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逐渐形成一个五层楼高的人形，山头一般大小的拳头朝慕寒挥舞，慕寒握住银链，银链无限延长，牢牢绑住黑气，抬手间，将黑气化成的人形撕裂。

黑气再度在聚拢未成人形，攻击力比刚才更强。

祭台上的吟唱之音一直未停歇，看来那东西在暗中操控，还复刻了他方才的攻击。那黑气化成的人形，手中也划出了一根链条，朝慕寒抽去。

萧离身边结了个结界，黑气没办法攻击他，便转头攻击慕寒，剩余的黑气则是在不停的撞击古钟，王大胆害怕的一直在钟里惨叫。

慕寒御驶银链攻击黑气，他则是双手飞速结印，金色的阵印发出耀眼的光芒，黑气被吸入阵印中，不多时，空地上黑气所剩无几。银链一鼓作气捣毁了那出祭台，轰隆一声，祭台四分五裂。

将剩余的黑气都吸收完后，慕寒手指一握，阵印飞速旋转变小隐入他手掌间，他微微一使劲，只闻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他松开手，一股黑色的粉末随风而散。

萧离这边也找出了那东西的位置，仙剑应召而现，璀璨光芒照耀四周，只闻一声剑鸣之音，仙剑破空而去，朝深山飞去。朵朵霜花飘然落地，仿若一场仲夏夜的飘雪。

霜花落地凝冰，冰霜一路延伸至远。

“走。”萧离说。

慕寒点点头，两人顺着冰霜凝结出的路飞去。

数百道藤蔓拔地而起，阻拦仙剑靠前，仙剑有灵，但没办法一柄剑独自战斗。仙剑被打落在地，剑尖没入土里，冰霜肉眼可见的覆盖蔓延。

萧离和慕寒赶至，仙剑自动飞到萧离手中，萧离随手一挥，将藤蔓尽数斩落，逼出藤蔓后的东西

黑影中走出缓缓一道人影，在银色的月华下，那人肤色苍白无血色，霜白一般的长发，五官邪魅，身着红衣，仿若鬼魅。

眼前这人，非人非鬼，亦非妖。

他已非人，却有肉身。

“十年前屠杀檐康周氏的是你？”萧离问道。

“周氏只手遮天，鱼肉乡民，我杀他们有何不可？”红衣男人嗓音冰冷。

“十年间，进入千丛林的人，也都是你杀的？”

“知晓这里有厉鬼，还非闯入，我自然要用他们的血肉喂饱我的小宠物了。”男人薄唇上挑，扯出一抹邪笑，一株藤蔓轻轻凑近他的指尖蹭。

“我本无意与两位为敌，但既然两位非闯到此处，那便留下吧。”红衣男人眼神陡然一变，操控着藤蔓从四面八方攻向两人。

“这些就交给我吧。”慕寒说道，萧离略颔首，举剑攻向红衣人。

慕寒的银链分为数十股，与藤蔓缠斗。

而萧离那边，红衣人屈指放到唇边，短促的吹了几声口哨，林间传出振翅的声音，下一秒，密密麻麻的血鸦仿佛大片的黑云遮蔽了夜空，朝萧离飞去。

萧离掐出一道剑诀，仙剑化出数千道剑影，朝血鸦挥去。

红衣人眼神微变，双手结印，身后祭起一道百丈高的水幕。

萧离和慕寒看着那道水幕，眼底闪过微妙的神色。红衣人催动水幕朝两人淹去，水幕好似海啸过境一般，古树被连根拔起，洪水携卷着泥水古树淹没一切。

“结阵。”萧离忙道。

“好。”

两人赶紧结印结阵，将洪水挡住。这洪水势大，要是让它继续蔓延，这涛涛洪水，足以将檐康镇淹没。

两道符阵暂时将滔天洪水阻拦住，红衣人此刻没了踪影，千丛林也被淹了大半。两人都暂时没法去管他，得先解决眼前的事。

“我开个虚空，连接千丛林和南海，你设法将洪水引入虚空里，如何？”慕寒道。

“此法你恐消耗巨大，可撑得住？”萧离面露担忧。

“撑得住。”慕寒轻轻一笑，连接两地的虚空，消耗灵力巨多，更不用说引导这么多的洪水。他对凡人会如何并不关心，但萧离关心。

慕寒画出一个巨大的虚空，双手结印，将虚空的另一个口设在南海上空。

“好了。”

“好。”

萧离没有多言，画阵施法，控制着洪水流势的大小，将其引入虚空之中。过了快半柱香的功夫，洪水才被引完。

关上虚空的刹那，慕寒身形撑不住的踉跄了一瞬。萧离忙过去扶着他，“慕寒。”

“我没事。”慕寒脸色有些苍白。

“天快亮了，先回客栈。”萧离不容拒绝的道。

“好。”

萧离半抱着他走，回到祭台空地，想带着王大胆一起走。

“他不见了。”萧离眉宇微蹙，古钟被掀翻，本该在古钟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那古钟是妖盟某个大妖生前的法器，是绝佳的护持之物，没有慕寒的妖力，寻常人根本打不开。

“定是那人。”慕寒冷声道。

“先回客栈，王大胆身上有散仙留下的护身符，那人一时伤不了他。”况且，刚刚那一战，那人受了伤，现在正忙着疗伤。

趁天色大亮前，两人回到房间。

萧离二话不说，就开始为慕寒输送灵力。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慕寒脸色恢复如初。

“那人，御水之能，怎如此强劲？”慕寒道。

仙门百家之中都没有那么强的御水之能的人，千丛林里半人半鬼的人怎么会有。

萧离端坐在旁，神情若有所思，未发一言。

“萧离？你在想什么？”

“若我没猜错，这人或许是位故人。”

“故人？”

“你先休息，稍后下楼用早膳后，我再与你细细说明。”萧离动作温柔的在慕寒落下一吻，哄着人歇下。

“你就会卖关子。”慕寒嘴上抱怨着，但还是很好哄的躺下歇息了。

萧离眼底温柔，握着慕寒的手，坐在一旁守着他。

十余年前，仙门百家中，出过一个御水奇才。世间有水之处，皆是他的主场。世人皆称，假以时日，这人会成为第二个萧离。

而两年之后，这人却突然了无音讯，慢慢的，仙门百家中，再无人谈及他。

萧离记得这人，却是因为周行止。

那人，名沈清寒，与周行止之间恩怨纠缠。

慕寒消耗妖力巨大，躺在床上和萧离说过几句话后，便迷迷糊糊睡着了。许是因为知道萧离就在一旁守着，心中觉得很安心。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再次醒来，已近午膳时辰。

萧离一直未歇，“醒了？”

“嗯，辛苦你一直守着了。”慕寒坐起身，搂着萧离挂在他身上。

萧离由着他，手安抚的摸了摸他顺滑的长发。

洗漱一番，两人一道下楼用膳。店小二满脸堆笑的招呼二人，依旧将两人安排在昨日的座位。

萧离看着菜谱，点了几道慕寒爱吃的菜。

等上菜的功夫，萧离掏了锭银子给他。店小二心知，这两位今天可能又要打听事情了。

店里今日没人，店小二做到隔壁桌，“二位道长，今日是想打听什么吗？”

“小哥，这镇上，姓沈的人家可多？”

“虽说这沈姓常见，但檐康镇上，还真没姓沈的人家。”店小二思索一番道。

“十余年前可有？”慕寒问道，昨天夜里，王大胆曾说过，大树下三座坟，有三座坟，一座坟上还写着沈糖糖。

这次店小二没有思索多久，“有啊，啧啧，说起他家，那又是一桩惨事啊。”

“小哥可否细细说来？”慕寒撑额道。

“那沈家啊，也是檐康镇本地人，一家四口。沈家长子那可是个有仙缘的人，有一位仙师游历到此的时候，收了他为徒。那之后啊，他就和那仙师走了。大概过了五年吧，他回镇上看望父母，得知了周氏的恶行，他便想传信出去。不曾想，周氏的人捉了他年仅十岁的弟弟，威胁他自断……那叫什么来着，自断筋骨还是。”店小二一时卡壳，萧离适时出声，“自断灵脉。”

店小二一拍手心，接着说，“对对对，就是自断灵脉。说只要他再也不会使仙法，周氏就放了他的弟弟。”

亲人的性命面前，就算周氏的人让沈家长子自裁，他也只能答应。

“沈家长子就这样没了仙法，但那周氏作恶多端，怎么会轻易放过沈家啊。沈家幼子被打得痴傻，沈家长子被捉进周府，听人说周氏的人天天割他血肉放血，活的特别惨啊。”店小二长吁短叹，对那可怜的沈家长子不住同情。“听说那沈家长子有个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那未婚妻为了救他，被迫嫁给周氏大公子为妾。沈家夫妇，为见长子一面，被活活打死在周氏后门……沈家长子，也在当天夜里死了。”店小二说道此处，忍不住再次咒骂周氏，“那周氏罪行累累，被厉鬼屠杀，也是罪有应得！”

“那沈家长子是怎么死的？”萧离问。

“有人说他是气绝身亡，也有人说他是突然死的，事实如何，小的还真不敢妄言。”店小二讪讪一笑。

“那沈家幼子呢？”

“也是被周氏的人活活打死的，唉……可怜啊。”

千丛林里的红衣人应该就是沈家长子，而那三座坟，便是沈家夫妇和沈家幼子。沈家长子当时应该是死了，但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法子，将自己的魂魄锁在肉身之中。继而杀了周氏满门，为自己，为亲人复仇。

但据店小二所言，沈家长子灵脉尽毁，究竟是什么邪门的法子，竟能修复灵脉？

“那沈家长子，是你所说的故人吗？”慕寒问道。

“嗯，他名沈清寒。”顿了顿，他接着道，“十余年前，仙门百家中最被看好的一人。那年，北海发生异变，海水倒灌，妖兽邪魔从北冥爬出，洪荒再现。仙门百家、散修，全部前往北海除魔。沈清寒修行不久，但御水之能，实为奇才。当时不论仙门，只抽签决定同行队伍。他与周行止等人被分为一队，那队伍里还有一个医修，你或许也听过她的名字，孟晚晚。”

“妖族黑鹰和药王谷谷主的女儿？”黑鹰是妖盟大妖，修行千年，因缘巧合之下结识药王谷女谷主，一人一妖情投意合。这段恋情遭到反对，后来黑影黑鹰自愿放弃千年修为，逆天改命，变成凡人。变成人的黑鹰只能活十年，十年之后，黑鹰去世，这段人妖恋自此画上终点。

“对，就是她。”

“呃……你不会想说。周行止、孟晚晚和沈清寒，三人爱恨纠葛吧？”

萧离颔首，清冷又带些磁性的嗓音缓缓道，“周行止心悦孟晚晚，孟晚晚心悦沈清寒，周行止此人行事恣意不羁，沈清寒此人生性温和，对周行止的挑衅多有容忍。队伍里的人也都习惯二人的相处模式，在后续行动中，沈清寒出手救过周行止……人与人之间相处本就多变，两人自那后互为知己。而孟晚晚后来也与周行止互为爱慕。”

“那孟晚晚如今在哪？我看周行止如今是孤身一人啊？”

“除魔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妖兽邪魔大举反扑，修士死伤无数。孟晚晚也死在那次行动中，据当时在场的人所言，孟晚晚是为了救沈清寒而死。周行止多年来，一直自责和怨恨，那次之后，与沈清寒再无来往。”

萧离只远远见过沈清寒两次，印象中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是以昨晚见到他没有认出他来，直到他御水，他才隐约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