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黏菌发茧

沙哑的声音不停呼唤着姓名,氧气越来越稀薄,眼前出现一个人背影,那背影像极了某人。

听说人在一些刺激的场面遇到某个人,会把当时那种澎湃的心跳默认为心动,如今声色落尽,也该认清那人就是来收自己的死神。

林秋深,怎么每次和你沾点边就会倒霉?

浓烟笼罩过来,那背影消散在雾里,李暮里重重倒地。

穿着防护服的黄子鹤鸣慢悠悠走出来,摘下过滤面具罩在李暮里脸上,“忍着点哦,我可是来救你的,虽然只是救一部分。”

衬衫纽扣崩掉滚进火焰里,手术刀在心口一寸寸割开,分不清是太热还是疼痛太灼心,分不清是汗还是泪迷了眼睛,金发如同树根脉络疯狂延伸,像黏菌一样朝最有可能的生路蔓延。

“特殊的体质,你也变异了吗?老师对你的细胞一定很感兴趣。”

黄子鹤鸣举起那二两肉扶了扶眼睛欣赏了一番,不愧是少爷的手段,和发酵松软的大福馒头一样。

“你就靠这个博得欢心的吗,呵。”

装了一半冰块的密封袋填进去温热的肉块,血水渐渐占据了袋子。

男人弯腰捡起面罩重新戴在脸上,踢了踢缠到脚面的金发,悠然离开。

明明是那么好的夜晚,怎么看不见星星?

明明是熏黑的房顶,怎么会有大雨倾盆而至?

好冷。

电子手环的电流断断续续工作了27秒,是被困者尝试过最久的挣扎。

不会再有黎明了。

李暮里无力地合上眼,屋顶横梁掉落的一刹那,金发如布帛,一层又一层裹紧虫子般蜷缩的身体。

……

大火被扑灭,搜救部队从不同方向进入别墅废墟搜救,搜救员在别墅废墟里见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场景。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残骸,有一缕金色趴伏在入口,那颜色一眼就能看出与周遭不同。

“是毛发。应该是头发。”

“其他可以进入废墟的入口也发现了金发。”

跟着金发向里走可以看到它们与大火战斗过的痕迹,为了护送这一缕到达出口,其他头发已经成了焦炭,裹着其他碎屑成了窄窄的一条隔断。

越往里走越惨烈,大火已经被扑灭,这里烧焦羽毛的味道依旧浓烈呛鼻。

“什么东西能长出那么多那么长的头发?”

“是茧,一个成人那么大的茧。”

最先找到金发源头的搜救组传回了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一张照片,照片里现场如同蜘蛛洞,到处都是金发,无孔不入,试探每一条生路。

破烂的屋顶打下来无数道阳光,金发在光柱之间宛如生机勃勃的世界分支,而树干就是那只被吊立起来的茧;

一段影像,一个搜救人员靠近发茧,被金发勒住脖子吊了起来,另一个人上前与金发争夺被缠住脚脖子吊了起来,最后还是用火把烧断头发才把人救下。

杨玉环和林秋深被从两间地下室房间找出来,地下室在20米深的地下,是用来躲避空袭的,大部分房间是空的,也没有什么助燃物,排风口正常运转。

两人都没事,杨玉环在空房间被关了一夜,而林秋深是在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陷入了沉睡。

杨玉环被关之后喊了林秋深半天没得到回应,嗓子哑了不敢喊了。

“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林秋深有点落枕,揉着脖子不屑,“你自己信那是我干的吗?”

“确实不是你的风格,那是谁干的?”

“问你啊,那是你家。”

杨玉环不就是想不出来才问的吗,“你怎么还被人打晕了?”

“我那是困了。”差一点追上,偏偏那时候副作用发作。

杨玉环呵呵笑,“X区特效药副作用吧,还说没有永生实验,我自己有什么症状我还能不清楚。”那药就是用他的血样制作的。

“没有人永生,我那是累的,不像某人钻地一次吃好几年,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

杨玉环瞥他一眼,还不承认,死鸭子嘴硬。

“你们家那小蝴蝶呢?”

杨玉环眸色暗沉,声音嘶哑,“没消息,或许逃跑了吧。”

“没有,他去救您了。”女仆总平静地说明李暮里是如何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了火场,杨玉环从听第一句话开始就愣住了。

“他人呢,人在哪里,呃”,杨玉环身形摇晃,嗓子刺痛,越激动声带越紧绷。

“所有人都对上了,没有人员伤亡,只有他下落不明,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只茧。”

一场大火之后,留下了一只茧。

女仆总搀扶着杨玉环走进搜救队搭建的逃生通道,林秋深一边走一边和搜救队打听人员受伤情况。

“头发包裹的太厚了,仪器探测不出生命体征,警用犬通过气味辨认,里面应该是夫人。”

杨玉环越走越近,“是他的头发,除了他没有人是金发。”

林秋深回想起来在L区医院,李暮里好像就是头发突然变成金发,还会因为情绪激动失控生长。

“二位别靠近,那金发会伤人,我们目前没办法把茧放下来。”

杨玉环推开女仆总,“没事的,我不会死的,我来把他放下来。”

林秋深综合刚刚听到的消息,金发更像是某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让主人感受到安全应该就没问题了。

“给我来把剪刀。”

林秋深举起剪刀,抓着杨玉环的头发就是一刀。

杨玉环愣住了,女仆总也愣住了,林秋深拿着那一缕银发迎来两道仇恨的目光。

“你幼不幼稚!”

“你又没死,”林秋深歪头笑,继续举着头发朝茧靠近,“剪头发不会死人的,李暮里,你奶奶还等着你呢,快醒醒!”

没有金发围过来了,林秋深让搜救队换花园剪,搜救队的人一靠近,金发又围了过来,林秋深拿着剪刀的手腕被金发狠狠缠住。

林秋深叹口气,“杨玉环你过来帮忙,他们刚刚拿火把烧过人家。”

搜救队只能退回,杨玉环拿着花园剪向前,林秋深换了大剪刀逮着他的头发又是一刀,杨玉环愤愤地看他,林秋深若无其事对着茧说话,“没事,你看,没死。”

杨玉环:我谢谢你。

叫他过来就是为了剪他头发,“你就不能剪自己的吗?”

“我头发黑,你的头发比较像,还比我的长。”

杨玉环发誓,等李暮里平安无事以后,一定要跟他这个恶劣的前任打一架,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比林秋深更恶劣的人!

“你也别闲着,过来整理头发,你还真指望他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干活?”

女仆总:好恶劣的发言,但是无法反驳。

发茧平放在地面上,发丝之间织的太紧密,剪刀失去作用。

“先送医院,用仪器切割。”

……

医院。

发茧被搬上医疗床,一缕金发悄悄缠上了林秋深手腕。

林秋深留在手术室看着医生用电锯慢慢割开一层又一层茧网,护士大力掰开茧网之后连连后退,“我马上去通知重症监护部腾出一间病房做温箱!”

林秋深手腕上的一缕发丝掉落,他走近,蜜色的浅棕瞳孔也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发茧里躺着一具皮包骨“干尸”,一层白瓷片似的皮肤贴在骨头上,额头,眼眶,鼻骨就像是蒙了一层纱,颧骨挂不住那层皮,眼下凹陷严重。

衬衫敞开着,纽扣不翼而飞,右胸干瘪萎缩,左心口碗口大的伤口被密密麻麻的金发缝在一起,血迹干涸之后黑乎乎一片。

医生掰开眼睛看到一双死灰银瞳,还有缩放反应,心脏也在跳。

那样的状态已经不能用活着来概括,应该说是奇迹。

一夜之间,一场不知名的大火,鲜活明艳的宠儿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林秋深从那只陶瓷手臂上取下电子手环,持续提供高压电流已经被自身产生的电阻烧坏,这种手环储电量小,短时间地释放高压电没问题,并不能持久。

应该是佩戴者强制抵抗导致持续放电,李暮里受伤时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想联系外界求救,不止一次,都没有成功。

“让路让路,重症病人转移!”

两个医疗助手机械人抬着单架平移,护士举着营养液瓶子一路飞奔。

“他怎么样了,让我看一眼……”

林秋深挡住去路,神情漠然,电子手环被丢回杨玉环手中,“S区手段害人不浅。距离上一次人口普查过去十年了,p区工作太疏忽,我代表921教院决定近期再查一次,先生不如回去把你那些人皮偶藏一藏,准备好配合工作。”

杨玉环自知理亏,只想看一眼,确认他人还活着就好。

隔着玻璃窗,病床上不成人形的李暮里头发全剃光了,脑袋上凸起的青绿血管清晰可见,全身插满检测各项数据的仪器,“嘀嘀嘀”的报警像是倒计时。

营养剂在输液管中缓慢流动,医护人员在特制的温房里满头大汗,而那高温也只是刚刚好让他的体温保持住不下降。

脆弱的,顽强的,只剩一副骨架的瓷人,再碰一下就要碎了。

他就像行走在这复杂充满邪念的世间,独存的那抹清风。

眼里总是戏谑,总是轻易接受现状,却没见他趋炎附势,奴颜媚骨,更像是甘愿听话的小狗,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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