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鸫参加完初赛回到学校，正是新学期伊始，今年小她一岁的妹妹刚上高中，和她同校。
昨晚，饭桌上。
“鸫鸫，妹妹马上去你学校，你们互相照顾。”父亲声音低沉，不容置喙，“来，举杯庆祝小羽进入高中。”
“爸，省队训练知情书您还没签字。”莫鸫看着莫霄序，得体地微微笑着，让人忘记她在插嘴。
莫霄序对这件事是很满意的，神色化开：“更庆祝鸫鸫进入省队。”
四只杯子撞在一起，叮叮当当。
对面，柳倩把目光放在莫鸫身上一瞬又移开。
她实在是个奇怪的女人。莫鸫生母李鹤鸢生下莫鸫那晚，莫霄序刚结婚不久，新娘正是柳倩。
第二天，莫霄序接了几个电话后神色慌张古怪，把柳倩拉进房间里谈话半小时，出来后，他们便一道去了医院。据说，将近30平的空旷病房内，除莫霄序一对和李鹤鸢外，还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他胸前挂着工牌，低头不看任何人，只在三人口角激烈要打起来时将他们分开。
那天当晚，李鹤鸢因心脏病去世，莫霄序半夜自己开车带回了襁褓里的莫鸫，没见到李鹤鸢最后一面。
别墅门打开，柳倩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注视门口的莫霄序，沉默相对一会，柳倩抬手招了两下，一个中年妇人快步上前从莫霄序怀中抱走小莫鸫，起初莫霄序抱着不放，后来妇人在他身侧耳语几句，莫霄序神情复杂地放手了。看着妇人消失在一楼的保姆房，他转头去找站在楼梯上素白冷脸的女人，只看到柳倩笼在宽松睡袍里的背影沉默地走上楼梯，转弯进入客房了。
莫霄序按开灯，伸手猛搓两下眉头，刚刚放松一些，就看到餐桌上不仅摆了一杯水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块。心里猛然一惊，他几步迈到餐桌前，棕褐色桌面上赫然是一只双条杠验孕棒。
尽管荒谬至此，柳倩不过几天就睡回了主卧，莫霄序让她停掉了所有外出工作，只在家里做些简单办公。小莫鸫实在已经是很乖的小孩，但总有吵闹的时候，王姨次次在有这样的苗头时就把小莫鸫抱去离柳倩办公最远的地方，有时候直接推着小车去公园。
某次，柳倩从电脑中抬头，叫住正匆匆抱着小莫鸫往外走的王姨：“要去公园吗，我和你们一块吧。”
“不是，不是夫人。”王姨着急解释的时候，莫鸫已经一嗓子嚎了出来。她连忙晃着怀里的孩子，脸还面对着柳倩神色慌张。
“给我吧。”柳倩张开手不甚熟练地把小莫鸫接过来，“原来是避我啊，没事，我一个人快无聊死了。”
王姨讪讪笑着：“莫总交代的，鸫鸫有时候是有点吵的。”
柳倩慢慢晃悠着怀里的婴孩，小莫鸫圆圆的眼睛瞪着看柳倩。那时候柳倩头发在脑后随意一簪，肩头漏下两绺青丝，面容素淡嘴唇微红，素净清丽的好像一朵月下睡莲，大概是谁看了都会心中沉静的样子。
“夫人…”
“叫我小柳吧。”
“…柳夫人，鸫鸫很喜欢你呐。”
柳倩清浅地笑了，把莫鸫轻轻交回给王姨。转身又埋到电脑里了。
开学后。
莫希羽“整顿军马”——把朋友们聚在一起，添油加醋说了自己被“小三”女儿处处欺压的悲惨故事，众人闻之愤怒，顿足捶胸，当即决定给这个不要脸的“坏姐姐”一点所谓下马威…他们商量半天觉得把这样一个五好学生关在厕所不能回去上课，可以败坏她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破坏老师对她的信任，动摇朋友对她的敬佩，被叫家长后就终于能揭穿她在父母面前乖乖女的伪装！简直是最保险最经济的上上选择！！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悲剧的一幕。
几位狐朋狗友成群结队，堵到了孤身一人前往教师厕所的莫鸫。
“学姐，厕所有大虫子，好可怕，能帮帮忙把它赶走吗？”
本来就去厕所的莫鸫闻言就是一个向后转，给几位呆滞在原地的学妹悠悠留下一句：
“学生去学生厕所。”
“诶诶诶”几位呆瓜围上来，拦住莫鸫去路，好言好语撒娇卖萌，美其名曰替老师们“除暴安良”，把莫鸫“请”进了教师专用“高档”卫生间。被几个人簇拥着走到里间的莫鸫猝不及防就被推进了阿姨的工具间，外面叮叮咚咚的应该是把门锁上，又拿什么东西堵上了。
“咚”一屁股坐在阿姨椅子上的莫鸫：…？
没等莫鸫反应一会，外面开始了大声的念白，“这都——是你活该的！”“好好想想你最近得罪了谁——！”“作为家里的外来人，作为一个姐姐，你有没有搞清自己的位！置！”…
莫鸫正竖起耳朵听着自己的“挨打”缘由，心里无语，莫希羽，看看你带出来的兵。
奇怪，那声音越念越吃力，好像气短似的。
下一秒，莫鸫被从天而降一盆水淋个透湿。
这群小混蛋端水泼她！！！我刚洗的头发！！！
坐在椅子上，面前隔着不到40cm就是门，莫鸫陷入了不能过审的血腥幻想中，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
莫希羽，你好死了(^.^)。
同时，莫希羽坐得板板正正，以掩藏手在桌肚里摁手机的心虚。
“事情办妥了！”
“谢谢大家！撒花！！！”
“那个……如果她恶人先告状怎么办？”
“不会的，她不知道和你有关系，我们做得很隐蔽。”
“好的好的。”
“莫希羽，你来回答一下，这题选什么？”
莫希羽“咚”一声把手机一丢，“蹭”一下站起来，眼睛慌张地四处瞟：“这题选，选……”
后面同学在她背上写一个“A”。
“A！”
“好了，坐下吧，好好听课。”老师投来一个赦免的眼神，莫希羽冒着冷汗坐下了。
这天的午休时间，清洁阿姨来到了她偏僻遥远的工具间，是的，没错，一个上午都没有老师来这里上厕所。
跟阿姨前后脚来的人是张羽熙。
“哎呀，谁把拖把这样放着啊，别是里面关了人吧。”
“阿姨！”隔间里传来一声喊，能听出是女孩，声调却偏低一点。
阿姨应了一声，有条不紊地打开了隔间门。莫希羽站起来，说一声“谢谢阿姨”，就往外走。
阿姨看她衣服半干不湿的粘在身上，皱着眉头：“遇到事了跟老师家长说啊，需要作证找阿姨。”
莫希羽笑着冲阿姨摇摇头，把拖把放回拖把池：“闹着玩的啦，阿姨别担心。”
说完一转身，看见洗手池那里站着一个人，身量偏瘦，极其挺拔，高马尾束在脑后。
正看着，那人转过身，那是一张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脸，攻击性和懵懂巧妙地模糊了这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不好琢磨难以接近。除了这种常人看见张羽熙都会有的感受，莫鸫还觉得眼熟，当然不是看见漂亮姐姐就眼熟的眼熟，她看见张羽熙的瞬间，疑惑就顺着心跳涌遍周身，头上警铃滴滴作响。
哪知对面突然神色化开，面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虽然脸好看但看神情十分机械，莫鸫想她大概已经尽力显示友好了。
“同学，需要帮助吗？”
莫鸫正尴尬于被人看见狼狈的样子，竖起一身蔫刺，碍于对方友好的态度，又收了回去。
“呃嗯，没事。”
张羽熙点点头，不多问就打算离开。
不是吧，反正都被看见了，好歹再问两句啊。
莫鸫叫住她：“诶，同学，你哪个班的，可以帮我和三班班主任说一声吗？就那个年级主任，顾双顾老师，今天穿一身大红大紫，相当显眼。就说莫鸫同学身体不舒服回寝躺一会，下午晚上都不来上课了。”
张羽熙顿在门外，转过身：“三班吗？莫冬？好的，没问题。”
“嗯！莫鸫，东鸟鸫，乌鸫鸟的那个鸫。”
张羽熙看着莫鸫点点头，随即把外套脱下来：“套上吧，这样看着不会太奇怪，我刚转来三班，你什么时候来上课还给我就行。”
欧呦，新同学。莫鸫伸手接过，刚没好意思管不认识的人开口借外套，现在人家递过来就十分没心理负担地套上：“谢谢你啊。到时候请你吃饭。”
张羽熙点点头，走了。
莫鸫捧水洗了洗脸，十分糟心地看着被水淋湿又风干的头发贴着脸颊顺下来，像被驴舔过，天杀的，她还自来卷，像被驴舔过的长毛卷毛狗。
“唰”一声，她把拉链拉到顶，领子翻起来，把脸半掩着。
诶，这是什么。左边领边线用黑色线小小缝了一串英文，莫鸫凑近镜子，仔细辨认，镜子太脏看不清。新同学还是个非主流。
莫希羽是莫鸫妹妹。
妹妹曰：我要让她吃点苦头。阿嚏，谁在骂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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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泥嚎，我是乌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