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给姐姐送了好多好多的礼物，西域的玛瑙，东城的翡翠，七县的薄纱，青州的丝绸。那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新鲜事物，可姐姐依然不高兴。

姐姐说，路得自己走。大街小巷里的物什才有灵魂，那是风土人情赋予的生命。

姐姐又叹气，一件贡品背后，不知有没有压迫、血泪。她见过妇人熬坏了眼睛，听过青年用残了手掌，再看贡品，总会有些抵触。

可，姐姐到底在担心什么啊？辛檬道：“姐姐无需过分担心，有活能干，能活下来，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做工的人，未必是自愿的。”蝴蝶撇了嘴，“何况有些地方，出了差池，便要以命相抵。为死物，伤活人，本末倒置，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那可是贡品，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何况，庶民为皇家做事，那可是天大的荣幸，”辛檬蹲下身子，“是姐姐太敏感，太脆弱了。”

“这不是脆弱，”蝴蝶愣了愣，“这是共情。与这世间苦难之人感同身受，在意他们，心疼他们，而后发愤图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是江湖人应有的道义。若是见着人受苦却视而不见，无动于衷，那是冷漠，是无情。”

“可这世上苦难如此多，若是姐姐日日惦念着旁人的悲哀，那心里该攒下多少的苦？人各有命，妹妹只愿姐姐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檬檬，做对的事，哪里会苦呢。若我眼睁睁看着众生疾苦却无能为力，那才是苦不堪言。可我能做，能救一人便救一人，能帮一城便帮一城，那真是世间再快活不过的事情了。”蝴蝶又笑得肆意张扬了起来，就像救了许安的那一天，就像救了辛檬的那一天，充满了少年江湖人昂扬的朝气。

辛檬想着：姐姐如此良善可怎的是好，这京城里到处是踩着他人的鲜血往上爬的，却没有日日思虑旁人，自甘做了踏板救人的。

白兔误入了猛兽群，若是变不成野兽，早晚变肉泥。

善良是护心的盔甲，也是剜心的利刃。

该如何教导姐姐，为自己筹谋，而非替他人担忧。“姐姐真真菩萨心肠，救人有什么好的呀？姐姐能救的人，比起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来讲，不过九年一毛而已。姐姐还是多关心自己一些，那才妥当呢。”

“可是我想。我想回到江湖，想锄强扶弱，想惩恶扬善，”蝴蝶落寞了下来，“那时我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今天要做什么，明天想做什么。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这样的生活多有意义啊。”泪水不声不响地滑落，“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泪珠砸在了辛檬的心尖，一疼，“可是姐姐，你留在这里也是救人啊。”

“真的吗？”蝴蝶扬起了头。

“对啊，姐姐帮助太子殿下，支持皇室正统，就是避免了江山动荡，能救好多好多人。”辛檬咧开了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笑得又甜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