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媚得像她读书时,偷偷看得话本子里描绘的狐狸精。
躲在荆赋离身后,拓跋继好奇地伸长脑袋,往声音的起源处看。
只见一名身穿番榴艳红长裙的女子倩然笑着从那群兵士的后方慢慢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女人。
看见她们,那群兵士赶紧向两边靠拢让开了道路,这也让拓跋继更清楚地看清了她们二人的容貌。
为首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长得当真就如她的声音一般媚,杏腮桃眼,长发用一根剔透玉钗束住,懒散地披在身后。
应了慵懒美人的词意,让拓跋继一见她,就想出冬日暖阳中,闺房添着红泥小火炉,美人娇滴滴地趴伏在榻上的闲适冬居美人图来。
那慵懒美人身旁的女子,只着了一身靛染的素衣,有些像她在阳城道观看见的那些尼姑师太,只不过她并不是出家人打扮,却生得面相清雅敛和,叫人一见就觉得读了经书似的,心里头莫名安定下来。
这两名女子样貌典性都截然不同,却走在一起,未免叫人好奇。
不过,最叫拓跋继好奇的,还是她们的眼睛,都是浅淡的苍蓝之色。
这难道是异族?不过,除了西域那些人,她可没听过哪个族类是有苍蓝眼瞳的。这俩人的相貌又是中原人长相,就更不可能了。
她正兜着满肚子疑惑,那为首的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队伍前头。
撩弄了一下耳边长发,正待说些什么,在看清她们时,却忽然变了脸,冷面指着她道,“你是什么人?!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上来就这副凶恶神色,叫拓跋继反应不能,呆呆地指了指自己,“姑娘是说……我?”
“不是你,还有谁!你这个匪徒恶棍!”
红衣女子柳眉倒竖,指着她怒意冲冲道,“你,你这个恶棍流匪,快从我师妹身旁离开!否则,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师妹?那是谁?
拓跋继更迷惑了,听说,脑袋前后左右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她说的什么其他人。
只好试探问她,“呃…谁是你师妹啊?”
“你你你……”红衣女子怒意更甚,手一扬,一道气刃便冲着拓跋继的面门挥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她似乎往自己这边丢了个什么,拓跋继赶紧躲到荆赋离身后,抓紧她的衣裳,大叫,“救命!”
“师姐。”赶在那道气刃把拓跋继那小脑袋劈碎之前,荆赋离丢出一枚银叶将它撞散,并淡淡唤了一声气得脸红的人。“你怎么从蜀地逃出来了?”
来人正是被凄惨抓回蜀地的元策陌与陪着她以防她闯祸的梁见曦。
“呜哇,小赋赋咱们这么久没见,你不但不问问师姐的境况,不问问师姐过的怎么样,你竟然还护着那小流氓!师姐心痛你知道么!”
元策陌闻言,夸张地捂住自己心口,并顺便踢一下身旁定定站着的梁见曦,“没看见我心口疼啊,快让我靠一下。”
“哦,好。”还在出神盯着她们的女子顿时回神,往元策陌身旁站了站,好让她能把自己当作柱子靠得舒服。“伊……策陌,这般可行?”
“勉强。”丢给她一个冷淡的眼神,元策陌便不在理她。
转过脸,继续和荆赋离插科打诨。
“哎呀我的好师妹,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师姐啊?师姐可是一日三省,茶不思饭不想无时不刻都在想师妹你呢,你看看,师姐都瘦了一圈了。”
我看你是茶不思饭不想地想着逃跑吧。
深知她这位师姐的秉性,荆赋离懒得理她。
但见她清晨的鸟一样,叽叽喳喳地一直在往外蹦话,且完全没有停下来说废话的意思,便淡淡看她一眼,对还在喋喋不休的人道,“师姐,你的衣带开了。”
“啊?哪儿,哪儿?”元策陌听了,果真停了话头,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衣着。
刚低头,想起自己今日穿得衣裳是敛襟的,哪里有什么衣带。她这是又被骗了。
师妹叛逆伤吾心啊。
元策陌累觉心痛,顺势摆了个西子捧心的姿势,瞥一眼她,语气苍凉道,“小赋赋,你太伤师姐的心了。”
她又来了。
荆赋离眉头跳了几跳,“比起这个,师姐不该替师妹解阐,为何会现身此处么?”
元策陌抹了几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凄凄惨惨道,“哎,师妹不愿意见到师姐么?”
荆赋离淡淡回她,“并非如此。但师姐被抓回去,没个三年五载,该是出不来的,为何如今却出来了,还与这些宋兵为伍?”
提起宋兵,元策陌脸上的笑收住了,神色也严肃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她,“说起这个……小赋赋你可有受伤?”
元策陌向来爱玩闹,能得她这般神色,定是出了什么事。
荆赋离皱眉摇首,淡道,“并不曾。”
“那就好。”元策陌松了口气,验过她身上的确是没有伤痕,方松口气,叹道,“占卜到你在宋国,我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听见那些人通报说在千晏城郊诛杀了一干鲜卑人,却让其中三个逃了,我就心慌,唯恐就是你,还好你没什么事。”
“怎么,出事了?”
“可不是。”元策陌摇首,压低声音与她叹道,“那这兵士都是宋君次子萧王刘子郸的人,不知为何,他们近来杀了好些鲜卑人与汉人,已经有百余村落被屠尽了。”
“是么。”荆赋离皱眉,“他们屠戮鲜卑人就罢,与汉人又有什么怨仇?”
“谁知道。”元策陌无奈耸肩,“我也只是知道皮毛而已。此次回去……蜀地日渐寒,许多族人冻死了,那帮老太婆无计可施,就让我和梁见曦那讨厌鬼一道入中原寻出路。咱们路途中碰巧救了打猎时差点被老虎吞了的刘子郸,就被他奉为座上宾,这才知晓这些缘故。”
“如此么……”荆赋离沉吟着缓缓颔首。
“对了,那小家伙是谁。”说完这些,元策陌又想起来兴师问罪了,越过还在沉思的荆赋离,探手一把抓住严严实实藏在她身后的拓跋继,哼道,“小赋赋你说,这小家伙打哪儿来的?寻常我碰你一下衣裳都被你追着打,这小家伙竟然敢靠你这么近!”
追着她打什么的,她可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失礼的事。
荆赋离把脸转向一边,“师姐又说笑了。”
拓跋继懵懵懂懂地听着她面前的俩女人说话,没来及问荆赋离,怎么就和这异族女人扯上关系了,就被人抓着衣领子从荆赋离身后拖了出来。
这姿势多不雅啊,旁边还有一堆人看着呢,她的脸面啊。
拓跋继欲哭无泪,头昂着手招吧招吧就往后头荆赋离身上够,艰难委屈吐字说,“…救我。”
得亏了她那张脸长得还算好,不然,总是遇事就呼救的性子,她总想一巴掌把她扇过去。
见状,荆赋离无声叹息,“师姐,你先把她放开吧。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哼,我还没怎么用力呢,这小子就哼哼唧唧的。”
元策陌嫌弃地松开手,没忘了问她,“这小子到底是谁?”
荆赋离懒懒道,“我的远房表弟。”
元策陌顿时见了鬼一样看她,“表弟?你不是说你父母双亡没有亲戚,只和你师傅相依为命么!”
“说了是远房的么。”荆赋离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我也是近来才知道的。偶然看她落魄到在坊里卖一件家传宝物,觉得奇怪上前问了才知道的。”
“好吧。”这原因虽说牵强,但怎么说条理上没有毛病。
又见自家师妹对这小毛孩子极好,元策陌就信了**分,一双丹凤眼顺势上下打量拓跋继,笑了,“不过你这表弟怎么长得跟女人似的,连骨架也这么纤细,他不会是女子吧?”
荆赋离镇定地一把拉过拓跋继,塞到身后,躲过她锐利的视线。“她自幼有病症,所以生了副女相,你若是不信,大可脱衣验身。”
什么脱衣验身!她有允诺么!
拓跋继闻言,立即惊得瞪大眼,转向荆赋离。
她这姐姐是吃多了撑坏脑袋了?万一这异族女人真的把她的衣裳脱了可咋办!
这众目睽睽的,可不是要逼死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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