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默默转着轮椅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替他俩关好了门。
“不是,你有病吧?”
周湘云解开围巾扔在床上:“你当着小青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程烈问。
周湘云:“什么叫开房啊?”
程烈:“不对么?”程烈奇怪地盯着周湘云,突然说道:“不会吧?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周湘云懒得理他:”反正,我不开心。”
跟这种人还是得直接点。
程烈问:“为什么啊?”
周湘云突然又懒得说了,注意力被窗台上的花吸引了,半天来了一句“你看那花,夺红。”
“......”
“是红。”程烈说:“但你还没说你为啥不开心呢?”
周湘云:“嗯?我都忘了。”
一孕傻三年是真的,她现在连记忆力好像都变差了。
“哦。”周湘云努力回想了一下“我想让你带着我一起逛镇海。”
程烈:“就这啊?”
周湘云:“对啊。”
.......
新年就要到了。
除夕前一天,超市里挤满了来买年货的人们,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使人心中充满了烟火气的幸福。
周湘云和程烈先去了趟超市买了箱牛奶,还有用来涮锅的牛羊肉往回走,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心血来潮,周湘云非要绕路去看看程烈当年就读的中学。
学生们早就已经放寒假了,周湘云扒着栏杆往里望,操场和教学楼都没有变样,
突然她的肩头被拍了一下。
周湘云回过头,看见一身火红,被晃了下眼。
程烈一手拎着牛奶和肉,另一只手拿着刚跑到街对面给她买回来的烤地瓜,嘴里叼着根烟背靠着栏杆站在那,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
漂亮还是漂亮的,就是拎着这一堆柴米油盐,莫名有点搞笑。
程烈把烤地瓜递给她,“吃吧。”
然后给嘴里那根压根儿没点着的烟扔进路边垃圾桶。
“过过嘴瘾。”
程烈叹了口气。
周湘云说:“干嘛不抽?在戏院不是抽的挺放荡不羁的。”
“故意的是吧?”
程烈笑眯眯的说道
“可没有。”周湘云当然不承认,她低头飞速咬了口地瓜,腮帮子满足地撑起来,跟个仓鼠似的。
程烈没忍住掐了一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咬了一大口她手里的地瓜。
周湘云差点没被气哭了。
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雪花。
程烈看着她乐,清了清嗓:“想不想进去看看?”
周湘云睁大眼睛,不解。她小巧的鼻头冻得红红的,露出来的耳朵也冻得通红。
程烈想,怎么这么像只兔子呢。
“到学校里面?”周湘云总算是明白了。
程烈:“反应这么慢呢。”
周湘云:“可我不会翻墙。”
程烈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什么年代了还翻墙。”
在周湘云的想象中,程烈上学的时候估计和她当年上学时候的小混混别无二致。那时候她们学校有一群不学习的小混混,一个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上课的时候翻墙出去打架斗殴,要么就是吹着口哨,搂着姑娘满大街横晃。
还没等周湘云再发挥想象,两个人转眼就坐在了一间空教室里。
周湘云问:“你怎么知道那个门没上锁?”
程烈没听见,他专心的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来画去,不一会儿,一个大眼萌兔出现在黑板上。
“像不像你?”程烈拍拍手掸去粉笔灰。
周湘云勉强算是点点头。
敢情她在他心里是只兔子
程烈又在旁边题了两个字“娇娇。”他的板书龙飞凤舞,很有力道。跟他的人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周湘云想。长的比女人还秀气,字却遒劲有力的。
“你练颜体啊?”职业病又犯了,周湘云学过十二年的书法。
“什么啊。”程烈说“颜什么?”
“颜真卿。”周湘云还真跟他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就那个颜真卿嘛。”
周湘云翻了个白眼,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
周湘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讲台,在旁边画了一个绿毛龟。
她颇为得意的看着程烈。
程烈哑然失笑:“这是我?”
周湘云肯定。
“怎么也得是个红毛。”程烈抻了个懒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周湘云站在讲台上。
程烈说:“你特像我高中班主任。”
周湘云拿一粉笔头扔了过去:“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程烈偏了偏头,躲开,乐了,想起自己读高中的时候。
“我说真的,你特有那个范儿。”
周湘云:“谢谢你啊。”
“不客气。”
程烈拄着下巴看着周湘云,“走吧老师,带你去个地方。”
程烈倒也不说是什么地方,拉着周湘云七拐八拐之后,走到了学校的角楼,这地方一副废弃了的样子,锁还挂在门上,门虚掩着。
原来是个琴房。
上了年头的立式钢琴旁边,几盆枯萎的花静静摆在地上。
墙上还挂着中西方乐器的简介栏,零零星星的桌椅横七竖八摆在屋里。钢琴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像是许久没人演奏过。
程烈打开琴盖,摁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你会弹吗?”周湘云问。
“不会。”程烈很快收回手,望向窗外。又笑:“你不是会弹吗?”
周湘云:“你怎么知道我会?”
程烈:“...难道你卧室里那钢琴是摆设吗?”
那倒也是。
程烈的手指在结着雾气的玻璃上涂来涂去。
外面下雪了。
雪花在教堂一样的拱形窗户外面飘着。
周湘云在琴凳上坐下,抚摸着琴键。她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业很忙,偶尔闲暇的放松便是来这里练琴,等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再投入紧张的复习。
那些熟稔的曲目就像是老朋友寒暄般在她指尖流淌出来。
程烈看着玻璃上的画面一点一点消失,举起手机,对着周湘云拍了一张。
“干嘛呢?”
周湘云偶像包袱来了,抬手捂住脸“偷拍啊。”
程烈说:“光明正大拍。”
周湘云放下手,搁在琴键上,随他去了。
其实周湘云在想,假如多年以前他们在一个学校读书,她坐在这里弹琴,程烈坐在边上抱着本子给她画像。偶尔他们会相视一笑,觉得这种好时光会永远继续下去。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周湘云不止想了,还跟程烈描述了一下这个画面。
程烈说:“不可能。”
周湘云:“怎么就不可能了?”
程烈:“我读高中的时候你还小屁孩呢,咱俩一个高中这点都不成立。”
......也有道理。
程烈突然叫她:“周湘云,弹《梁祝》,行不行?”
“《梁祝》?”周湘云哑然,难以想象他会欣赏这种阳春白雪。
“你喜欢这首?”
程烈眉飞色舞,“你没听过吗?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跳个舞,万丈红尘与我永相随。”
“……..”
“我说”
“你是不是把梁祝跟两只蝴蝶搞混了?”
程烈认真思考了一会,点点头“那梁祝是哪个?”
“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后化蝶的那个。”
“为什么要死?”程烈来了兴趣,“又为什么要化蝶?”
周湘云很难想象有人会不知道梁祝这个故事,本着传道授业解惑的信念感,她完整地给他讲了一遍梁祝的来龙去脉。
“所以最后都死光了?啧,好蠢。”程烈听得兴味索然。
“这是表达他们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爱情观和勇气。什么死光了。”
“所以爱一个人但不能在一起就要跟他一起去死喽?”
周湘云:“我可没说啊。”
程烈:“那我要是死了呢?”
“程烈,就是说吧,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周湘云打着哈哈。
程烈盯着她,给了个眼神,似笑非笑:“知道你最惜命了,就喜欢你——”
周湘云一脸期待
程烈接着说:“这种人生态度。”
好好好,算他厉害。
最后周湘云如愿给他弹了一曲《梁祝》。
一曲悠扬,如泣如诉,程烈的反应平平无奇。
“听出那种感情了吗?”周湘云问。
程烈很诚实地说:“没有。”
再来到街上,雪已经停了。
程烈帮她提着东西,问:“还想去哪?”
周湘云还不想回家,她想了想,说:“不知道。”
噗嗤,程烈笑。低头看了下手里买的东西,说“那要不在这附近转转?”
“也行。”周湘云点点头。
程烈的高中在镇海的老市中心,古塔和来济寺的边上。
镇海这座古塔始建于南朝,镇海人都是打小就听老人说这下面镇着海眼,还有人说这里面有藏着条小青蛇,但是没人亲眼见过。
古塔还是原来的样子。
来济寺的墙壁好像重新粉刷过。
程烈看周湘云在广济寺前站住。一脸虔诚。
“你信这个?”
“不信。”周湘云摇头。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经过,程烈又买了两根,一根递给周湘云。
甘甜、冰凉、干脆。周湘云捂着嘴,表情微妙。
这么酸?程烈咬了一口,眉头有点扭曲“要不吐了吧。”
周湘云径直往大殿里走。
寺里香火依旧旺盛,大殿屋顶的正脊当中砖刻着阳文
“慈云广敷惠日长明。”
程烈跟在后头,这看看那瞧瞧。
周湘云问:“程烈,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程烈头也不抬:“没有。”他专注的盯着一边的寺庙文创小泥人。末了又说道:“实现不了的才叫心愿。”
周湘云将香点燃,插在案上,“说的没错。”
程烈不忘问:“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周湘云不解:“干嘛告诉你?”
程烈顺手接过周湘云手里串糖葫芦的签子,“佛祖都忙死了,天庭又不用冲业绩,哪有功夫听你的愿望。”
周湘云说:“你不懂,心诚则灵。”
程烈哼哼,他不懂,他不懂的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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