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不过她阅历尚浅,不知这兵荒马乱的,敢于出门的士族女子,都绝非常辈。

面前的女子虽然答应她救人,却未将武平带入医庐药堂,而是唤她的侍女将他们随便丢在一辆马车上,驼着她们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宅子前。

这宅子四围都被竹林覆盖住了,显得阴森的狠。

到了地方,武平马上被几个出来接应的小厮抱走了,而她,则被那个士族姑娘拎小鸡一样从马车里拎了出来。

出来时,她整个人都懵住了,只来得及望一眼四周,知道自己似乎是到了城郊,就被那一身素白锦袍的士族女子抓着,丢到了那宅子外竹林间的一个小碧潭里。

此时正是秋意萧森的时候,潭水冰凉刺骨,她“哗啦”一声掉进去,身上的衣物瞬时被浸得透湿。

森森冰凉的寒意也透过她衣物刺激得她扑腾起来。

“你干什么!”呛了几口水,手臂摆了两下,才好容易挣扎浮出水面上。

她眉间拧成团,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怒气冲冲地对站在潭边的女子道,“我自认与姑娘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士族女子并不答言,只扫了一眼她,脚尖一掂,飞到潭面上,抓住她手臂,又将她往水里按。

“咳…放开…放…开…”冰凉的潭水霎时涌入她的耳鼻之中,要穿破她的耳膜鼻孔一样,难受得她不断摇头挣扎。

可按着她的人似乎有要她命的意图,她怎么动都挣扎不开。

水流越来越多的涌入到她耳膜里,脑中嗡嗡一片,渐渐意识也模糊不清了。

难道她这是要死了?

眼前一片漆黑,身上也都冰冰凉凉的,拓跋继心里冷极了。

这女子是真要她命的,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不行,不行,她还这样年轻,她不能死,不能死!

人于惊怕中能获得的力量是无尽的,在被水流几乎穿破耳膜的一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拓跋继头一抬,将按住她胳膊的人顶开。

接着,她疯了似的,手往上一抓,将不意被她撞开、没及用轻功稳住身子的人也抓入水中。

既然你想要我的命,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没防备被她抓到水中,荆赋离不禁皱眉。她水性不是很好,这潭水却极深,这下可糟了。

正欲甩开她浮上水面,冰凉的潭水哗啦啦一阵作响,拓跋继不知何时拽着她的衣袖一同浮了过来。

且她是铁了心要和她同归于尽,趁她落入水中的时候,竟然摸索着用她的腰带在她腰间打上了死结。

在水里,衣物重得与铜块一般,拖着个人,她浮也浮不起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龟息闭气,望着水里已经快要不行的人,神色淡淡的也不再挣开她。

她龟息闭气能撑一刻,她倒是想知道,面前这不会武功的女子,能撑多久。

潭水冰凉凉的,却极清澈。拓跋继脑中嗡嗡的已经没意识了,求生的本能却叫她瞪大眼睛不敢闭上。

于是碧清的水中,她便望见原先样貌平平的人,脸上的皮一点一点的褪去,不一会儿竟然蜕变成一个样貌绝色的美人。

琼鼻高挺,睫如扇羽,唇淡似粉樱,眉如远山细描,肤色也白皙得雪一般。更重要的是,她的瞳孔竟然也是浅棕色。

拓跋继瞬间明白过来面前的这女子先前定是用了易容术,且看她在水里也这样悠闲,定是习得武功,会传说中的闭气之术。

再这样下去,她是不会有事,她是必死无疑的。

拓跋继心里明白,也害怕的厉害,下意识腿朝面前女子小腿处踢了几下,趁着她吃疼,皱眉启唇的一刻,猛地上前,死死抱住她,唇贴上她的,窃取她口中的气。

两人分气,就算她会龟息功,过一会儿,也得死在这里。

顾不得追究面前人冒犯她的罪,荆赋离眉头紧锁,对着面前死死缠住她、近在咫尺的人指了指水面上头。

拓跋继会意,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动,让她带着自己浮上去。

慢慢眨眨眼算作答应,害怕她半途丢下她,她手脚还是缠住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于是,在快要把口中最后一口气消耗尽的前一刻,荆赋离终于带着人浮到潭面上。

趴在潭边正在喘气,脖间就横过一只胳膊。

身后的人气都喘不匀了,还试图威胁她,“你…你为何想要杀我?”

“放手。”她冷淡地回,反身将她的胳膊打掉,后退一步。

抬眸时,却惊讶发现那在水里快被淹死都没露出惧色的女孩子竟然哭了。

和脸上的水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泪珠有多少。

一边拿手抹脸上的水,一面对她泪眼朦胧地哽咽道,“我…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身上的衣物湿透了,将她属于女子的姣好身形都描绘了出来。

束的发也尽被打湿,散乱在肩头,加上她哭得通红的鼻子,看起来和寻常百姓家爱吃桃李怀/春/心的少女没什么两样。

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这样一哭,楚楚可怜的。看起来倒像是她欺负她了。

荆赋离垂眸,轻抬手整了整自己湿透的衣裳,淡淡道,“你不是没事?”

“没事?如果不是我聪明,有保住自己的法子,我早就死了!”

拓跋继还是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嘟哝哭着,死死拽住她的衣裳,和孩子要麦芽糖不给就不走一般,吸吸鼻子,眼眶通红道,“我不管,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个解释,咱们就在这耗着!谁也不能走!”

瞥一眼她在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儿,荆赋离倒没再为难她,只淡淡往她手上看了一眼,“那骨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娘给我的。”听她说这戒指,拓跋继忙反身把戴着那骨戒的手藏到身后,戒备地望她,“你想抢不成?”

她像是那种随便掠夺人东西的强盗?

荆赋离蹙眉,冷冷淡淡道,“放心,我还不至于抢你的。你娘,是不是姓崔?”

拓跋继一怔,“你怎么知道?”

“哼,那就是了。”

拓跋继丢给她一抹冷笑,道,“是不是又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把我丢到水里!”

荆赋离以牙还牙,同样丢给她一抹笑,“我乐意,又关你什么事?”

“你!”拓跋继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命不久矣了,荆赋离却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若有所思。

拓跋氏起于草原,生来嗜血。代表皇室的图腾都不同于中原一带。后配血玉,这骨戒却是帝皇的信物。

面前的这女孩子是鲜卑人长相,又是崔皇后所生。想必,该是她离宫后,父皇的遗腹女。

竟然妄图以女子充作男子,作拓跋皇室唯一血脉,崔皇后的胆子倒不小。

……不过,如今拓跋嫡系一脉,除却面前的这小姑娘和她,似乎当真是没有人了。

想想,荆赋离不禁心生叹息,望着面前眉目都没长开的小女孩,淡问,“你叫什么?”

“我叫崔继。”拓跋继犹豫一下,还是说了自己娘亲让自己用的化名。

“那你又唤什么。”偷偷看一眼自己面前似乎从画里走出来的美貌女子,她咳嗽几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就该也告诉我,你叫什么才是。”

“哼。”荆赋离根本不打算理会她,冷笑道,“难道你被狗咬了一口,你也要咬回去不成。”

“你!”拓跋继被她这句话气得脸通红,引动了喉咙间呛的水,弯腰不住咳嗽,身子抖得厉害,和秋风中被吹打的兰花一般柔弱。

拓跋氏族起于草原,族人生来骁勇善战,虽说自从定了国都,族中子弟不再练习骑射,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自幼都身子康健。

可面前的这只未免也太弱了些。听她咳嗽,似乎都要把心肺咳出来了似的。

“舌尖抵着上颚。”她咳嗽半天还没停,荆赋离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好冷声提点她,“别动,我抱你回去。”

拓跋继咳得还没直起腰,就觉得腰间一松,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想想她好歹也是扮男子扮了十几年,如今竟然被女子抱了起来,可真是……要是被人看见,她的面子就要被丢光了。

拓跋继想要捂脸,但她一动弹,就被抱着她的人一枚冷淡的眼神制止了,“你要是不想我现下就把你丢下去,摔成几瓣,尽管动一下试试。”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拓跋继只好忍住把自己埋到地下的冲动,乖乖地缩在她怀里不动弹。

待她一阵风似的把她抱到宅子里,随便找了个屋子丢了进去的时候,拓跋继才捂着自己摔疼的臀艰难地爬起来,双眼通红,似乎是在控诉一旁站着的人一般。

她就知道,这女人怎么会这样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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