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下噗嗤一声笑了,把瓜子仁扔进嘴里。
“还得是周大小姐啊。”
周湘云一阵恶寒,抬眼却对上几声讥笑。
程烈歪倒在软榻上,一副晚清吸鸦片烟的鬼样子。
就差手里捧根烟枪吞云吐雾了。
“你笑什么?”
周湘云也没想放过他。
程烈很刻意地摇摇头,压低声音,笑意更浓:“我笑了么?”
他又歪头看江南下:“我笑了么?”
江南下的表情很难评,给周湘云逗乐了。
陈行止递烟给江南下:“来一根?”
江南下笑笑,端起手边的茶盏算是婉拒。
陈行止又看了眼程烈,“来一根?”
笑意不达眼底。
程烈却不客气地接过去,拿出打火机点上。
满足地轻哼一声,倒在后座上,眉头下垂,倒是比台上唱戏的看着还哀怨三分。
陈行止自己也点了一根,巨大的烟油味熏的周湘云直捂嘴,恶心得想吐。
咿咿呀呀的声音听得也直烦躁。
陈行止问:“怎么了?”
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周湘云很直接:“不爱闻烟味。”
陈行止只是点点头,还是把剩下半截儿抽完了。
江南下说道:“你真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周大小姐都说了问不得烟味,你也不说摁灭了再表个态。”
陈行止抽完最后一口,颇为莫测地说道:“以后这种场合也不会少。”
“听听,听听,这还没结婚呢。”江南下转头看向程烈,“你也是,你怎么也还抽。”
程烈抽得很慢,夹在修长的指尖,烟雾飘起来,把他的脸都笼罩在里头,
程烈很尖刻地指出
“你又不嫌弃。”
江南下笑得很是得意。
“那倒是。”
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顶光打下来,正照在程烈噙着笑的嘴角和凌厉的下颌线上,让他精致的五官仿佛笼着一层轻纱,令人看不分明,而他的神色带着爽朗的戏谑。
多年以后周湘云再想起当初戏院里的这个场景,仍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当时周湘云只冷冷吐出两个字:“疯子。”
“错。”程烈不忘纠正她“是漂亮的疯子。”
周湘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算是夺门而出。
“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是没去成的,因为周湘云直接走了。
她出了戏院的大门,这才稍微舒服点。
再搁里面待下去她也保不准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
必要的形象还是得保持一下的。
周湘云沿着路走了一会儿,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呵出去的气都像是结着冰碴儿,路边有家报刊亭,还兼带卖热豆浆,周湘云买了一瓶,喝了两口,还没走两步,哇地扶着树吐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
周湘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冷汗津津。
刚才那烟味太冲了,她一直难受到现在,豆浆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周湘云还没缓过劲来。
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干嘛呢?碰瓷?”
周湘云没抬头,恶狠狠回了一个字
“呸。”
“………”
程烈站在那,看着她蹲在地上,俩人同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周湘云扶着树,虚晃着站起来,但腰还是有些直不起来,她艰涩地朝一边挪动,手里还攥着那杯豆浆。
“行了。”程烈从她手里接过豆浆“演戏呢。”
周湘云笑笑,又回了一个字
“滚。”
“………”
程烈顺手把豆浆扔进垃圾桶里。
他身上有股味儿,不是烟味儿,也不是酒味,好像是种什么香水味,熏的周湘云更加难受,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扶着树,哇的一下又吐了。
“………我说,至于么?”
周湘云根本听不进去程烈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吐的连胆汁都快出来了,嘴里一阵泛苦。
程烈单手把她拽起来,周湘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甩的我,周湘云。”他语气也不善。“现在搞的这么可怜兮兮的算什么?”
“你也太自恋了吧。”周湘云挤出个笑来。
她摆摆手,想叫辆车。
被程烈拦下来,他那一头红发晃得她眼睛直疼。
“你有病吧?”周湘云怒了。
走还不让人走了。
“你有药啊。”程烈也不依不饶。
很像小学生拌嘴。
周湘云实在没劲儿跟他纠缠了,她拍拍他胸脯
“放开,别挡路。”
程烈手劲儿一点没松。
“放开,小心我打给江南下。”
周湘云使出杀手锏。
“打给他干嘛?”程烈这话一出,周湘云反而愣了。
“不你男朋友吗?”
程烈看着她,开始是不解,进而缓缓笑了,松手,两只手摊开,举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你走吧。”
他好像一下子恢复了之前看戏时候的样子,淡淡的,颓然的。
周湘云没理会,真就径直往前走,还没走两步————
突然跪倒在地。
虽然大晚上,这地界,路上也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北京,犄角旮旯都是路人。
纷纷侧目。
周湘云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肚子。
然后突然觉得不对,手紧紧捂住脸。
结果重心不稳往前戗了一下,手肘触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套流程太过于行云流水,以至于程烈都没反应过来,周湘云就趴地上了。
“不用行此大礼。”
都这时候了也不忘嘴贱一下,周湘云盯着程烈火红火红的头发想。
已经有好心路人凑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了,周湘云感激地笑笑,刚要被搀扶着站起来,却被两只胳膊自腋下穿过去,圈住,提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程烈半搂半拽地给她弄到路边停着的车里。
“行啊程烈,俩月不见开上大G了。”周湘云感叹道“江南下对你还是挺大方的,你也没跟错人。”
程烈沉默着启动车子。
周湘云靠在一边,这么一折腾完也没什么劲儿吐槽了。
她盯着街景,讪讪地把手从脸上拿开。
“你就这么出来了,不怕江南下生气吗?”
她试着找找话题,俩月不见,感觉都没话可说了。
程烈淡淡道:“你不也不怕陈行止生气。”
“那不一样。”周湘云说。
“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陈行止老婆,你是江南下情夫,能一样?”
程烈没说话,斜眼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是陈行止老婆了?”
“快了。”周湘云说“婚期定在这个月底,你没事的话也可以来参加。”
要是带请柬了还可以送一张给他,可惜没带,周湘云颇觉遗憾。
程烈突然一个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周湘云差点磕在前头车挡上,她惊魂未定地叫了一嗓子,国骂险些脱口而出。
“干什么……啊——!”
“周湘云”,程烈的声音像是从老远的地方飘过来,“和我结婚,行么?”
周湘云以为自己幻听了,掐了一把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我?跟谁结婚?”
“我。”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
讲不出来了吧,周湘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程烈的目光从她的脸慢慢下移,到她裹在围巾里的脖子,再到她隆起的前胸,最后回到她的眼睛时,目光带了些凉意,他将她拖到怀中。
远处看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在车中拥吻。
周湘云挣扎,接着身子被他摁在座位上,手被他强势的圈在背上。而后,抬起她的下颌。
稳、准、狠
周湘云成了待宰的羔羊。被他一点一点以**吞食。他就像火,一团热烈的火,把周湘云席卷了个干净。
啪!响亮的耳光扇在程烈右脸。
周湘云使了平生最大的力,打得程烈右脸微微泛红。
可他还有心情笑,是那种极为玩味的笑。周湘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酸楚,这种酸楚又化作了无力。
她整个人放弃了抵抗,闭着眼睛,默默地承受着,一声不吭,也不再挣扎。
程烈也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怔住,终究缓缓放开她,直直的盯着她冷冰冰的双眼。
“你是认真的吗?程烈,跟你结婚。”周湘云皱着眉头,浑身上下充满排斥。
“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程烈看着她摁下 110,“打呀。”他神态自若。
周湘云的手悬在拨通键上,迟迟没有动作。
程烈抓住她的手:“不如我帮你?”周湘云抬头对上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
“是。”程烈倒是承认的很痛快。“我看见陈行止就不爽,看见你嫁给他就更不爽。”
周湘云只觉得疲倦不堪。
“你嫁给谁都行,但陈行止不行,他这个人不可信。”程烈眼睛本来就大,如今更瞪大了些,两道细眉斜飞入鬓,显得像个美女在发脾气。
“我就要和陈行止结婚了,我不信他,难道信你。”周湘云打开车门。
“看来你是真蠢。他是跟你卖惨了还是跟你追溯往事了,让你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程烈斜睨着周湘云。
周湘云叹气,“你都已经和江南下谈起了恋爱,我嫁给陈行止你有什么意见?”
寒风呼啸,树上光秃的枝桠好像在向周湘云招手。月亮藏在云层后面,天上一点星星都没有。路灯闪了又闪,变成一个个光圈。
程烈说:“谁跟你说,我和江南下在谈恋爱?”
周湘云笑笑:“别自欺欺人了,那要我怎么说,说他是你金主?”
程烈眼尾有些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突然他点点头,风尘味极浓地咧开嘴,眼神乌沉沉的,一丝光都没有。
他的样子有些骇人,周湘云怔怔地看着他,却听见他低声道
“周湘云,别人说什么都行,但怎么能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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