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浅缩在宴会厅后门的阴影里,爪子紧紧扒着地毯的绒毛。奢华的羊毛地毯蹭得掌底发痒,却抵不过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深秋,的夜风顺着门缝往里钻,刚洗干净的皮毛被吹得炸起一层细绒,像团蓬乱的红雾。
他刚才差点被巡逻的侍应生踩扁尾巴,那些穿着黑制服的人类脚步匆匆,皮鞋底擦过地毯的声音十分刺耳,谢浅只能像团影子似的贴着墙角滚,硬生生撞在堆放杂物的推车底下才松了口气。
“呸。”谢浅吐出沾在嘴边的线头,愤愤地甩了甩尾巴。
这地方看着金贵,规矩倒比青丘的结界还多,连给狐狸喘口气都得偷偷摸摸的!
沈硕清站在水晶灯下,深灰色西装衬得肩背挺直,指尖夹着杯香槟,侧脸在流光里像被精心打磨过的冷玉。周围的人举着酒杯往他身边凑,那些或浓或淡的气息像潮水似的涌过去,却都在离他半尺远的地方消散开。
“果然是天生的富贵命。”谢浅舔了舔鼻尖,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三姐说过,“想抓住一个人的心神,就得离他近些,再近些。最好能每分每秒都在一起,让他夜夜梦见你,醒来看见你,日子久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
正当谢浅思索着该怎么做的时候,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谢浅赶紧往推车底下钻,抬头却看见沈硕清拿着手机走了过来,眉头微蹙,一副心情糟糕的样子,他走得不快,锃亮的皮鞋在地毯上踩出闷响。
谢浅的心跳随着他缓慢的步子跳动
机会来了!
谢浅的狐狸眼瞬间一亮,屏住呼吸,等沈硕清走过推车旁的瞬间,猛地窜了出去,像道红色闪电,精准地扑到对方的裤脚边,死死抱住了那截笔直的小腿。
“呜……”他故意发出委屈的呜咽,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对方的西裤上蹭,把刚理顺的皮毛蹭得一团糟。
突如其来的助力让沈硕清顿住了脚步,他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脚踝上的小东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这团红毛球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把它锁在家里了。
“怎么来的”紧紧皱了皱眉,弯腰想把它扒下来,谁知道指尖刚碰到那温热的皮毛,谢浅就顺势往他鞋面上一滚,露出雪白的肚皮,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着,活像只被抛弃的可怜虫。
一阵冷风吹过,吹的那红色的毛像蓬松的芦苇,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沈硕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别闹”沈硕清压低声音警告,随后弯腰拎起谢浅后颈的皮毛。
谢浅被悬空提着,却半点不慌。他甚至惬意地晃了晃尾巴尖,能离这团金光这么近,就算被拎着也值了。他偷偷抬眼,看见沈硕清紧绷的下颌线,还有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
“总裁,车备好了。”助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到沈硕清手里的小毛球,惊讶得差点把文件袋掉在地上,“这是……”
“先回去。”沈硕清没解释,拎着谢浅转身就走。他原本打算再待半小时,现在看来,带这个不速之客离开才是最佳的选择。
谢浅被放在座椅上时,还在偷偷乐。他用爪子扒着车窗,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酒店越来越远,心里却半点不遗憾。反正他已经找到金主了,还怕以后没机会蹭他的金光?
回程的路上,谢浅没再乱动。他缩在沈硕清的腿上,听着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讲电话,内容全是他听不懂的“项目”“合同”“报表”,但那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让他昏昏欲睡。
车窗外的霓虹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他打了个哈欠,往沈硕清温暖的小腹上又蹭了蹭。
沈硕清讲完电话,低头就看见那团红毛球已经蜷成了个小团子,呼吸均匀,尾巴尖还随着车的颠簸轻轻晃动。他的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落在了那柔软的皮毛上。
洗干净的皮毛比想象中更顺滑,像上好的绸缎,只是太瘦弱了些,微微用点力都能清晰地摸到底下细小的骨骼,沈硕清的动作放轻了些,指尖顺着它的脊背慢慢滑过,引来小家伙舒服的喟叹。
“麻烦的小东西。”他低声自语,眼底却没了之前的冷意。
回到别墅时,已经快午夜了。沈硕清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谢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上楼去了房间。
刚一落地,谢浅打了个激灵醒了,警觉的四处张望,发现已经回到房子里了,立刻放松下来。
他抖了抖耳朵,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旷的客厅。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只有楼上传来微弱的响动,是金灿灿?
谢浅跳下沙发,直奔楼上
轻松推开虚掩着的门,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还来不及打量之间房间的布局,就听到,浴室的门开的声音。
沈硕清穿着浴袍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带着一身水汽。他擦着头发走向卧室,没注意到墙边的角落处一团团吧起来的的小毛球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谢浅看着这个清凉版的金灿灿,大大的眼睛亮的惊人
好放肆的人类,竟然用手段勾引狐,本狐是这样的狐嘛,不要因为腿长就能随便踩在狐的心上作乱!
谢浅仰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张巨大的床,沈硕清正坐在床边看文件,浴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月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层银边,那团金光在柔和的灯光下,变成了温润的暖玉色。
谢浅的狐狸心微微跳快了一拍,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肯为狐花心思也!
好吧,狐今晚上就体谅体谅人的小心思吧。
悄悄地贴着墙根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沈硕清似乎看得很入神,没发现脚边多了个小毛球。
谢浅停在床脚,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他精准地落在了床垫边缘,柔软的被褥瞬间陷下去一块。
床上铺着厚厚的羽绒被,底下是弹软的床垫,比他之前睡的纸箱舒服一百倍,谢浅忍不住在上面打了个滚,蓬松的红毛沾满了细小的绒毛。
听到动静的沈硕清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皱着眉看向那团在他被子上作乱的小东西:“谁让你上来的?”
还谁让我上来的,欲擒故纵、两面三刀、三心二意……
虚伪的人类,不就是想看狐撒娇嘛,谢浅停下动作,转过头,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尾巴尖轻轻扫着床单,发出讨好的轻响。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可怜,湿漉漉的眼睛,耷拉的耳朵,还有那身因为打滚变得蓬松的红毛,任谁看了都得心软。
沈硕清果然没再赶他,他放下文件,伸手想把谢浅抱下去,可指尖刚碰到那团毛茸茸的身子,就被小家伙顺势抱住了手腕,还用脑袋一个劲地蹭。
柔软的皮毛蹭过皮肤,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沈硕清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腕上那只紧紧抱着他的小爪子,又看了看那双写满“求收留”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七岁的时候在老宅遇见的那只猫。
那是只狸花猫,眼睛圆圆的,也是喜欢这样盯着自己,刚被自己捡回去,就总爱黏着他,睡觉都要趴在他的枕头边。后来那只猫跑丢了,他难过了好几天,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算了。”沈硕清叹了口气,收回手,重新拿起文件,“别捣乱。”
谢浅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哼,傲娇的人类,狐轻松拿捏。
在床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这里真暖和,比储物间的纸箱舒服多了,而且离那团金光这么近,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打了个哈欠,谢浅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这些天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从被天雷劈中,到流落街头,再到小心翼翼地碰瓷,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让狐心累,现在终于能安心地睡个好觉了,身下是柔软的被褥,旁边是温暖的金主,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
谢浅往沈硕清的方向又挪了挪,几乎贴到了他的腿边。他能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还有那淡淡的雪松香气,像一剂安神药,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沈硕清看着文件,却有些心不在焉。腿边那团小东西呼吸均匀,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小的呓语,尾巴尖还会无意识地扫过他的大腿,痒痒的,却不讨厌。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已经睡得很沉了,红棕色的皮毛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团燃烧的小火苗。他忽然觉得,这个空旷的卧室,似乎因为这团小小的火焰,变得不那么冷清了。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谢浅熟睡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沈硕清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指尖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像握着一团融化的阳光。
沈硕清收回手,关掉床头灯,躺了下来。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那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细微的咂嘴声,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白天在宴会厅门口,这团小东西扑过来抱住他脚踝的样子,还有刚才它钻进被窝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真是个麻烦的小家伙。”他在心里又说了一遍,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谢浅在梦里又回到了青丘,这次没有天雷,没有追兵,只有漫山遍野的桃花,还有八个姐姐笑着揉他毛发。
他在桃花瓣里打滚,追着蝴蝶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向西方,夜色越来越浓。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人一狐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夜曲。
谢浅的尾巴在睡梦中轻轻晃了晃,搭在了沈硕清的手腕上,像系了条温暖的红绳。
沈硕清低头看着那截毛茸茸的尾巴,沉默了几秒,终究没有把它挪开。
也许,留这么个小东西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这个冬天,不会冷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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