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水道图

沈昱抱着她回到浅月阁,屋内火烛明亮,清容一直在门口候着,瞧见他们回来,她有条不紊地吩咐侍女下去准备。

她迎着走上前,看着司柠被抱着回来,不免担心地问了句:“殿下,王妃这是怎么了?”

不等沈昱开口,怀中这人自己就已经抢着回答,司柠紧蹙着眉头,靠着他肩膀的脑袋轻轻抬起,孱弱地看向清容,语气娇虚:“清容,我头好晕。”

“王妃,您是哪儿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唤郎中。”清容着急离开。

“不用。”沈昱叫住她,解释道:“她只是喝了酒而已。”

“喝了酒?”清容呢喃着:“那我去煮碗酸汤。”

“嗯。”沈昱点头,他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将司柠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夏日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宁静。三年前他在后院栽了棵梧桐,现已亭亭而立,夜幕降临,月光洒在树梢,一阵悠扬的蝉鸣开始在空气中回荡。

清容将煮好的酸汤端来,司柠被强制着灌了满满一碗。

“你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就好。”沈昱吩咐道。

“是。”

清容接过瓷碗,轻手轻脚往门外走,离开前细心地熄去了屋内的火烛,余下榻边的两盏。

屋内光线昏暗,困意也就涌了上来。

司柠没醉到意识不清的地步,只觉得看什么都在转,入眼的东西都有三四层影子,浑身发热,特别是手心和脑袋。她一脚踹开压在身上的被子,强撑着盯着坐在床边的人,烛光微弱,她拍了拍脑袋,在迷离摇晃的虚影间看清了他的脸。

质问道:“你……是不是在酒里下药了。”

沈昱笑出声,瞧着她通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手感出奇的柔软:“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

他的手冰凉,司柠本就觉得热,他的手一伸过来,她便控制不住地蹭了过去,像只小猫。

“你的酒……肯定有问题。”这聪明劲,更像只狐狸。

“这酒后劲大,你喝太多了。”沈昱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红润发烫的脸贴着手心蹭,他之前酿花酒都让徐福买的清酒,前两天纯窑清酒无货,他用高粱酒代替酿这茉莉,他有想过会醉人,倒也是没想到酒劲会这么大。

司柠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肌肤如同细腻的白瓷,微微透出点淡淡的粉红,宁静而又温柔。他时不时故意捏一下她脸颊,司柠便会烦躁地蹙起眉头。

沈昱的手心被司柠的脸颊紧紧压着,温暖柔软,蹭得他手心发烫。他感受到司柠的呼吸,轻轻地均匀地拂过他的手掌,仿佛窗外那一阵仲夏夜里的风,扫过玉英,带着淡淡的芬芳。

“……爹爹”

司柠呓语。

沈昱手指微微弯曲,神色显得异常复杂。他目光紧紧锁定在司柠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在这温柔的背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忧虑。

他另一只手轻抚上她额头,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司柠却在这时候睁开眼眸,清澈迷茫如同一池清潭,让人深陷其中。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沈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被内心深处的情绪所牵绊,显得如此勉强。

司柠困惑地眨了眨眼,甩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滚到里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沈昱静静地注视着她,无奈笑笑,认命般替她盖好被子。

——

南宫深处,一片宁静之中,阳光洒落在肃穆大门上,正中央悬挂着的巨大的匾额,苍劲金色字体书写着的“秘书省”三字熠熠生辉。

阳光透过精细雕刻的窗棂,洒在堆积如山的典籍之上,斑驳的光影映刻着文字。史馆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大小官员身着深色的官服,他们时而翻阅厚重的典籍与身侧之人低声交流,讨论史实的真伪与细;而有的人则面容肃穆,端坐在案前凝神思考,不允许旁人叨扰。

史馆内沉浸在一种紧张而忙碌的氛围,而往里却有一块静谧之地。

书架前架着一张较为古老的水道图,孟道元手中拿着一支毛笔,他紧盯着水道图上歪歪曲曲的线条,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紧接着他毫不犹豫落笔,笔尖在宣纸上轻轻划过,墨水映染其间。

桌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典籍和工具,厚重的竹简被人捞起拿去,身后那人悠闲地问了句:“你要重修这平原水道图,那左下角缺失的那块你要怎么办?”

这水道图乃村民开垦时所得,上交朝廷又流到秘书监,年代久远已有破损。

“这缺失的一块倒像是雍州和秦州一带,恰好是南北边界,老孟,你这任务不轻啊。”沈昱漫不经心坐到他身后阶梯,他展开手里的竹简,看着这早已默背于心的书经打发时间。

“我只是一个负责画图的,图有残缺需实地考察,要说回来这可不是我的任务,是殿下您的。”孟道远停下手中的笔,回头看着他。

沈昱靠着书架,将竹简放到地上:“何以见得?”

“这水道图送来秘书监多年,怎会在这个时候需要修订?这其中原因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

“柔然来犯,有备无患嘛。”

“柔然在北,这图上水道在南,犯不着那么大费周章。”孟道元即刻否定了他的想法。

“这南面可是南桑,莫不是觉得我这南桑女婿好使,可以和边防军队聊上一聊,让我们过去调查一番南桑的水道?”沈昱胡诌道。

孟道元没有听出其玩笑之意,一本正经道:“殿下想多了,您或许能借用王妃的身份和防军畅聊,但想要调查南桑水道是不可能的。”

“我也就随口一说,老孟你倒也不必当真。”

孟道元将笔放回砚台,指尖沾染的墨汁随意抿开,不再和他绕圈子:“秦州往北可就是陇东郡。”

“……”

“有意思。”沈昱笑了笑,他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往书架上挑了两本:“实地调查需要前去秦川,未经准许,我可是不能随意离开这平阳城的。”

这还得归功于他三年前一走了之,了无音讯。

“此行定不止殿下一人前往,陛下自会应允。”

沈昱挑了挑眉,回头瞧着他:“曹大人可看我很不顺眼,弹劾我最多的就是他。”

孟道远嘴角扬起不明所以的笑意:“殿下明白便好。”指尖的墨汁早已干涸,他全然不管转回身继续拿笔描摹。

窗外的阳光慢慢移步到图上,透过破损之处,光线落在桌角砚台,孟道远提笔沾墨,这带着阳光的墨水便印在纸上,若是保存完好便能流传千年。

作夜军报传来,晟帝并未及时答应曹居的请求,而今早曹大人告病在家未上早朝,实则于凌晨便已离开平阳,所去何处不言而喻。

——

宁静午后,司柠静坐在浅月阁内,手中摆玩着一个银丝镂空圆球,球下悬着流苏,看起来似乎是挂在腰间的饰品。

临走前萧太医托人交予她,并且特意叮嘱一定要带在身边,她当时忙着整理东西,便没有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挂件,随意就丢在了随行的箱子里。

现在想想,萧太医那么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给她东西。

司柠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淡草药香,透过银丝镂空能看见内里紧闭着的银球,那银球表面光洁,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以现有的重量来说,银球不可能是实心的。

里面肯定有东西!

她轻抚银球,描摹外层银丝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银球,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银球顶端一处精巧机关被触动,银球自中间打开了。

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司柠微微颔首,只见银球内部竟藏着几粒丹药。那些丹药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曾经见过。

冥幽霜毒的解药。

萧太医为何会给她这个?

难道说他早就知道止淮的真实身份?

还是说他觉得她在晟国会有性命之忧?

无论是什么,下毒之人既敢谋害一次,就敢谋害第二次,所以找到本源才是关键。

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南星快步走来,手里托着一封信件,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公主,你的信,是谷主从南桑寄来的。”

司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兴奋起身急忙从南星手中接过信件,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真的是爹爹。”

她轻轻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信中,刘弘仁描述了他游历时的所见所闻,他去了桂阳发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醉蝶花,打算移植几棵回百花谷,结果刚到半路花就死了。他后来又到了合浦,领近大海,有一次他喝多了差点被拍来的海浪卷走,好在有惊无险被附近的渔民捞了回来……

字里行间都是他的坎坷经历,还讲述了他与友人的相聚与别离,还表示他打算偷偷溜到晟国来见她。

“这小老头还真是活的自由,都不管管我的死活。”司柠嘴上有些哀怨,可她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未能见到的风景,有人以这种方式让她见到,如此也好。

司柠轻轻抚摸着信纸,仿佛能触摸到刘弘仁笔触中的自由和快乐。

她将信纸小心折好,放回信封中,南星熟练地接过放入箱子。司柠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你说南桑和晟国能看得到同一片天吗?”

“应该不能吧。”南星站到她身侧:“不都说十里不同天吗?南桑离平阳这么远,肯定不一样。”

司柠点了点头:“有道理。”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我希望江陵下场大暴雨,最好把百花谷的花都打落,我都忍不住想象爹爹心痛的样子。”

“是哦。”南星还稍有些同情:“那谷主可有得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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