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烘烤着大地，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散落下来，午后的山林凉爽宜人。鸟儿在树梢上停靠，布谷布谷的叫唤，梳理身上的羽毛。此刻大部分动物都在睡觉，忽听一阵响动传来，兔子四处躲藏。
喳喳，山林间的鸟儿警觉过来，盘旋在空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白色狐狸慌慌张张向这奔来。只见其尾巴着了火，噗通一声跳入溪水中。
“吱吱吱……”猴子不合时宜的嘲笑起来，鸟儿重新回到树枝上，难得的静谧又被打断。昨天狐狸被绳子掉在半空，啄木鸟在捉虫时一并把他救了下来，它今天又去偷了。
也难怪，毕竟这家伙是个要吃不要命的。
“哗啦”一声响，微黄光晕下的水面吐了几个泡泡，随后一个高挑修长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眼如清风，生的娇憨可爱。白皙的手指从衣杉里拿出半只烧鸡，找了块空地坐下。
迟鱼乃是这山林里的一只小狐妖，没杀过人，也不挖人心，他对那些不感兴趣。除了山林里已有的东西，迟鱼最喜欢的就是这香喷喷的烧鸡，但这里全是精怪，就算有那也不能吃。无奈，只能去人类的地，每次都惨不忍睹。
现在尾巴还疼呢！
迟鱼咬了口鸡肉，泪流满面，太香了赶紧再来一口。
一条黑蛇浑身浓墨，碗口粗，吐着信子缓慢蜿蜒在时鱼颈项处攀爬。
“嘶”迟鱼倒吸了口凉气，舌信舔了下他的耳尖，然后是恶意的笑声:“当真是戏子无意，娘子无情。”
迟鱼心中升起种压迫感，问:“我哪无情了？”
“全部。”傅恒眼中兴味盎然，伸出手拾了缕他的长发，语气满足而喟叹:“娘子，你嫁给了我，又逃走，让为夫好找。”
“傅恒，我算你哪们的娘子，咱们两个都是男的。”迟鱼白皙的脸上满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傅恒居然真对自己动了心，还追到这里来。
“在寺庙里，我们一起在菩萨面前立过誓，永不背弃。
大概两个月前。
在凤凌山居住了二十年的迟鱼，因听闻寺庙里供奉的食物可以随便吃，香火还能增长修为，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道家寺。
没想到却只有一些野果子，菩萨在高处坐落着，一条大黑蛇盘在香案上闭着眼，迟鱼用手探了下，没反应。
“喂！蛇兄弟，你别不是死了吧！”迟鱼揪着蛇身就开始上下摇晃，抱了抱发现更冷了，在刺激下哭了出来，声音哽咽:“咱们做妖精，也没你这样窝囊的，你怎么就死了呀！你不要死！”
“你若再摇，我可真就死了。”清越声在耳边荡开，带着点玩味道:“小狐狸，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迟鱼听闻松了手，兴许这是条人类供奉的灵蛇，在此处休息，不巧被自己打扰到。
“我叫迟鱼，住在凤凌山，你呢？”
“傅恒。”
互道了姓名后，迟鱼行拱手礼留下一句就此别过，准备跑路。
“慢着。”傅恒化作人类模样，一步步朝他走来，等走近时才发现他竟如此高，身上香火味已然浸透，傅恒的长相有些戾气。
“我看你拿了这么大的袋子，准备干嘛？”
“……啊，这个。”迟鱼硬着头皮道:“路上捡的。”
傅恒黑如深潭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片刻后道:“耳朵露出来了，化形术还不精啊！小狐狸。”
迟鱼讪讪地摸了下狐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还是大妖呢！一点也不懂待客之道。”
傅恒被他这两句逗的想笑又不敢笑。
“厨房还有鸡腿，我去拿。”
迟鱼一听有鸡腿吃，立马抱住这人，感言肺腑道:“傅兄，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妖了，不计较我把你吵醒，还给我东西吃。”
在他离开后，迟鱼扫视了下这里，刚没注意看，原来只有傅恒自己歇脚的地方干净外，其他的简直没法说。
墙上缝隙生起蛛网，一摸贡台全是灰，门口贴有“大慈大悲，到处寻声救苦；若隐若显，随时念彼消愆”也都褪色并在空中飘荡。
片刻，傅恒回来，桌上放有三个鸡腿。
迟鱼在吃鸡腿时，傅恒便又化成蛇在香案上假瞑。
“傅兄，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吗？”
“老和尚收留了我，见我在雪里冻的可怜，将我带了回来。”
迟鱼一顿，问他:“那老和尚去了哪里？”
“死了。”傅恒垂眸冷哂，像是回忆道:“人类的生命太脆弱，算下时间，也过去几百年了。”
迟鱼不太会安慰人，虽说凤凌山有许多妖精，但他也没有亲人。只能把盘中剩有的鸡腿拿出来:“傅兄，你要吃吗？”
尽管多有不舍，鸡腿是多么的美味，他也只能忍痛割爱。表面笑脸相迎，人畜无害，其实内心世界是这样的。
“草！为什么？为什么你将要离我而去？你不是最爱我的吗？鸡腿！”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可恶的鸡腿！”
……
傅恒曾受上万人的香火，现在虽冷清，倒也安静。偶尔有人路过，还会来拜上一拜，贡些吃食，当然，这些东西他也用不上。
听着小狐狸一声声的控诉，甚是稀奇有趣。
“我已不用吃东西。”
迟鱼心里都乐开了花，面上还要装下，把鸡腿塞入嘴里，“傅兄，这也没办法，你既不用吃，我只好帮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是吗？那谢谢你了。”傅恒唇一挑一勾间，笑起来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几个字，听的迟鱼有些心虚，他还从没被人这样说过，随即拍到胸脯道:“举手之劳，我们是好兄弟嘛！”
迟鱼在寺庙呆了半刻，见时候不早了，微微直起身子，“傅兄，如若有缘，迟鱼定当还你这一饭之情。”
他抬了抬眼皮，视线里，傅恒单手撑着脸颊，正望着他笑。
“我靠！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迟鱼发誓，他眼睛真没出问题，要不就是这哥法力太强。
四目相对。
“记住你说过的话。”
迟鱼走在街上，戴了个斗笠。看见前方黑压压一群人议论纷纷，他便也跟着去瞧，只见其告示赫然写着几行大字。
一、不和牛和平相处的，不要。
二、不牵牛去吃草的，不要。
三、长相抱歉的人不要，我们少爷只喜欢美人。
迟鱼越想越无语，现在给人做长工都这么多规规吗？
“大郎，你就去吧！家里都快没米了，孩子还小，不能跟着一起挨饿，我就把布织好，拿出去卖。”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听说……那个少爷，丫根不是个正常人，你真的要把我往火坑推啊……”
“说白了，那只不过是个传言，无人证实不是？亏你还是个男人，一点风言风语就撂挑子不干。”
迟鱼听了个大概，见两人要走，忙不迭问道:“在什么地方做工，有何好处？”
“桃花村，管三顿饭，银子一个月四两。”
唉呀！这不妥妥的饭票吗，包吃包住，还有钱拿。
迟鱼一想到好日子在向自己招手，等去了桃花村想吃多少烧鸡，不都手到擒来吗？
等到了那个地界才发现，一穷二白，最顶上的山坡就一个茅草屋。牛老的根本走不动道，吃草都是个问题，关键只有这一头黄牛。
迟鱼坐在山坡上，忽闻一阵刺鼻的恶臭味，眼前一头老黄牛边吃草边拉屎，还很悠闲地蠕动嘴。
跑不跑，这是个问题。
“靠！要不还是跑吧！不受这鸟气，我又不是人类，我是狐妖啊！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我就没脸了。”
“妖怪们肯定会拿这件事狠狠羞辱我的。”
都怪这张好吃的嘴！平时不好好修炼，连化形术都出错，怎么可能逃走，再说路程又远！
老黄牛吃饱过后，犯起困来睡去，迟鱼只能认命的收拾牛粪。
“迟小弟，我来给你送饭来了。”
听见声音，迟鱼先去溪水里把手洗了遍，站起来转过身，发现这人是个陌生面孔。
好像叫什么顺子来着……
“顺子哥。”迟鱼规矩喊了一声，接过来疑惑道:“怎么米饭里有两个鸡腿？平常不都是馒头配咸菜吗？”
刘顺子嘿嘿笑:“你走大运了，这是少爷赏你的，我们这些人怕是没这待遇。晚上早点睡，我看这天要下雨。”
少爷？
就是那个四十好几，还未娶妻的那个。一想到他恶心巴拉的样子，还有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迟鱼连同这鸡腿都吃不下去。
窗外果真下了雨，破旧门缝里不时有冷风吹进来，迟鱼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身体。
唉！这鬼天气，还要不要人活了，又没有吃的，也不知道老鼠在咯吱叫什么……
等等。
老鼠，这破屋有老鼠吗？
几个人影在窗户前鬼鬼祟祟，黑灯瞎火的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还是少爷英明，也就只有你能想出这招，不知到时候兄弟几个能否也尝尝。”
“你动作快点，别把他吵醒了。”这人催促道，“快把这迷药放进去，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好东西一起分享，何乐而不为呢！”
我靠！这还是我认识的世界吗？疯了，连我一个公狐狸都有人要惦记，简直饥不择食。
迟鱼还没从这荒谬感走出来，忽感到一阵头昏，忙拿起一旁布条紧紧按在鼻子上，这才好转。
悄悄的来到门口，把门打开，响动吸引来一帮人，这人气的牙都咬碎了道:“你还敢跑，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就跑。”
几个身材魁梧的小厮在后面追，外面雷雨阵阵，迟鱼化作白狐跳窜在山林间。雨水打湿了他的皮毛，连眼眶里都有，他有些看不清路。
又累又渴，迟鱼也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因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