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半个月后，天气转凉江城正式进入寒冬腊月。一场初雪如约而至，天地间遍布银光素裹的绵白，凛冬初至，天空似被层密不透风的薄纱所笼罩，暗淡无色，寒风啼饥，耳边盘旋而过的疾风掺杂几分彻骨的冷。
江城国内机场，B2出口。行人匆匆，周靖宇刚下飞机，清瘦高大身影看起有几分颓废疲惫，手里拖着20寸的行李箱，身上裹件跟叶雨繁同款长款到膝羽绒服，只不过他这件是刚买到手最新款黑色，而叶雨繁那件，早在大学时期穿过，是白色基础款。
照以往，周靖宇在穿搭方面上，尤为注重，最忌讳跟别人撞衫一事。
自从遇见叶雨繁后，他明里暗里在她身边找存在感。就比如，暗戳戳搜集她穿衣喜好，然后对号入座。
大手一挥get买同款，在外人眼中无意识碰巧撞衫，可周靖宇却不这样觉得，俩人同框当街出镜，透出旗鼓相当的气质，外加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一式一样似于复制粘贴一般，是最明眼人潜移默化揭秘二人恋爱关系的一种花招手段。
走出通道，周靖宇转场来到地下停车场下打车。周遭尽是流水线成排状节能电车，各大司机摇车窗，扯着粗嗓门前仆后继招揽客。
他拉开离他最近的车后备箱，把行李箱收起拉杆，塞进去。而后坐在车后座，报出目的地“江城特殊实验学校”，
汽车越过地下收费路口，行驶进入主干道。周靖宇连上蓝牙耳机，后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幽黑眼神透过车窗，看到四季转变。
入了冬的东北，一如既往是萧素无边无际的绵白。
来往公交车入乡随俗车模换成大红色贴花，以及街道牌匾，红绿水青山改为宣扬江城冬季旅游文化。
对面46路双层大客车，弱小小轿车在庞大笼统的它面前是多么的不起眼，公交车上下层里，乍现人挤人火爆明场面。
霎那间，他想到叶雨繁平日里上班。谨遵勤俭节约这一说道，不论早晚每天同公交车打交道，准不定她早就经历过，被挤成人肉馅饼悲惨兮兮情况。
周靖宇早就察觉到叶雨繁兀自攒下的小金库，很少搭在自己身上，就比如大学时期，叶雨繁告诉他，在家奶茶店打工。
后来，本以为得到的工资，她会为在自己身上添砖加瓦，买衣服，换手机之类的。
当时她只回复周靖宇，她牺牲休息时间凭借劳动力拼命索取的血汗钱，通通是要攒起来，早日买上独属于她一个人名字的大房子。
周靖宇现在能理解叶雨繁这种行为，是从得知到她的家庭背景开始。叶雨繁算是跟红楼梦里面的女主角林黛玉有些共同的相似经历，从小寄人篱下，无依无靠。
母亲改嫁，赌鬼父亲消失远走高飞。
挺悲惨的命运。
从那时起，周靖宇是正正真正理解叶雨繁，为什么要在大学时候就开始执着买房子这件事情……
她凭借自身努力，挺直永垂不朽的脊梁，为自己挣下一个独属于她一个人容身之所。从此不再隐忍受众，富贵也好，贫穷也罢。
至少，在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时候，濒临绝望之际回头那一刻，一盏家的明光披星戴月照亮漠然悲催的她。
一个半小时车程，周靖宇身披寒霜走进主楼。刚才刚好是午休时间，他故意留个悬念，没告诉叶雨繁，提前归来。
时隔半个月的异地恋，他此刻要想亲眼目睹见证，叶雨繁看到他突然降临在她身后那一瞬间，会以何种表情反应来迎接他。
可周靖宇却没想到，迎接他的并不是幸福甜蜜，而是无声胜有声的平地雷。
半晌，他都没抓着叶雨繁人影。于是，找来手语班。一推开门，正在吃饭的小孩子们看到陌生叔叔的出现，下意识停下吃饭动作。
懵懂纯洁的小眼睛里划过一丝诧异，主要周靖宇在外人眼是一个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校长。
高冷，不喜言笑，说白了，他这个性格最不招孩子们待见，因为他不盛过女教师们，天生自带以及后天培养，出一种对待孩子们的习惯性。
说话语调要轻，笑起来的时候适当温柔亲切。而周靖宇完全是一个错误的例子，他老是板着一张臭脸，面对孩子。
主班王老师，见状，撂下手头给不做站起身，对孩子们打出手语，让他们要乖乖吃饭。然后，走来周靖宇身边。
王考试定睛一看，想忽视都难，周靖宇眼底一片黛青，脸色淡淡暗沉，多几分颓然而说不尽的年岁沧桑。
主班王老师闻声询问：“周导，你怕不是连家都没回，直奔学校而来的吧！”
周靖宇“嗯”了一声，王老师在他脸上读懂隐晦的另一层含义，那咋了，我热爱工作，不行吗？
顿了顿，周靖宇来到教室里面，四处环视一圈。他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关于叶雨繁的东西。
他错综不解，抛开心中一切悬念，直接利索开口问话：“王老师，叶老师没来上课吗？”
“………”
王老师听完他这句话，脸上顿时呈现很精彩，但还是控制好表情管理，如实说出实情，“叶老师，她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周导，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靖宇悸动的心下一沉到底，半个月没来上班。就说明他自从去到新疆处理事情开始，按照时间线推理，叶雨繁便没有来过学校。
“出什么事儿了吗？”
王老师手里正忙着安顿好一个要上厕所的小朋友，这头还要抽空回答领导一言一语的问题。
“半个月前，咱们学校西侧的护栏掉了两个螺丝钉。当时那天正下雨，维修人员是拖了一天，而那天有个别的班小朋友完了，也不小心钻到护栏里半个身子卡在里面，没敢动弹。”
“叶老师在办公楼回来路上，刚好碰到撞见那一幕。当时是上课时间，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想想也劫后余生挺庆幸，是叶雨繁一股脑跑上前去救了那个孩子……后来孩子倒没啥事儿，就是叶老师，没站稳脚，从台梯上摔下来了，意外骨折。”停顿几秒，王老师又补充一句：“前天我旁听到李经理说叶雨繁腿伤，好像还挺严重的，估计这两月内好像是没法来上班了。”
周靖宇闻言，满目疮痍，神态黯然**，听完大致内容，失重心脏紧紧提起，他自嘲似的牵扯嘴角，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天，他只要是抓到空闲喘息时间，求问叶雨繁视频聊天的时候。
对方每次皆百般推脱，想尽借口拒绝，也真是苦了她，带病在身演这么长时间的戏。
叶雨繁选择隐瞒，就仅仅只为了不想让他担心嘛。
周靖宇搞不清，她面对他各种回避性行为。到底是因何产生的？
一脚刚踏出教室门口，周靖宇似又起到作用，侧过身，落下一道寂寞悲寂侧影，随即，不忘礼数，颔首对王老师致谢：“多谢王老师，我会尽快帮你再寻个副教。”
——
在去医院路上，周靖宇不死心般再一次叶雨繁拨通视频电话。
几十秒钟，手机屏幕显示对方已拒绝本次视频通话。
压抑克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紧接着对方打来语音电话。
那头女音一出口，多出几分柔和亲昵：“怎么了，周靖宇。”
周靖宇真诚发问：“在哪里呢，为什么总是不接我视频。”
声音比以往平白无故低几个度。叶雨繁目前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她一咬牙，依旧选择撒谎哄骗人，“在学校呢，我在备课。办公室里太多双眼睛盯着我，我不是很好意思。”
半晌，对面一直没有动静。叶雨繁讪讪推测，他远在新疆，通信技术由恶劣原因影响信号不好，可能是被迫掉信了。
她刚要……掐掉电话，顿时，对面电话里传出一道刺耳鸣笛声，震得叶雨繁耳膜颤动，她蓦然反应过来。
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周靖宇忍了又忍，面对一次又一次的谎言降临。他没法在自我安慰，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雨繁，你是不是很不信任我啊。”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叶雨繁语气平稳匀速，回答：“没有啊。”
“那你到现在都还在骗我，我下了飞机，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学校看你。
“却在别人口中得知你现在人在医院，而且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你懂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吗？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周靖宇黯自冷笑一声，讽刺自己的无言以对，“叶雨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雨繁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一般，一动不动。脸色变得苍白无力，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麻。
男人质问低沉的语气一字一句踩在耳孔，其实，她提前料到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局。
但是幻想终究会是被现实给打破。
事已至此，叶雨繁没法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件事收不了尾，周靖宇更不会善罢甘休。
“你现在……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吗？”叶雨繁盯着那条悬挂半空，打着石膏的右腿看了眼。
倏然出租车稳打稳扎的停在医院门口，周靖宇在电话那头说了句：“你老实等我。”
叶雨繁百般笃定他的意思就是这事没完。
周靖宇一脚迈出车门，一手把羽绒服拉锁抵下颚处，加快脚步，朝医院急匆匆赶去，步伐紧跟着心头蹭蹭升起的怒火酸涩交织。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白炽灯晃得人头重脚轻，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随处可见忙碌。
叶雨繁调节床边按钮，她坐起身，腿上裹着厚重石膏，这让她行动间极为不便。可一想到刚刚在电话里，周靖宇张嘴就是一顿怪瘆人输出，令她心中不寒而栗
忙忙叨叨半天，叶雨繁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伸手够来床边的拐杖。
穿上一只拖鞋，受伤那只腿不经意间磕在床边，咚的一声，疼的她眼冒金光，倒抽一股凉气。
叶雨繁万分不敢懈怠，一瘸一拐直奔电梯间而去。
周靖宇携带一身室外清冷风霜，风尘仆仆地刚跨入住院部一楼。刚拐入走廊，电梯门缓缓开启，这一时间，他掀起眼眸，即使身边人员像无头苍蝇般窜动，他仗着身高的优势，一眼望到电梯里拄着拐杖，瘸着一条腿的清瘦女生身影。
人流尽数走光，周靖宇眼底情愫翻涌。
站在电梯里侧的人，如飓风过境，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一颗紧绷的心无端松懈几分，日日夜夜朝思暮想，时隔多年选择放手一搏，用命相拥的人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