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有小蝴蝶了

「暗恋,是在我的心里奏响了激烈昂扬的摇滚乐,声势浩大,却很快偃旗息鼓。

Z,我想靠近你,又怕靠近你。

因为,我不知道我能在芳町镇待多久,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我要好好藏起对你的心动。」

——《小蝴蝶的日落》

见谢劲舟久久没回应,驰路连忙说:“你不说没关系,我知道,我不该揭你的伤疤。”

谢劲舟将驰路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墓碑,声音里混着一点哑:“那年冬天,比今年的还要冷。”

那是谢劲舟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

事发那天,跟之前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吃过晚饭,谢林乔要吃苹果,谢劲舟拿了苹果和水果刀,正往厅堂走,却看见满身酒气的谢鸿运回来了,正跟林寒梅吵。

一言一语间,谢劲舟瞬间听明白了,林寒梅看不下去谢鸿运经常酗酒、赌博,还动不动就打她,不想跟谢鸿运过了,想跟他离婚。

谢劲舟无数次想过,多希望老妈能跟谢鸿运离婚,这样的念头闪现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提过。

因为他有个需要老妈照顾的妹妹谢林乔。

但“离婚”的事,真正被拿出来说时,谢劲舟很慌,也很害怕。

他很怕老妈会离开自己,他希望能跟老妈在一起。

谢劲舟见两人的吵架阵仗,跟以往一样激烈,谁都不让着谁,谁都在比谁的嗓门大。

一个想离,一个坚决不同意。

吵着吵着,从动嘴到动手,谢鸿运依然是动手的那方,林寒梅依然是承受的一方。

谢劲舟上前要拉开谢鸿运,他却一次次将他推开。

推搡过程中,谁都没有感受到危险即将来临。

直到林寒梅脑袋汩汩冒血时,谢劲舟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把用力将谢鸿运拖拽开。

那一下,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妈倒地,像失去生机的枯草,风一吹便倒。

地面越来越红,宛若绽放一朵又一朵的罂粟,妖艳得刺目。

谢劲舟看到那把水果刀正插在老妈的后脑勺上。

……

后来的很多个夜晚,谢劲舟都在想那把水果刀是什么时候插在老妈的后脑勺上的。

是被谢鸿运推倒时,碰撞到桌面的那一刻?

还是,别的时刻?

不管什么时候碰到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老妈因出血过多,在医护人员赶到前便没了呼吸。

那之后的每一晚,谢劲舟都被梦魇缠绕,梦里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花,漫山遍野,那么娇艳,那么醒目。

罂粟花渐渐变成一摊摊深红的血,再幻化成倒在血泊中的老妈。

他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老妈的名字,摇晃着老妈,老妈却没有应一声。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全是凄凉,喊到最后,变得嘶哑,变得再无法喊出一个音节。

他如同山谷中的孤魂野鬼,希冀得到一点点恩赐,希冀着老妈能睁开眼,能张开嘴,跟他说一句:“小谢,妈妈没事。”

但他什么都没等到。

醒来时,枕头被浸湿了。

谢劲舟知道,小乔也做着类似的噩梦,也跟他一样,责怪着是自己害了老妈。

如果不是小乔要吃苹果,他就不会去拿水果刀;如果不是他没有制止住谢鸿运打老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老妈就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跟小乔了。

从那以后,他没有妈妈了。

……

驰路听得胆战心惊、心如刀绞,下意识地握住他冰冷的手。

事情的真相,比她想象中的要残酷一百倍、一千倍。

人要一直背负着自责、愧疚生活,是有多痛苦。

谢劲舟的语调越说越低、越说越沉,仿佛被关在匣子里的陈年旧物,很难发出声响,就连撞到匣子,发出的声音都是沉闷的。

“那段时间,我的天黑了。”谢劲舟目光沉沉地望着墓碑,“没有我妈的日子,没有任何意义,我活得像行尸走肉。”

“我妈去世那天,小乔吓得大叫,扑在老妈身上哭喊。从那以后,我没见她哭过,她从以前那个话多爱笑的小姑娘变成了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小孩。”

“我们的世界变了,变得破烂不堪。即使太阳再大,在我们眼里,看到的都是夜晚。”

驰路看到了谢劲舟深邃眼眸里的破碎,仿若一戳即碎的琉璃。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13个耳洞吗?”

驰路朝他的耳朵看去,她数过,大大小小的耳洞加起来有13个。

他是她认识的人里,不仅是头一个打耳桥的,还是头一个打这么多耳洞的。

她想了想,今天是12月13日,难道……

驰路问:“你是为了让自己记住那一天?”

“嗯。”谢劲舟眼里的破碎越发浓烈,“那一天,我要记一辈子,才对得起我妈。”

驰路情不自禁地将他抱住,轻轻抚摸着他被雾气浸湿的头发,轻声说:“舟哥,你妈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你的错,那是一场意外,你别自责了。你妈也一定不会怪你,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去天堂。即使她在天堂,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她还爱着你,只是换了个地方。”

“你的世界曾破烂不堪,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了,我会陪着你,陪你度过白天,也陪你度过黑夜。”

谢劲舟将冲锋衣裹在驰路身上,紧紧地拥着她,像拥着不灭的太阳。

“阿驰,风大了,我们回家!”

*

回静心小屋的路上,雾气未散,寒风萧瑟,吹起一地的枯黄落叶。

谢劲舟把驰路拥在怀里往前走,两人都在冲锋衣下。

外面再大的风,再多的寒冷,他们在彼此依靠中,寻得了一丝温暖。

驰路没吃早饭,脑袋晕晕沉沉,几乎是靠在谢劲舟胸膛上,听到了他胸腔里传出的咚咚咚的心跳声。

只是,这声音越来越微弱,听到谢劲舟说:“驰路,非要贴我这么近?”

她想说:“谁想跟你贴这么近。”但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雾气好像变浓了,浓得快看不清前路了。

谢劲舟感到怀里的人越来越重,脑袋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意识到驰路的不对劲,低头去看,看到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驰路,驰路!”谢劲舟停下脚步,喊着她的名字,见她不应答,内心慌乱不已。

谢劲舟将驰路倚在自己的臂弯里,掐她的人中,刚掐两下,她睁眼了。

听到了驰路用低低的声音说“我饿”时,谢劲舟哭笑不得。

谢劲舟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撕去糖衣,塞到驰路嘴巴里。

“走,回去给你做饭!”

白桃味的清甜在驰路的唇齿间漫溢,缓解了低血糖带来的头晕。

这人真像魔法师,口袋里时刻装着一颗白桃味的棒棒糖,她开心时、不开心时、头晕时,他都会递给她。

被遗弃在芳町镇的她,终究也是有人在意的。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谢劲舟。

*

做饭时的谢劲舟似乎没那么颓丧了,脊背微微弓起,一手颠着锅,一手翻炒着锅里的番茄鸡蛋,香气四溢。

开放式厨房里传来轰轰的抽油烟机的声响,菜升腾起的雾气,萦绕着谢劲舟,一派人间烟火气。

驰路要去帮忙,谢劲舟让她出去,理由是她的手太冰了,先缓缓。

她知道,他的手比自己的还冰。

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少年,其实,心里藏着似水柔情吧,只是,很少有人看见。

他说的时候,她的心弦像被人拨动了下。

这样的情愫屡屡发生,他给她夹菜时,他不经意撩了下她额前的发时,他嘱咐她吃完饭不要立刻躺着时,他带她一起在山间漫步时……

……

午后的雾气渐渐散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将枯黄树叶照得闪闪发光。

驰路跟谢劲舟并肩沿着静心湖走,踩着脚下的树叶,想着,希望自己以后的人生可以像这些闪闪发光的树叶一样。

希望谢劲舟以后的人生也是这样。

她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惊了下,怎么不知不觉中,对谢劲舟的挂念越来越重。

驰路侧头去看谢劲舟,看着他无可挑剔的痞帅侧脸,心忽然一跳,像飞鸟掠过枝头,惹得树枝颤动。

她想靠近他,却又害怕靠近。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

她担心未来,她害怕变数。

她不相信爱情。

爱情缥缈如烟,风一吹就散了,终究不长久。

如果不长久,为何要开始?

何况,他还是芳町镇出了名的浪子。

她不会一直困在这里,她要走出去,要去更广阔的天地,要奔赴前程。

有过的悸动,一次次被压下去,再藏起来。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沿着静心湖走了一圈,又往山顶爬,等到山顶时,天完全黑透了,月亮升起来了,星辰也亮了。

驰路走得有些累,停下来稍作休息,冷风吹来,混着她微微的喘气声。

“这就累了?”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

驰路抬头,望着看起来丝毫不累的谢劲舟:“你也不想想,我们都走多久了。”

大冬天的,她其实很想窝在小木屋里,哪里都不去。

但她知道,这些天谢劲舟应该都把自己关在小木屋里,跟他那郁期的情绪对抗。

现在,他需要走出来。

如果她的陪伴,能让他好受一点,她愿意陪他一起。

谢劲舟拉起驰路的手,面色格外镇定地往前走。

驰路忽然怔住,所有的感官瞬间迁移到手心,冰凉的手心传来一丝温度,干燥的、温热的,明明不那么暖,她却觉得像火炉般炙烤着。

她稍稍落在他身后,望着他那头被夜色笼罩着的雾霾蓝头发,轻轻唤他:“舟哥。”

谢劲舟立刻回头看她,眸子深邃,声音磁沉:“怎么了?”

驰路想说着什么,但在看到谢劲舟时,又止于唇间,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她想说:“舟哥,你的手很暖。”

*

这是驰路第一次来到山顶,山顶的风景比半山腰的更美,寒风中,树影幢幢,不远处闪着些许灯火,点亮黑夜。

她仰头望天,一轮明月高悬夜幕,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周围缀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这里的夜色真美!”驰路由衷感叹。

“这几天晚上,我都会先去老妈的墓地坐很久,再沿着我们刚才过来的路线走上来,就站在那里。”谢劲舟指向前方。

驰路望向前方,心尖一颤,那里是悬崖。

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不会……”后半截话,驰路说不出口。

是心疼谢大佬的一天没错啦,可怜的谢大佬,背负着很多。

算是从老妈离开这个世界后,一直在负重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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