去拉住张曜昕的手，“昕昕，你回去休息一下，脸色这么差，要是晕倒了，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张曜昕看着妈妈，“我不累，我还可以。”

“我想要我妈来照顾我，你回去吧。”

张曜昕的眼蒙上一层雾，她扭头看何栎清，看她那么坚决，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妈妈帮张曜昕擦干眼泪，张开手抱她。

何栎清也不自觉流了眼泪，“你一直不看我，心里有愧，我看你这样，很难受。我已经受伤了，你自责愧疚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不对我笑呢？我喜欢看你笑。”

何栎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喊了何栎清的名字，何栎清低下头，把眼泪擦在袖子上。

张曜昕抬起头看何栎清，眼泪又出来了。

“你喜欢我笑，为什么自己哭了？”

何栎清没好气地抬眼瞪她，“还不是因为你先哭了。”

“何阿姨你看她。”

张曜昕抱起妈妈的胳膊，靠在她肩上。

“卡”，陆识彦摘下耳机起身过去，姚妘琛以为她过去是夸演员，她却和场记邓丰潞说话。

姚妘琛瞬间明白，陆识彦想现在拍那天中断的吻戏，她觉得这个时间很好，但演员会记得那时的台词吗。

两人现在比拍吻戏那时亲密，眼神流露的情意比那时浓很多。

姚妘琛站起身，杨令晗也跟着起身，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看懂了对方想做什么。

一起往演员那里走，演员们看到她们，微笑着打招呼。

姚妘琛先开口，问她们还记得第一场吻戏的台词吗，张曜昕微睁了下眼，何栎清先回答，说再看几遍会记得。

陆识彦跟邓丰潞说完，转过身看到她们在和演员说话，演员的表情有点怪，介于为难和有信心之间。

往前走，陆识彦听清了她们的对话，心中有些欣慰。

陆识彦本来是想跟邓丰潞说完再叫上她们，她们先她一步过去，她们好像有了默契。

演员们用眼神和陆识彦打招呼，背对着陆识彦的两人转过脸来，看见是她倒不意外，让出位置，让她站在中间。

陆识彦先看的姚妘琛，后看杨令晗，她还是没办法控制她的心跳。

跟今天早上在楼下看见杨令晗时一样，心跳的不正常。

她微微呼出一口气，去看张曜昕，张曜昕朝她微笑，比之前要淡定。

“曜昕，待会儿能拍吻戏吗？”

张曜昕点头，“我想单独跟陆导演聊一聊。”

另外三人作出请的手势，两人互看一眼，笑了笑。

坐进只有她们的车厢里，陆识彦能听清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奇怪，她不应该紧张。

张曜昕一直看着她，意识到她的视线，笑了两声。

陆识彦不明所以地看她。

“这几天我想起那天你说过的话，我问你喜欢过人吗，你否认，后面又说自己有同居女友，前后矛盾。姐姐，你骗了我。”

陆识彦没有被揭穿的心慌，她笑着看张曜昕。

“你知道我是一个注重**的人，不想告诉你我的私事才否认。后面是因为你才坦白，如果不坦白，你大概不会放弃。”

张曜昕仔细看她的脸，没有一丝被戳穿的慌乱，眼神也笃定。

她猜错了。

“姐姐，今天收工我能去见你的女友吗？”

陆识彦微微笑着，“当然可以。”

表情无懈可击，张曜昕的眼神暗了下去。

看见两人迥异的表情，何栎清明白张曜昕没有如愿，她很矛盾，既开心，又不开心。

往卧室那边走的路上，何栎清一直牵着张曜昕的手，想要捂热有些凉的手。

“曜昕，待会儿心里想着我，不要去想导演。”

张曜昕默默点头，没有看她。

何栎清停下脚步，张曜昕抬眼看她。

等身后的人走过来，何栎清和她们说她和张曜昕去那边商量待会儿怎么演，五分钟后回来。

她们懂，演员需要提前进入状态。

“曜昕，我们去那边。”

何栎清拉着张曜昕往黑幕布那边走，张曜昕看着牵着她的手臂，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何栎清待她一直很礼貌，基本没有这么主动要求她做什么。

她隐隐有些期待，礼貌的何栎清会对她做什么。

两堵墙中间只容两人侧着身站的空间，逼仄、隐秘，光都照不进来。

张曜昕觉得太近，想要走出去，被何栎清拉住手臂。

“昕昕，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张曜昕微睁了下眼，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脸。

“我们……是在演戏。”

张曜昕的手被抬起，放到了温热的地方。

“是，可我确实喜欢上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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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年好合（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