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诡异的苗头,就在这胜利的喜悦后,悄然探出。
那是一个深夜,实验室只剩下他们四人还在加班。云芗去向周师姐请教一个图像三维重建的问题。
周师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个放大数百倍的守宫皮肤切片。听到云芗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来。
实验室顶灯的光线有些惨白,打在周师姐脸上。就在那一瞬间,云芗莫名觉得周师姐的眼睛有些……异样。
那双平时透着睿智和冷静的眼睛,瞳孔在强光下,似乎不是圆形的,而是……垂直的一条细线?就像……就像爬行动物的眼睛一样!而且,她的眼神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感,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守宫皮肤结构,仿佛那不是实验样本,而是某种……亲族的信息?
云芗心头一跳,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周师姐已经推了推眼镜,瞳孔恢复正常圆形,眼神也变回了往常的温和与耐心。“哪里不明白?”她轻声问,语气一如既往。
云芗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暗自嘲笑自己大概是熬夜太多,眼花了。
另一边,林兴舟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他和李师兄在色谱仪旁等待样品分析结果。李师兄靠在墙上,似乎有些疲惫,微微眯着眼睛。林兴舟无意中一瞥,发现李师兄眯着的眼缝里,似乎有金色的微光一闪而过,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野性与锐利。
当他察觉到林兴舟的注视,立刻睁大了眼睛,那金光已然消失,只剩下熟悉的、略带腼腆的笑容。
“怎么了,兴舟?”李庄渊师兄问。
“没……没什么。”林兴舟打了个哈哈,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是仪器屏幕的反光吗?不像。
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他们开始注意到更多不寻常的细节:
周师姐走路的姿态异常轻盈,几乎不发出声音,偶尔会有一个极快速吐舌舔过嘴唇的小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李师兄的手指格外修长灵活,在操作精密仪器时,那种精准和稳定,远超常人。而且,他似乎对温度变化极不敏感,实验室空调开得很低,他却只穿一件衬衫,还解释说自己是“热血动物”。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守宫的了解和亲和力,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些在云芗和林兴舟手中半死不活、动不动就拒食应激的守宫祖宗们,到了周师姐和李师兄手里,却温顺得如同家猫。
他们能轻易地判断出每只守宫的情绪状态、健康程度,甚至能通过极其细微的体色变化,预判它们的蜕皮时间。他们谈论起守宫的行为习性、生理机制时,那种熟稔和深入,不像是在研究一种动物,更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同类?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透了林兴舟和云芗的全身。
难道……
最终的证实,来得猝不及防。
论文和专利材料提交前夜,需要最后核对所有数据。四人聚在实验室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本该是喜悦和充满成就感的,但林兴舟和云芗却因为连日来的观察而心神不宁。
讨论间隙,周师姐起身去倒水。会议室的灯光为了投影而调得有些暗。她走到饮水机旁,背对着大家。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太过疲惫,或许是精神松懈,在周师姐弯腰接水的一刹那,云芗清晰地看到,在周师姐后颈发梢与衣领的缝隙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过一片细密而润泽的、排列整齐的……鳞片?那绝不是人类皮肤该有的质感!那是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光泽!
云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捂住了嘴。
几乎同时,旁边的李师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云芗,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和,而是一种被窥破秘密的警惕和……冰冷!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瞳孔再次不受控制地缩成了两条垂直的细线,闪烁着金绿色的、非人的光芒!
“你们……”林兴舟也看到了,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周师姐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她手里端着水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睛,也和李师兄一样,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种目光,带着高等生物审视低等生物的漠然和一丝……玩味?
“看来,瞒不住了。”周师姐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嘶嘶声底色。
李师兄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类似骨骼错位的“咔哒”声。“本来想等论文正式发表再告诉你们的。”他的语调也变得有些怪异。
“你们……到底是什么?”云芗的声音颤抖着,紧紧抓住林兴舟的胳膊。
周师姐和李师兄对视一眼,然后,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极其细微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们的皮肤似乎变得更加紧绷,隐隐透出一种类似皮革的质感,瞳孔的竖线更加清晰锐利,舌头无意识地快速探出唇间,分叉的舌尖一闪而逝!
“我们?”周师姐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僵硬的、不似人类的弧度,“我们就是你们一直在研究的‘它们’啊。”
“或者说,是‘它们’中,进化得更完美,能够完美融入你们人类社会的那一部分。”李师兄补充道,金色的竖瞳扫过桌上那些厚厚的、记录着守宫(也就是他们同类)再生秘密的数据资料,眼神复杂。
蜥蜴人!
这个只存在于都市传说和阴谋论中的词汇,此刻如同惊雷般在林兴舟和云芗脑海中炸响!
怪不得他们对守宫如此了解!怪不得那些守宫如此听他们的话!怪不得他们能轻易获取这些核心数据!原来他们根本就是同类!是来自爬行纲、蜥蜴目、壁虎属(或相关近缘属)的、拥有了高度智慧并伪装成人类的……蜥蜴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织成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网。他们所谓的“狐狸精攻略”,所谓的“靠脸逆袭”,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这两位非人存在有意或无意的“引导”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引导”的痕迹其实无处不在,只是当时被“计划”顺利推进的喜悦蒙蔽了双眼。最明显的破绽,就在于周师姐和李师兄态度转变的“精准”与“迅速”。
在云芗和林兴舟决定实施“狐狸精计划”之前,周师姐和李师兄是实验室里两座难以逾越的冰山,是规则和边界的化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资深者的疏离。然而,就在他们开始笨拙地施展“魅力”后,那两座冰山仿佛瞬间迎来了人造春天。
周师姐对云芗的指导,从一开始公事公办的寥寥数语,陡然升级为事无巨细、甚至堪称“宠溺”的手把手教学。她接受云芗那模仿痕迹明显的“纯欲”眼神,仿佛那不是一种笨拙的表演,而是一个值得鼓励的、有趣的实验信号。
她耐心地解答每一个问题,主动优化方案,甚至送来咖啡……这一切“善意”的给予,都精准地踩在云芗最需要帮助、最焦虑的时刻,像一把恰到好处递来的梯子,引诱着她在依赖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她的眼神深处,似乎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个……正在特定刺激下产生预期反应的实验对象。
李师兄那边更是如此。一个社交回避症患者,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接受林兴舟那种近乎骚扰的近距离接触和肢体碰触?他的羞涩和错愕,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初始反应。
一旦确认了林兴舟的“行为模式”,即使用美色和暧昧作为交换工具,他便迅速调整了“交互协议”。他开放权限、调试方法、优化参数,所有的帮助都给得那么“及时”和“有效”,仿佛就在等着林兴舟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来敲门。
他看向林兴舟那专注又带着“求知欲”的眼神时,金色的竖瞳或许曾在镜片后一闪而过,那不是在欣赏美色,更像是一个昆虫学家在观察一只正在努力表演求偶舞蹈的稀有蝴蝶。
这根本不是他们攻略了冰山,而是冰山主动融化出了一条通道,引诱他们走入预设的观察区。
他们两位,就像是早已设定好程序的智能系统,而“狐狸精计划”就是启动他们的唯一密钥。一旦检测到这种基于颜值、算计和潜在交易意图的接近模式,他们便立刻切换到了“配合研究”的状态。
他们或许并非抱有纯粹的恶意,但这种居高临下的、非我族类的观察姿态,比恶意更让人脊背发凉。他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跨越物种的社会行为学实验:
观察样本A(云芗):雌性智人,在毕业压力下,如何利用性别特质与表演性柔弱获取资源。
观察样本B(林兴舟):雄性智人,如何利用外貌优势与战略性社交,突破规则界限。
他们慷慨提供的所有帮助——那些关键的数据、优化的方案、仪器的权限——或许都只是投喂给实验对象的“奖励”,以确保观察能持续进行,直到收集到足够多的、关于“人类在利益驱动下能如何灵活调整其道德底线与合作策略”的……宝贵数据。
云芗和林兴舟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高明的猎手,殊不知,他们才是被观察、被记录、被引导着展示出“不择手段”一面的……邪恶人类样本。
他们所有的“心机”和“表演”,在两位观察者非人的竖瞳中,恐怕都如同透明容器里的化学反应,清晰无比,甚至……有点滑稽可笑。
这张由线索织成的网,捕捉到的不是成功的捷径,而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他们自以为的聪明才智,在更高维度的存在眼中,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猴戏。
而他们辛苦得来的研究成果,其核心,竟然建立在他们自己被当作“行为样本”研究的基础之上。这无疑是学术生涯中最讽刺、最恐怖的一次“数据采集”。
他们辛辛苦苦、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得来的研究成果,其核心贡献者,竟然是研究对象本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术不端了,这简直是……跨物种的降维打击!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云芗淹没。她看着那两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幽光的竖瞳,看着他们那逐渐失去人类柔和的、覆盖着细微鳞片质感的脸部轮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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