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集体叹息，又要开始打工了。

“下课了。”上官婉提醒。

李暮里摘掉V装具就开始发呆，上官婉进房间，他回了一句“不吃”。

“不是让你吃饭，主人新进了一批宝石，让你挑两颗做纽扣。”

杨玉环换了一身讲究的戗驳领白西装，满头白发编了温柔的歪辫放在肩头，“过来看看，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杨玉环朝他招手，李暮里却站在门口定住。

杨玉环发现他的视线定在宝石商人身边的老中医身上，在少爷府上每日给李暮里插针的那个人原来是杨玉环府中的私人医生。管家漆容和老中医吩咐了些什么就走了。

李暮里拳头攥紧，骨节咯咯作响，身体上的变化适应了，但心上的坎过不去。

“你们都退下吧，”杨玉环挥手屏退了其他人，一面又牵了李暮里的手近前来。

各色的彩宝躺在蓝色丝绒盒子里，李暮里无心观赏。

“挑几颗点缀在你新衣服上，多挑几颗做饰品坠子也不错。”

李暮里对有价值之物如数家珍，是多年拾荒练出来的，围着桌子看了一圈，拿起一盒霓虹蓝帕拉伊巴。

“眼光不错，你喜欢碧玺？”

李暮里摇摇头，拿出其中一颗闭上一只眼，假装把那颗石头装在杨玉环眼眶里：“我不认识宝石，只是觉得它很像你的眼睛。”

闭上一只眼，歪着头举起宝石，金发披散，单纯澄澈。

杨玉环感觉心忽地跳了一下，像是错觉一般。

“地面六区在前四五百年里才彻底凝固，地壳运动频发，能开采的玉石矿聊近于无。这些都是各处搜集来的错存货，有些是内陆荒原找到的。

你先挑了喜欢的，剩下的再拿出去卖，碧玺之王价值也一般，不如再选几颗……”

“不用了，这个最好。”李暮里小心收起来放回桌上。

碧玺之王，价值已然不菲，一颗可抵A大一个月的医保赞助。这一盒二十颗不止，品质相当，加工之后……可买下一颗领主星。

“也好，我看累了，眼也花了，不如你也为我挑两颗吧。”

李暮里能看出来杨玉环心情很好，为了不扫他的兴致，李暮里认真打量了一会儿。

指尖掠过红尖晶和帕帕拉恰，最终停在一颗深色鸽血上。

杨玉环接过拿颗抹谷鸽血，讶异于李暮里的眼光，竟然能挑出真正不错的宝石，“做胸针是不错，可惜只有一枚。”

哦~，他想要情侣款的，李暮里悟了。

假装没听懂。我正失恋呢，你说啥也不好使。

“挑出来的交给宝石匠加工，过两天就能用上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杨玉环：？”

李暮里：“我想，散散步，不走远。”

杨玉环神色黯然，“让婉儿陪你在附近转转吧，我还有事。”

这是下逐客令了，李暮里识趣走了。

“新面孔，那就是杨玉环的新夫人吧，居然没被做成偶。”

“模样不错，气质也比之前的好多了，听说没什么脑子，这样的人留着没任何威胁，也难怪能活下来。”

李暮里：我听着呢！

“烟又要抽完了，之前的供货商被教院抓了，找不到地方收踩线货了。”

“末世之前抽个烟多简单，还能抽极好的雪茄，现在居然要因为抽烟蹲大牢。”

“能耕种的土地都被用来种营养液原料，哪来的地方种烟草。L区那群农民，根本不懂挣钱。”

李暮里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转第二圈的时候主动加入了对话。

富人区对违禁条例嗤之以鼻，表面功夫做得好，上面也不为难。对踩线货需求量大，价格可以提上来，是李暮里出货的好机会。

「黑鬼：哥哥们，想办法送一批货到S区」

「宿舍长：今天也没睡醒？」

「化学课代表：打工中，勿扰。」

「卫生委员：就算你是认真的，但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李暮里也知道难度很大，躲过大区之间的关检就没有可能，除非是特殊人员。

「黑鬼：扫把星，打听一下治安部最近有谁出差」

「化学课代表：真有办法？」

「黑鬼：那就要等扫把星的情报了。」

「宿舍长：要发财了！」

……

「卫生委员：查到了，治安部护送002执行官前往S区，就在今天出发，时间很赶。」

李暮里心惊，怎么哪都有他？富贵险中求，抓紧和克拉克联系，让他和负责护送的治安警搭上关系。

至于林秋深，但愿不被发现，得让克拉克把自己择干净。

「克拉克：干净不了，负责护送的就是我，002在警局犯浑，点名让我去。」

李暮里竟然毫不意外，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克拉克：好消息是，目的地就是杨玉环的别墅，东西可以直接送到你手里，值得冒这个险。」

林秋深找杨玉环？合理吗？

他想通了？要背神？要加入旧世界秩序发疯组了？总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吧，李暮里把可能性想了一圈，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暮里在游戏里受过林秋深不明显的提点，初入大人物的圈层，从林秋深口中得知一些规则。虽觉得林秋深风格遭人嫌恶，几次三番针对自己，但他不是坏人。李暮里还要从林秋深口中打探知道更多，关于奶奶，关于「蝴蝶」。

最快三小时的车程就能穿越L、S两区之间的壁垒关卡，壁垒到别墅之间需要多长时间就不得而知了。

李暮里先去收点定金，和下订单的人喝了三个小时的下午茶。

杨玉环一定会和林秋深揪扯一些事情，李暮里不欲参与两个大人物之间的纷争，生意为上。克拉克傍晚抵达，李暮里悄悄从私自改造的油箱夹层里取了货就回来。

眼前的富人是个六十岁的豪绅，夫人比他小了十岁，两人都喜欢抽烟，夫人还会在打麻将的时候把烟转卖给别人。他们就是李暮里选中的分销商。

“我从不做20包以下的生意，每包的利润不少于三万，你能给我们多少货，成本价多少？”威登夫人口中吞吐着烟雾，夸张的眼线底下是一双颓靡的眼睛。

S区富豪的打扮都极其夸张，颜色极重的妆容，大而繁复的装饰，指甲和头发都是五彩缤纷，男女都一样。听说是末世前期保留下来的风格。

“纯质香烟让人回忆起了唆麻带来的的愉悦。”

（唆麻，沿用《美丽新世界》中一种麻醉剂名称，末世致幻剂发明者对前人预瞻性的致敬。流行过一段时间，后被列为严重违禁品。）

夫妻二人对李暮里提供的货物很满意。之前他们从F区进货，那里太乱货源不稳。三天两头断货。

“夫人如果能从我这里拿走500万的货，价钱可以给到最低。”

“500万！那恐怕S区头顶的云都是烟草味，你小子拿得出来那么多货吗？”威登先生呵呵直笑。

“我们可以签合同，有我主人在，二位有什么不放心呢？”背靠大树好乘凉，杨玉环那么大的招牌，放在富人区谁不忌惮三分。

夫妻俩静默的看着眼前这只笑面狐狸，指缝间的烟慢慢燃烧。

“你带了多少货？”

“150包。”

“够进局子里蹲50年。”

“成本价5万一包，500万的合同可以降价到3万五。你们在别处应该找不到这么高品质。”

笑面狐狸有备而来，夫妻二人捉摸不透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太多了，我们没办法确认销量。”

“原价5万一包。”李暮里提醒，咬死价格。每包让利一万五，烟草无杂质，难得的生意，就这么放走太可惜了。

“首尾两期付。”

李暮里摇头，“价格已经给到最低，一口价，一次付清。”

“我们要再想想。”

“正好我还要去其他家”，李暮里起身告辞自信离开。

“等等，回来，我们聊聊合同吧。”

搞定！李暮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忍受10秒钟电击把备好的阴阳合同签了。钱一到账，就等明天上线去排队了。

“原来是行家，L区竟然能教出生意人”，威登先生意外了一会儿，没有特别意外。

李暮里回去路上一只手捧着自己另一只被电得毫无知觉的手臂，兴奋地差点蹦起来。

离杨玉环的别墅越近，李暮里不安的预感就越强烈。这一路的兴奋被没来由的忧惧冲淡。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一束黑烟从别墅的方向直冲天际，李暮里在挣扎，是现在就跑，还是再一次靠近囚笼。

李暮里转过身疯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停在原地头脑一阵阵发热：现在跑了，以后呢？杨玉环他可以应对的，现在跑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行，回去。

李暮里跑到别墅门口，上官婉一脸不可置信，“你在外面，那里面是？”

别墅像是油画里燃烧的教堂，火舌不时逼近舔舐试图靠近的人。

李暮里没有看见杨玉环，也没有看到林秋深。

“他们回去救你了！”女上官婉狠狠在李暮里胸口捶一拳，憋在喉咙里的呜咽泄闸而出，“主人没看见你，立刻又冲回去了，怎么办啊？”

李暮里给了他她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肩膀，轻轻拍拍她的背，“火小了，我去把他带出来。”

李暮里披上湿重的灭火毯往里冲，上官婉下令所有人不许拦着。

漆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和上官婉平静地一起看李暮里消失的背影。

“你居然会听他的话？”上官婉发现漆容不待见新夫人，总是躲着，但是李暮里主动去找他说加薪资，漆容居然答应了。平时漆容只听杨玉环的。

“他特殊，”漆容用一块绣着蝉的手帕遮掩口鼻，寡淡地回答。

上官婉望着熊熊燃烧的别墅，没有丝毫慌乱和担忧：“你也感觉主人对他不一样，还以为你不会巴结谁。”

漆容：“先生和大人不会出事，你也在帮他。”

上官婉觉得人在这世上总要为点什么，如果做不到，活着也没意义。是宠儿就去赢得主人的心，这是好机会。

“咳咳咳咳咳……”，猫着腰，湿重的灭火毯压在身上，李暮里像一只溺水的飞燕低低的飞着。周围大雾四起，大火如同潮汐，一次又一次扑上来，眼前的所有都不真切，影影绰绰都在崩塌掉落。

这俩龟儿子到底在哪？

“杨玉环！咳咳咳，林秋深，咳咳咳哕！”

“到底在哪啊，咳，”李暮里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再找不到人就只能一起交代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