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熙下车后10分钟，莫鸫推开了车门。今天莫希羽应该也会回家吧，要不要警告一下她呢。她划开莫希羽的聊天框，上一条还停留在莫希羽趾高气扬的一句“今天我和爸妈回奶奶家”。莫名其妙。但还是发过去一条：

“在家？”

“已经吃饭了，没你座位！”

回得倒是很快，那就是还没吃上。莫鸫小跑几步，站在门口了才发现今天自己没背书包，钥匙在书包里。想了想，一脸坏笑地划开微信。

“出来开门。”

“不可能！”莫希羽坐在沙发上怒气冲冲地扣着手机。

“回去我就跟妈讲，你上课打游戏还找代练的事。”

“哪有！”莫希羽放下手机，十分心虚地去瞄身边的柳倩。柳倩刚从枫城办完艺术展回来，正掩面仰躺在沙发椅上休息。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在院子里才跺一脚走一步地去给莫鸫开门。

门如预料之中“刷”一下被打开，迎面而来是莫希羽瞪得极大的眼睛：“你有什么证据！”

可怜莫希羽从小好吃好喝地供着长大，高一了还没到160，此时莫鸫从上往下地打量着，莫希羽像一只双马尾大苍蝇。莫鸫朝她身侧一错，往院子里去了。还没走两步就被莫希羽扯住手臂：“说啊！”

莫鸫无奈，于是挂上一副笑脸转过头去，一边拂开莫希羽的手，一边慢悠悠：“房子呢也有些年头了，隔音也不太好，以后晚上连麦轻一点知道了吗，也就是爸妈经常不在家，搞不好他们也听到过喔。”

莫希羽逐渐僵硬石化碎裂在风中，她失去了高光的大眼睛无机质盯着莫鸫：“你听到了，怎么不提醒我啊。”

莫鸫双手一摊：“不是你不给我开门的时候啦。”

莫希羽满脸黑线气吼吼地离开，妄想给莫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坏人，坏人，坏人！！！

进到屋内，柳倩一脸倦容地抬头：“小鸫，刚和希羽在外面说什么呢，还拉拉扯扯的。”

莫鸫刚要开口，莫希羽挤到她身前，抢先说：“没事妈妈！刚我和莫鸫闹着玩呢。”

柳倩越过莫希羽用目光询问莫鸫，莫鸫看了一眼前面莫希羽傻兮兮的二分头顶，对着柳倩点点头。

柳倩收回目光，心下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两人做到餐桌上去。

厨房门一开，王姨正好端着菜走出来：“鸫鸫也回来啦。”

莫鸫对她点点头。三个人坐在餐桌上，时不时柳倩抬起头关心一下俩姐妹的校园生活。

“小鸫今年是不是又去跑长跑了？纪家那个小男孩，诶，叫什么来着，不会还跟你一个班吧。”柳倩眉眼弯弯，十分温和地转向莫鸫，声音轻轻软软的，掩不住疲惫。

莫鸫见话题转向自己，咽下嘴里这口饭，抬头笑嘻嘻地回：“对啊，纪文和我在一个班，又被他抓去充数了。”

“我记得小鸫很厉害的，是不是拿到名次了。希羽也要多运动啊，今天我一回来就听见你在楼上打游戏，又偷懒直接回家没报项目吧。”柳倩说着，瞥一眼把头埋进饭里的莫希羽。

莫鸫冲柳倩笑笑，知道这句话不用回，又低头吃饭了。

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回房。

莫希羽进房间之前停下来，突然转过头问莫鸫：“你明天还有项目吗？”

她想干嘛。一惊一乍的。

莫鸫仰头思考了一会，答道：“下午有个跳高。”

这幅模样落在莫希羽眼里就十分欠扁了。还要想想，还有个跳高，把你牛的真是，风头出不够了。莫希羽面无表情恨恨地往房走，“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她就不该叫莫希羽，就该叫莫名其妙。莫鸫翻个白眼自己回房了。

楼下柳倩按着眉心，王姨看着她讪讪一笑。

运动会的时候学校管的不严，不会强制上午集合，只要班主任知道学生去向就行。

第二天，莫鸫难得睡爽了，一觉醒来已经周六十一点半了。

手机里有3个老班顾双的未接来电，和柳倩的私信。

莫鸫抽动着嘴角点开，忘记这茬了。

（上午9：30）

柳倩：小鸫，顾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下午运动会集合的时候一定要去报道了喔。

（上午11：36）

莫鸫：谢谢妈妈

柳倩：怎么才醒，赶紧去吃饭[拥抱]

莫鸫：妈妈，我房间里的相机给收哪儿去了啊

柳倩：喔，上次妈妈用完忘记放回去了[龇牙笑]。你去我工作间里找一下，左边柜子第二层。

莫鸫：OK[小鸟叼着鲜花emoji]

下午，莫鸫拿手机挡阳光，挎着相机包，心说这天气预报难得还挺准，得先去把相机放在班级座位上，以防老班拿这个做文章，接着她再慢悠悠踱着步踩点走进三班的队伍里。

“莫鸫！出列！”

没等她完全走出来，穿青绿短衫大红扎染半身裙脚踩休闲鞋的顾双就把她拎了出来。

“顾老师，您今天真好看！”莫鸫被拽着，侧头小声讨好。

“嘴别贫，今天就你一个人上午既没有请假也没有准点集合，耽误大家时间，来，给大家道歉。”把莫鸫拎到队伍前面的顾双正色道。

莫鸫对着同学们熟门熟路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今天下午我给大家搬矿泉水。”

“好了，归队吧。”顾双一拍莫鸫，就领着三班走上看台了。

张羽熙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莫鸫，上午没见人还以为她又被关进卫生间了，刚犹豫要不要和顾双讲。

顾双就身后带风地走回来说：“莫鸫同学找到了，在家。大家先去看台坐下吧。”

心里正回溯，被人碰了一下手臂。

“我上午不在你也不关心我一下，连条消息也不发。”莫鸫委屈道。

张羽熙更委屈，转身满脸问号地看向她。

“喔对，”莫鸫反应过来，“你没带手机。不好意思啦，冤枉你了。那你刚看见我也不跟我说话！”

接着马上找到另一项开始控诉也是没谁了，张羽熙嘴角一抽，转回去不理她。

“诶诶诶，跟我一起去搬水吧好不好啊。我刚那么说了，纪文那个狗肯定让我一人搬，全班一人两瓶水，我撑死得都得搬三趟吧。帮帮我吧，嗯？熙宝?”莫鸫转换话题。

“怎么不去找胡梨她们？”张羽熙冷脸反击。

“哎呀呀你不一样啊，熙宝，你最好了，你对我最最好了，你是我交到最最最好的朋友了熙宝～～～”莫鸫锲而不舍地摇晃张羽熙的胳膊。

“哟哟哟，莫大小姐这么大架子，开始耍上赖皮了？”纪文抱着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莫鸫。

莫鸫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用星星眼盯住张羽熙。张羽熙一下站起来，“走吧”，对纪文说。

纪文扫一眼一站一坐的两人，没好气地转过身：“人家当好人帮你，还不快去。”

莫鸫眼睫弯弯，挽住张羽熙的胳膊，“走吧走吧”，跟上了纪文。

纪文虽然拉着个脸，但最后还是抱了一箱水，三个人一趟就把所有水从教超搬到了看台。

闲来无事，莫鸫开始后悔怎么就把相机搁教室了，这个时候亮堂堂的，手机都不想刷，只能干坐着。

她看一眼旁边正围在一块玩狼人杀，又看看身边张羽熙抱着书翻，还是凑近张羽熙。

“一起玩儿狼人杀啊，我看他们人才6个，凑到8个还能开点新身份进去。”

张羽熙抬抬眼朝那边一瞄，又低下头：“不熟。”

“人家刚肯定和你搭话来着，你态度一冷，可不就熟不起来？”莫鸫看着她试图循循善诱。

被莫鸫说中的张羽熙这次倒很坐得住，摇摇头说：“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没必要对他们态度热忱？好吧，这是人家自己的事。看着张羽熙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的侧脸，昨天那块阴凉地今天太阳一大也就不阴凉了，莫鸫看向操场，男子跳高好像开始了，那边有搭棚子可以歇歇。

“那边男子跳高开始了，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有凉棚呢。”莫鸫拍一下张羽熙后背，指指跳高场地。

听见凉棚，张羽熙可算把她那比手腕还厚的书给合上了。她眯着眼睛看一会前方，转头对莫鸫说：“我等卫薇一块儿。”

莫鸫抿抿嘴，直接喊：“卫卫啊！去看跳高吧。”

卫薇正蹲着做题，闻言转头看见正看着她的莫鸫和张羽熙，手上把题收了，腼腆地笑：“好啊。”

于是三人结伴去和体委纪文打招呼离开看台。纪文一听去看跳高，说跟她们三个一块儿走。

“你凑什么热闹啊。”莫鸫习惯性呛声。

“嘿，我们班俩男生马上跳了我去加油不行啊。”纪文回怼。

“你走了同学下看台找谁报告啊。”莫鸫挑眉。

“这不李茂班长李大人还在呢嘛。”纪文不解。

这俩人互相呛来呛去就落在后面，莫鸫一个没留神放开了张羽熙，人就和卫薇跑前头去了。莫鸫抱着胳膊不理身旁的纪文，纪文也懒得和她说话。于是俩人就这么沉默走到了跳高场地。

一靠近队伍，纪文就冲着黎周杭和徐旭昌去了。

莫鸫四处巡视，在棚子的小角落里找到了坐在地上的卫薇和张羽熙。

她俩一个做题，一个看书，都不说话。莫鸫一屁股坐在张羽熙身边，撞她一下也不说话。

张羽熙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莫鸫连委屈模样也不摆了，就这么赌气似的和她对视。

她情绪不外露，张羽熙没懂什么意思，隐隐约约知道莫鸫好像不高兴了，大约是刚和纪文拌嘴没吵赢？要怎么安慰人来着，张羽熙思索一会，在莫鸫肩头缓缓拍了两下。

倒灶。莫鸫无语。

在她们身边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趣，还是开口：“卫卫，熙宝，我回教室拿个相机给大家拍拍照。”

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张羽熙抬头看着莫鸫离去的背影，直觉追上去比较好，但也似乎，没什么必要？算了，万一人家其实没事自己小题大做显得神经过敏就不太好。于是又默默低头翻起书来。

这么一走，竟然到张羽熙她们签完到快开始比赛的时候都没回来。

张羽熙环顾四周，确定莫鸫真的不在，眉头皱紧了。

卫薇一直在一旁观察她的神色，此时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张羽熙看看裁判席，把目光转向她：“我一会可能得先走，你放平常心跳就行，这次肯定比去年好很多，加油。”

说完，她朝着裁判席走去了。和裁判老师商量能不能先让她试跳一下1米55的高度，她一会有急事可能回不来，跳过了就按155算成绩就行。

老师见她实在神色诚恳，此时高三又还没签完到，就答应了让她试两次。

张羽熙原地跃动两下，从神色上看不出什么紧张来，助跑，发力，起跳，背越式越过横杆，落在垫子上翻滚起立一气呵成，周遭不明情况，响起迟疑的掌声。

老师盯着这边，看张羽熙一米五五的高度显然还有余力，和她说试试一六零的。

张羽熙摇摇头：“我发挥不稳定，一六零不一定上得了。老师，我真的有急事得走了。”

老师见情况点点头：“那你忙完了来得及的话回来一趟，这边没结束就再试试，很有竞争力啊小同学…”

看老师点头，张羽熙就开始往外走，临走时回头和卫薇对了一眼，她点点头，卫薇朝她竖大拇指。

回教室拿相机，不会又被堵住了吧。总不至于和我生气就不来拍照了，她会生什么气，应该没有吧。

张羽熙抿着嘴唇皱着眉朝教学楼一路小跑。

一进教室旁边的卫生间，就听见吭哧吭哧的声音。她抬头，看见莫鸫正一只手挂在工具间侧面门板上，露了半个脑袋和她遥遥对视。

这次头发好像是干的。

“干嘛呢？”张羽熙声音冷冷的，一下就带上怒气。

她还生上气了，莫鸫震惊，出口也不客气：“我让人堵着我的错呗，也没让你来找啊。”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句话太毒，她就心里骂了没敢说。

张羽熙就那么看着她也不回话。

莫鸫把自己刚说的话又在心里转了一圈，心说我说的也不狠啊，她凭什么就不说话了。一想再想，倒把自己委屈住了，她现在挂在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她就是想自己早点出去找她嘛，她干嘛那么凶啊。

这么一想，眼圈刷一下红了，感觉自己眼睛热热的莫鸫一边委屈一边觉得小金人真该给她一座。

张羽熙听完莫鸫说的，就知道自己态度过激了，沉默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莫鸫眼圈一下红了，她就脑袋“哄”一下慌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你现在能动吗，先试着下来。”

慌有慌的好处，慌了就敢说话了。

“我动不了啊张羽熙，我怕摔下去。”莫鸫开口带着哭腔，脸上都有些红。

“别急别急，别急啊莫鸫。”张羽熙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我去教室搬个凳子，在隔壁给你搭把手，没事的啊莫鸫。”

她抬头看着莫鸫委屈成一团的脸朝她点点头，才走去教室。

很快凳子就搬过来了，张羽熙往凳子上一站，大致能看到工具间里的情况：

莫鸫甚至没有两只脚踩实，她一只脚虚虚地悬着，一只脚半踩在一根斜插的木条上，全靠这只脚和挂着手着力。

“莫鸫，左脚那块木条能踩实吗？”

“我就上来蹬了它一下，感觉有点软。”

“那后边窗台沿，你右脚能够到吗？”

“窗台沿？”莫鸫转头去看，“我试试。”

“你试试，别怕，我这边手上拉着你呢。”张羽熙握住她抱着门檐的手。

莫鸫一边伸脚向后够，一边很想吐槽拉着手有什么用啊，她要摔了难道张羽熙还真能给她拉住？左手被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拉着，微凉的温度从手中传来，略微有点滑腻。张羽熙紧张得出手汗了，莫鸫又想。

那边脚竟然已经够到窗沿了。

张羽熙把手攥住之后就没放注意力在这上面，一直盯着莫鸫脚的情况，此时开口：“莫鸫，你转移重心到右脚，手慢慢放松，和这块板做对抗，左脚用力不要太大，找到平衡之后，身体慢慢下移，直到左脚能找到地面，就慢慢下来了。”

莫鸫抬头看着她点了两下，眼泪从眼角往下流，晶莹一个小点挂在下巴上，看得张羽熙呆住了。

“那你放手呀。”莫鸫下巴指指自己的左手。

张羽熙瞬间回魂，同时握着的手一松。

那边莫鸫情绪已经恢复，正按着张羽熙说的做。

“张羽熙，你抵着这块板点儿，我怕把它摁塌了。”莫鸫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张羽熙默默双手抵住隔板，对抗的力道从板上传来，就像和莫鸫双掌相抵一样。

“咚”一声落地的声音传来，张羽熙长出一口气。轻车熟路地搬走拖把，用硬币转开门锁。

门一开，莫鸫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扑向张羽熙，她马尾搭了一部分在锁骨上，莫鸫管也不管，眼泪没擦就往上蹭。

“张羽熙，我太喜欢你了，谢谢你啊。”

张羽熙一张冰块脸刚着急得也有些红，此时沉默着，在莫鸫背上拍了两下。

俺本来以为前两章就能写到三进宫了。结果憋到了昨晚三点。

其实按照三千一章的长度写，昨天晚上也写不到。但是太兴奋哩。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幸好在竭之前写完了。

大松一口气。

总之，大家不要熬夜捏。现在坐在教室的俺如是嘱咐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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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三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