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雨看着打开的门，呆愣了许久。

“陆疏月。”

“我没有偷听你讲电话。”

“房间隔音不太好，我只是听到了一点。”

萧暮雨慢吞吞跟在陆疏月身后，小声解释着她可能惹陆疏月生气的原因。

陆疏月转身停下脚步，萧暮雨低着头撞到她肩膀，感觉到疼痛，萧暮雨抬头看她。

陆疏月见她小心翼翼，缓了缓面色，道：“我不是去他那。”

“奥。”萧暮雨也不敢多言。

“我没生气。”陆疏月又解释了一句，将钥匙递给萧暮雨。

“没生气为什么还赶我走。”萧暮雨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语气中的委屈隐隐显现。

“我们原定的计划是2号到6号。”陆疏月耐着性子解释。

潜意思是萧暮雨提前来，不在计划内，也就不存在赶走的概念。

萧暮雨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难堪。

她心中又明白她们之间有什么没说清楚，大概是一个又一个的交流误差。可是陆疏月的冷脸是真的，她忍着泪意，怕丢脸怕尴尬。

她接过钥匙，转身往回走。

陆疏月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到萧暮雨面前，看见她眼泪跟珠子似的一滴滴往下掉。

陆疏月彻底没脾气了。

“我去我妈那里，你也去？”

“不去了，你好好玩。”

“？玩什么。”陆疏月这下知道萧暮雨在想什么了。

“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我是有事，不是玩。”

萧暮雨发现好像是自己太粘人了。虽然她还是很难过，但她认错般和陆疏月解释：“对不起，我以为你要走了，想跟着你。如果打扰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陆疏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

她不太理解“想跟着”这样的想法，但她现在知道萧暮雨情绪过于丰富了。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上课学习，第一次跟朋友同行这么久，感觉到有心无力。

甚至心中想：“算了，以后还是一个人吧。”

她思索了片刻，对萧暮雨说道：“我是单亲家庭。”

这下轮到萧暮雨愣住了。

“你确定还要跟我一起去么？”

萧暮雨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呆呆地点头。

等到了目的地。

看见漫山的墓碑，萧暮雨才明白，明白过后她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安慰陆疏月，之后更是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无比后悔。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嗯，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萧暮雨表情停滞了片刻。

“奥，我在这附近玩吧。”

虽然四周是看不到头的公路和荒凉。

但是空气还是很清新的，她可以散步。

陆疏月并不觉得四周有什么可玩的。

停在公路边的司机大声道：“姑娘，你朋友还走不走啊，不走我回去了哈！”

“我不走，叔叔再见！”萧暮雨朝司机摆了摆手。

陆疏月向墓地走去。

她手捧着一束路边买的黄玫瑰，花束不多，在这宽阔的天地里显得有些单薄。

妈妈在的时候，她每天都有很多很多话和妈妈说。后来妈妈不在了，生活也好像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能是沉默太久了，现在思念和寄托近在眼前，她也开不了口。

“疏月。”一道男声传来。

陆疏月回头，是周飞，妈妈生前一直资助的学生。

“陪老师说说话吧，不然她该嫌你闷了。”

也不等陆疏月回答，他俯身摆好水果点心，自顾自就说起话。

“老师，我申请到了保研的名额，是您的母校。我以前特别特别崇拜您，小时候这所大学和我隔的并不只是一千公里和七八年，因为您的鼓励和帮助，我站到了那里。疏月也是青出于蓝，考上A大。”

周飞说完，问陆疏月：“在大学里面有没有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和老师讲讲，也和我讲讲。”

陆疏月觉得嗓子很干涩，好像就算张开嘴，声带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肯与人说母亲离世，也不肯去想谈论风声的母亲永远静默在这。仿佛只要这般，母亲就还是记忆中鲜活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落单的飞鸟也归林，空荡的北风降了温。

离了土壤的花瓣掉落了几片，被风卷到了墓碑前，在萧瑟中留下一地春。

陆疏月回家后一直不曾开口，萧暮雨也小心翼翼不说话。

沉默地度过了这个中秋。

狐族有狐族的“中秋”，萧暮雨自然不觉得如何，只是在思考如何让陆疏月开心些。

她思来想去还是打开了宿舍群聊。

狐狸不吃葡萄呀：求助！！！怎么让朋友开心！！！

照明月：陆疏月怎么了？

狐狸不吃葡萄呀：没怎么，不是她，你说怎么办嘛QAQ

照明月：是你惹的吗？

狐狸不吃葡萄呀：不知道啊，感觉我有一部分原因。她很久不说话了。

林瑶瑶瑶：要不然你和她玩两天云城开心开心？我们晚点来。

狐狸不吃葡萄呀：不是陆疏月。我在云城认识的别的朋友。

照明月：……不信。

林林林瑶：不信。

林林林瑶：说实话，她话本来就挺少的。

狐狸不吃葡萄呀：情况不一样的呀。

刚发出去萧暮雨就撤回了。

照明月：……

狐狸不吃葡萄呀：你们快给建议嘛。

林林林瑶：针对情况才能给建议的宝宝。不过现在我建议你让她静静，我感觉你太粘她了。

狐狸不吃葡萄呀：好的TvT

萧暮雨没能瞒住陆疏月的心情起伏，她有点害怕别人问起陆疏月的事，又让陆疏月再次难过。

她窝在沙发角落，双手握着手机发呆。

哎，当人类好难。

眼看着饭点早就过去，陆疏月迟迟未出现，萧暮雨决定出门买饭。

等她拎着两个打包袋敲开卧室门时，只看见陆疏月眼睛很红。

“吃……饭，吃饭啦！”她手上有东西不方便，只能很笨拙地拥抱了一下陆疏月。

“嗯。”

两人无言地吃完这顿简单的饭。

陆疏月吃完就回卧室了。萧暮雨还是窝在沙发角落扣手机，不是骚扰舍友就是打扰爸妈。

狐狸不吃葡萄呀：妈妈，中秋节快乐！

萧山美狐：不过人节，勿扰哈。

萧暮雨只得转换战场。

狐狸不吃葡萄呀：明月姐姐、瑶瑶宝宝，中秋节快乐！！

林林林瑶：宝宝中秋节快乐！明月姐中秋节快乐！

照明月：同乐同乐！

群里气氛热络起来，她们分享着中秋团圆饭的图片。当然，萧暮雨只能望梅止渴。

见她们分享完主食开始分享月饼。萧暮雨见此才想起来她出门忘记了什么。她思索片刻，起身出门。

云城说小不小，但是不论交通还是贸易都并不发达。萧暮雨辗转好几路公交，才找到了一处大商场，买到了林瑶推荐的月饼。

走出商场，天空变得有些暗沉。但萧暮雨不是云城人，不知道云城的雨变幻莫测且说一不二。

萧暮雨慢悠悠地往公交站台走去，还隔着一段距离时，雨滴便一下一下砸落，顷刻便化做疾风骤雨。

萧暮雨拿礼盒撑住脑袋，往公交站台跑去，半分没有之前悠闲的样子。

等她坐上座位，白鞋裤腿上全身泥点和水痕，橙色卫衣也大块大块被雨洇湿。

或许是不顺利的事太多了，萧暮雨并不感到烦躁，反倒是很平静。

外面雨的落地声响亮而密集,好像不把世界砸得泥泞不堪就不会死心，雨滴也打在窗户上，留下水痕。

雨中的公交好像不会拥挤吵闹，仿佛一个人、一个座位、一扇窗，便是一个世界。

萧暮雨上了大学后好像格外容易多愁善感，她有越来越多不好的情绪在心里堆积。

被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嘲讽、被学习委员针对，现在好不容易和陆疏月成为朋友，她还让陆疏月难过。

做人真的太难了。她以前不会这么难过的。

萧暮雨一路想了非常非常多，对一个月来的糟糕开始归纳总结找原因。

所以进单元门的时候，她又不小心撞到人了，她急忙鞠躬道歉。

来人估摸着四十多岁，一身黑色宽阔大衣，肩上沾着几滴水珠。

“借过。”男人摆了摆手，颇有些着急地走进狭窄的楼道。

萧暮雨一路上太狼狈，等她站在楼道口整理完，已经过去好几分钟。

可走到楼层时，竟看见男人站在陆疏月家门口，大门开着。

她向前走去，才看见陆疏月站在玄关处。

萧暮雨见两人沉默的氛围，不动声色地从两人中间溜进去。

陆疏月瞥了眼萧暮雨，又转过头盯着男人，说：“你走吧。”

“月月，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爸爸成见这么深，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过中秋节。回去的航班也快了，我也不久待了。这个是爸爸给你带的月饼，中秋节快乐。”

陆疏月冷眼看着秦霖递过来的包装精美的礼盒。

秦霖大概知道陆疏月的固执，他将月饼放在玄关边就离开了。

陆疏月关上门，转过身看着一旁鹌鹑似的萧暮雨。

头发还滴着水珠，衣服从鲜橙色变成了暗橙色，裤子鞋子更是泥点斑斑惨不忍睹。

惨不忍睹的萧暮雨递上那因不防水而破损的礼盒，小声道：“中秋节开心。”

“嗯，中秋节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