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蝴蝶先抱的我

「我期待有一张温床,里面盛放着月亮。

这时,你来了。

时而给我微光,又时而给我阴影。」

——《小蝴蝶的暗夜》

驰路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了痞里痞气歪靠在墙上的谢劲舟,正低头玩手机。

“今天不去网吧?”驰路难得见他晚上在家。

“嗯。”话音刚落,谢劲舟的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舟哥,你怎么还没来网吧,今晚你夜班。

谢劲舟退出游戏,给他发:我让小五帮我替班了,他等会儿就到。

驰路装没听见:“刚才你说什么?”

“你怎么洗这么久?”谢劲舟抬眸看她,看到眼前的她稍稍一怔。

驰路穿着一条绸缎的黑色V领吊带裙,露出胸前一大片光洁的肌肤。

湿漉漉的黑发散乱地落在肩头、锁骨上,白皙的脖颈、锁骨上泛着胭脂般的红晕,像被人亲过落下的吻痕,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玫瑰香气阵阵袭来,宛若一朵盛放的野玫瑰,开在高山之巅,难以触摸。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眼底泛出涟漪的光,是一朵你看一眼就想保护的野玫瑰。

“老子以为你死里面”这样的话终究没再说出口。

驰路有些不满地抬头看他:“有谁规定洗澡多久吗?”

谢劲舟见她一直不出来,怕她晕倒,胡诌:“一直开着水龙头,费水。”

“电费、水费,我都会补给你的。”驰路想到了那告罄的余额,又是一阵悲。

谢劲舟把手插进裤兜里,看她:“你是不是没钱了?”

驰路一惊,但很快佯装没事道:“怎么可能!”

“你的自行车没送去修,是丢了吧,你要是有钱,应该会第一时间去买车。”

“所以?”

谢劲舟挑眉:“你故意不买车,是想天天蹭老子的宝贝?”

“谁要天天蹭你的宝贝!”驰路从他身前走过,走进房间,“我明天就去拿车。”

谢劲舟也跟着进了房间,顺手带上门,掏出手机:“不是要给补电费、水费,转吧。”

“……”这人是故意的吧!

驰路做出大款的样子,潇洒地双手环胸看他:“多少钱?”

“不多,200。”

“……”别说200,20她都没有。这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捉襟见肘的难堪。

“好,你等着。”驰路立马给安然发了条江湖救急的短信:安安,先给我转1000,急急急!

安安:阿驰,你的号被盗了吧!

安安:盗号贼,死骗子,死全家!

驰路看得脑壳儿疼,这打脸现场来得太快,但她的应变能力也够好,淡定地跟谢劲舟说:“今天转款额度超了,明天给你转。”

谢劲舟把她的每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知道她在撒谎,但也不再为难她:“水费、电费就算了,你现在也是谢家一份子,要是没钱了,可以问我要,不丢人。”

驰路不可思议地看着谢劲舟,这是她认识的谢劲舟吗?她没有听错吧?

“你这是在可怜我?”

“你需要我可怜吗?”

“谢劲舟,你说得没错,我的车被偷了,我也没钱了,但你放心,我还没穷途末路到要问你借钱。”

谢劲舟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刁在嘴里,眯眼看驰路:“问我借钱怎么了?”

驰路坐到桌前:“没什么,就是不想。”

“怕欠我人情?”谢劲舟啪地打开打火机,橘色火焰腾地冒出,火舌蹿上烟尾。

他懒懒地靠着桌,抽起烟来。

“我们还没熟到借钱的地步。”驰路抬头看他,他身上透出慵懒的邪劲。

谢劲舟的眸子里露出晦暗的冷厉光芒,声音沉沉的:“驰路,你从来没把自己当谢家人吧。”

“谢劲舟,谢谢你把我当谢家人。”驰路的眸底流过一抹暗伤,“家人,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名词,并不代表什么。”

谢劲舟说:“家人,不只是名词,还是动词。”

家人,意味着可以保护你、守护你。

谢劲舟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去阳台拿了条她洗脸的干毛巾,帮她擦头发:“头发这么湿,又吹空调,你是想感冒?”

驰路没动,任由他帮自己擦头发,想起了他下午去体育器材室解救她的那一幕。

他把欺负她的人一一撂倒,打得那么狠,但看她的时候,却是那么关切。

终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时间久了,生疏会一点点消弭,关心会一点点累积。

她愣愣地坐着,好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好想找个怀抱大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难过、痛苦全都释放。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身边最近的这个人,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喊着他的名字:“谢劲舟,谢劲舟……”

“我在。”谢劲舟浑身一僵,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毛巾放到桌上,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

驰路发现自己有些失常,很快推开谢劲舟:“你走吧。”

“小乔在跟小冬玩,不希望我在。”谢劲舟没动。

驰路垂着脑袋,烟嗓沉沉:“你走,去哪里都好。”

“驰路,你把我当什么了?”谢劲舟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挑起,让她抬头看自己,“你用完我,就赶我走?”

驰路想要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捏得越发紧了。

她为刚才的失控行为道歉:“刚才是我过界了,对不起。”

谢劲舟看到了她眼中的茫然、痛苦,手下的劲渐渐松了:“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

他干脆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驰路旁边。

驰路很想把他拖出去,但也许他只是想陪自己,想让她知道,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他。

思及此,驰路没赶人,看谢劲舟时,心底裂开的碎片间,好似照射进一缕缕光,不耀眼,却足够暖人心。

就让这个说“老子有的是办法保护你!”的救世主留在她身边吧。

*

不知道是不是谢劲舟在的缘故,驰路的心思老无法集中,刷题的速度不但慢了,错题率也高了。

她的余光里是他翘起的二郎腿,时不时地晃动着,像一面迎风飞扬的旗帜,还有他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直在迅速地敲着屏幕,他在做什么?看起来分外专注。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连续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从下午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只喝了水,此刻,已是饥肠辘辘,身体在叫嚣,可她什么都不想吃。

她继续刷题,但刷得格外慢,后来干脆不写了,扔了笔想复习下明天的数学,余光间却发现谢劲舟不在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椅子没搬走,他还会来吗?

房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她的心瞬间下坠,好像有某块地方塌陷下去,急需什么来填补。

驰路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一下子泄了所有力气,合上数学课本,把自己砸进了床上。

饥渴交迫,根本无法睡着,一闭上眼睛,都是白日里黎静她们对她的羞辱画面,想到那些口水、那些硬生生戳到她喉咙里的零食,她就一阵作恶。

她有些后怕,黎静只是一个,以后会不会有第二个黎静、第三个黎静找她麻烦?

没有一大帮人拥趸的她,成了没有翅膀的鸟,飞不到高空。

那些难受又开始蜂拥而至,压迫着她的心脏,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坠入深海,海水一遍遍地朝她袭来,哪里才会有一股暖流将她包裹?

“驰路,驰路……阿驰,醒醒。”

谁在喊她?

这世上还有谁会在乎她?

谁又能将她从深海里拽上来?

她朝喊的方向看去,睁开眼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一束光,那束光恰好打在了深海深处,直直地照在了她的骨骼上。

冰冻的灵魂,瞬间复活。

黑暗消散,海水褪去,她感到暖流一阵阵将她包裹,宛若置身冬日暖阳下,身体的每一处都被晒得暖烘烘的,到处都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他的眼睛那么幽深,深处好似藏着光,将她照亮。

她低声说:“谢劲舟,是你吗?”

她看他的眼神迷迷蒙蒙,中间像隔了一层迷雾,看不真切。

谢劲舟朝她伸手:“是我,起来吃饭。”

驰路握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说:“这是梦吗?”

他用力把她拽起来,力气用过头,把人直接拽到了他怀里。

她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感到一丝疼,总算是撞清醒了。

驰路从他怀里退开,揉了揉被撞得有点疼的额头,抬头看向谢劲舟:“你怎么来了?”

谢劲舟站着,垂眸间,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精致锁骨下方的一片春光,有着少女的浑圆和挺拔。

少年心性使然,热血猛地上蹿,烧着他的身体,他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几下。

但他很快移开视线,脸上仍是惯有的冷然、禁欲,声音也丝毫未起波澜,平静如常道:“给你煮了一碗面,尝尝。”

……

“你给我煮面?”驰路没起来,仍坐在床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谢劲舟。

他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从她住进谢家,她就没见谢劲舟下过一次厨房,他会做饭?他会给她做饭?

“过来。”谢劲舟一把将她拽下床,拉到桌前,让她坐下来。

驰路看到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才敢相信这或许是真的,她抬头看谢劲舟:“你煮的?”

“不相信?”

驰路拨了拨面条,发现下面除了卧了一个鸡蛋,还藏了好多片火腿肠,如果是谢奶奶给她煮面,只放蛋,从没放过火腿肠。

驰路看着从碗里升腾起的热气,眼眶有些泛酸,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今天他发什么神经,帮她擦头发,赖着不走陪她,现在还亲自下厨给她煮面。

谢劲舟不禁勾了勾唇:“煮个面就算对你好了?”

“谢谢舟哥。”驰路放下筷子,“但我不想吃。”

面条无罪,但她看着就起了犯恶心的生理反应,跟从前一样。

她有点想吐,生生忍住。

“为什么不想吃?”谢劲舟蹙眉,“嫌我做得没有奶奶做得好吃?你可以尝尝。”

告诉他,她不是嫌弃他煮的面,而是有阶段性的厌食症?

但她不想说。

驰路干脆说谎:“我不饿。”

然而,现实打脸来得太快,她的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一声高过一声。

谢劲舟坐下来,像个监工似的,盯着驰路:“还不吃?”

面条的香味一阵阵地飘散,味道越浓,驰路越发觉得难受,胃里连续翻涌着恶心,一路往上,从喉咙冲到口腔。

最后,实在憋不住,驰路开始一声声干呕。

她连忙跑到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干呕着。

很快有人轻轻拍她的后背,她警觉地一扭头,见是谢劲舟,这才放松下来。

她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说。

谢劲舟轻拍她的后背,让她没那么难受了。

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吐了一些苦水,嘴巴里都是苦的,像吃了黄连。

等她再次抬头时,谢劲舟看到她脸上挂满泪水,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难受哭出来的,但看着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谢劲舟抬手帮她擦眼泪,边擦边说:“哭什么,难看!”

驰路打开他的手,快速抹掉脸上的泪水:“谁哭了,咳出来的。”

*

驰路走到水池边洗脸漱口,收拾好出来时,发现谢劲舟并没走,就在门外站着。

“干吗呢,当门神?”

“不当门神,”谢劲舟掀了掀薄薄的眼皮,“要当也当你的神。”

驰路演戏道:“神明,你好,我是你唯一的信徒吗?”

“如果你想,可以是。”

“哦?”驰路面露惊讶,“看来这位神明深情专一啊,不过,我怎么听说,这位神明处处留情,还是月抛型。”

“那是从前。”

“现在改邪归正了?”

谢劲舟大言不惭:“老子一向坦坦荡荡,需要屁的改邪归正!”

驰路想要开门进去,谢劲舟挡住了她:“等会儿。”

只见他进去端出了面条,送到了隔壁房间,又转身下了楼,再上来时,拿了一个水瓶:“进来吧。”

谢劲舟帮她倒了一杯水。

驰路走进房间,发现面条的味道淡了很多:“怎么不让我吃面了?”

谢劲舟把水杯递给她:“你都吐成那样了,能吃吗?”

驰路接过来喝了几口,总算舒服了些。

她放下水杯:“我以为你会逼着我吃完。”

谢劲舟挑了挑眉:“我是那样的人?”

“你会做出那样的事。”

就在刚才驰路洗脸漱口时,还担心谢劲舟会逼她吃面,但没想到他非但没逼她吃,还很善解人意地给她倒水。

谢劲舟看她,眸子暗沉幽深:“是不是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驰路一愣,往日那些遭人侮辱、践踏的画面一一闪过,眉头皱紧,从喉间落出一个“嗯”字。

落地无声,却又沉沉。

谢劲舟的神色未变:“不像那样的人。”

“怎样的人?”

“被欺凌的人。”

她高傲如山巅野玫瑰,看起来不屑与其他玫瑰争芳斗艳,不与人为伍,亦不与人为敌,自成宇宙,她不欺凌谁,但谁也不能欺凌她。

“你相信因果吗?”

“嗯。”

“我曾种过一些因,后来的果,都是我应得的。”

曾经她作为大姐大时,冷眼旁观过别人的痛苦,却无动于衷。

殊不知一天天种下恶业,从小苗长成大树,结下恶果,遭到恶报。

谢劲舟的神色一凛:“你霸凌过别人?”

驰路沉默了。

后来,她才明白,旁观者也有罪。

谢劲舟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起,心里升腾起一阵怒火。

驰路看着他这幅模样,顿时觉得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垂下脑袋,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无助:“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被谁保护。”

曾经和今日所遭遇的,是她在偿还那些罪孽。

“驰路。”谢劲舟的声音落在她头顶,凉凉的,像浸了夏日沙冰。

驰路抬头看他:“嗯?”

“你不配当老子的信徒!”谢劲舟的脸上透出一股戾气,拿着水瓶,转身愤然走出房间。

谢大佬,你对小蝴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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