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黎岁从长凳上下来，眼里笑意盈盈，嘴角还淌着血，“好久不见。”

其实也才过了半个月。

晏临安额角轻抽：“你这是在？”

黎岁：“胸口碎大石。”

“……”

晏临安：“我不瞎。”

黎岁无奈嗟叹：“生活不易，只能卖艺。”

她捂着嘴，咳出一滩血来，见晏临安眼神复杂，解释道：“平时不这样，刚才那个人下手有点重，但是他给了我十两银子。”

竟然为了十两银子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晏临安不知说什么好，问：“你很缺钱？”

黎岁坦然道：“缺啊，不然谁受这罪。”

范柔打断他们，“黎姐姐，这位哥哥是？”

黎岁回她：“我的一个朋友。”

她红着小脸道：“黎姐姐你朋友真好看。”

黎岁冲晏临安抬抬下巴：“小姑娘夸你好看呢，快说谢谢。”

晏临安：“……无聊。”

黎岁笑笑，跟范大哥说有朋友来，今天就先回家了，还说会把十两银锭换成碎银，按照约定分他三两银子。

范大哥让她回家好好休养几天，至于那十两银子，是她应得的，他一分都不要。

黎岁去医馆开了两副药，路过范家父女时，远远喊了声：“柔柔！”

范柔挥动手臂：“黎姐姐。”

黎岁丢了三两银子过去：“接着。”

晏临安很不理解黎岁的行为：“辛苦挣来的十两，就这么给出去三两。”

黎岁目光澄亮，一脸纯真：“范大哥一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对我好，我也会对他们好。”

晏临安敛下眼眸看她，眸子里藏着探究。

黎岁带着晏临安回到自己的住处，给他倒了碗水，他或许是嫌不干净，看都没看一眼。黎岁礼数做到位，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喝了两碗，问：“你找我有事？”

她可不会自恋到认为晏临安是来找她叙旧的。

晏临安道：“帮我捉只妖，价格好商量。”

“我？”黎岁怀疑自己听错了，“捉妖？”

她像是能捉妖的人吗？

而且什么妖他捉不到，还要她帮忙。

“你要我做诱饵？”

晏临安微挑眉：“挺聪明啊丑八怪。”

黎岁已经对带丑的称呼免疫了，心里打起算盘，与晏临安谈价钱：“既然是做诱饵，肯定有性命危险，你给我多少报酬。”

晏临安问她：“你要多少？”

黎岁狮子大开口：“一颗夜明珠。”

晏临安笑：“事成之后，给你两颗。”

一颗夜明珠四百两，两颗就是八百两，只是做诱饵，就可得八百两银子，与天上掉馅饼有何区别，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好。

黎岁嘴角弯了一瞬，又很快如常。

“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晏临安诧异黎岁转变之快，问其缘由，黎岁说：“我不在，没人照顾师傅。”

晏临安纳闷：“你师傅是没手还是没脚，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照顾。”

黎岁不语，带他去看昏迷不醒的叶之音，只说他走之后发生了一些事，她找了好些个大夫，都治不好叶之音。

晏临安沉默半晌，走出门外。

你要去哪？还会回来吗？

黎岁很想问，但嘴唇颤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想，晏临安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个小妖，身穿黄绿相间的衣裙，梳两条粗长的麻花辫，辫子上点缀黄色小花，离近了看，是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

蒲公英小妖同黎岁问好：“黎姑娘好。”

黎岁颔首：“你好。”

晏临安说：“由她照顾你师傅，你跟我去捉妖，可还有顾虑？”

黎岁：“没有了。”

太贴心了，她还能说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准备准备。”

“现在。”

黎岁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急，只是交代蒲公英小妖煎药事宜，又翻出药方，连同剩下的钱一起给小妖，告知去哪家医馆开药。

小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晏临安耐心等她交代完，“说完了吗？”

“还有……”

晏临安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只去两三日，不是两三个月。”

见她担忧神色不变，晏临安道：“我会在外面布下结界，除我之外，无人可以进出，这样你能安心了吧。”

黎岁点头：“能。”

晏临安来到院子外面，抬手布下结界，小院瞬间消失了。黎岁惊叹神奇，伸出手指戳了戳，戳到一层厚厚的屏障。

“这个，”晏临安掏出一只面具，“给你。”

黎岁接过细看，是只狐狸面具，整体呈白色，点缀有蓝色线条，狐耳尖锐，两侧雕刻有狗尾巴草的图案，拉低了面具的颜值。

她违心夸道：“很好看。”

“我亲手……”晏临安停顿了下，“挑选的，岂有不好看的道理。”

黎岁随口问道：“多少钱买的？”

“五百两。”

黎岁惊呆了下巴，“多少？五百两！”

“狐狸，你是不是被骗了，这面具顶多十文钱，哪值五百两。”

听到她的评价，晏临安脸色变了变，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十文钱？”

黎岁道：“你拿着十文钱，在街上随便买个面具，都比这个好看。你看这个狗尾巴草，刻得丑死了。你在哪家买的，赶紧去退了，这不明摆着骗钱嘛。”

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她也肉疼啊。

晏临安人傻钱多，花五百两买一个丑面具，不如直接送她五百两，她买五百个不同的面具每天换着戴，还能剩下不少钱。

“嫌丑还给我。”晏临安摊开手心。

黎岁眯了眯眼，发现晏临安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而且他的反应，不像是生气被骗钱，像是生气她说面具丑。

莫非……

这是他亲手做的面具？

“我就喜欢丑丑的面具。”黎岁把面具戴在脸上，歪了歪脑袋。

“谢谢你送我面具，我会珍视它的。”

听到此话，晏临安眉目慢慢舒展开来，哼道：“算你有品位。”

黎岁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

密林幽幽，树叶层层叠叠，隐隐清脆婉转的鸟鸣声阵阵传来。

黎岁问：“狐狸，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之音失去灵力，与普通人无异，沈自洺无法靠灵力追踪他们。

晏临安却轻易找到了他们。

“你身上有我的妖气。”晏临安道。

当日匆忙分别，他觉得他们或许还会再见，便在她身上留了一丝妖力，这样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能轻易找到她。

黎岁抬起手臂闻了闻，“有吗？我怎么闻不到。”

晏临安淡淡道：“因为你是凡人。”

黎岁又问：“你要捉的是什么妖？”

晏临安答：“狼妖。”

“为什么捉他？”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晏临安却难得地有耐心：“那狼妖喜食妙龄女子的心，害人无数，做恶多端，败坏我们妖怪的名声，我要替天行道。”

很正义凛然的理由。

黎岁额头飘过一排黑线，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人还记得她在青暮崖说的话。

真是小心眼。

“那狼妖是落霞峰伤你的大妖之一？”黎岁猜测。

晏临安连凡人的爱恋痴心都体会不到，又怎会因为狼妖杀人而去行侠仗义。

他就不是有正义感的人。

晏临安嗤之以鼻：“他还算不上大妖。”

那狼妖极擅长躲藏，落霞峰一战，受伤不轻，这会子躲在老巢疗养，不敢露面。

久不食少女心，定然馋坏了。

就算知道黎岁是诱饵，他也会上当。

夜幕时分，他们来到黑山山脚。

晏临安嘱咐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若遇到大片昙花，就假装晕倒，会有几只小妖抬你去找狼妖。那狼妖长得奇丑无比，你不必惊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好。”黎岁把绘音交给他，独自上了山。

夜色暗涌，没膝的丛丛野草随风而动，簌簌声响中夹杂着声声虫鸣。

怕草里窜出什么爬行动物，黎岁拾了根树枝，胡乱挥舞着，走了两个时辰，始终在半山腰打转，一朵昙花没见着，沿路做的记号也找不着了，像是鬼打墙。

她席地坐下，按揉酸痛的小腿肚子，忽见前方悄然盛开一片夜昙花。

在月光下，夜昙花洁白如雪的花瓣似轻柔纱布，如梦幻美丽。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令人头晕目眩。

黎岁倒在昙花丛中，片刻之后，草丛中钻出几只小妖，抬着她的胳膊和双腿，快速穿梭在山林间，将她抬到一个洞穴。

“大王，大王，我们抓到了一个女人。”

一声声大王叫得清脆，黎岁仿佛置身于西游记中，而她就是那待宰的唐僧。

坐在石凳上的狼妖哈哈笑道：“有赏，通通有赏。”

狼妖下了石阶，淫.笑着走向黎岁：“小美人，我来了。”

晏临安给的面具能隔绝迷香。

所以黎岁并没有被迷晕，她虚着眼，见那狼妖长相与常人无异，甚至算得硬朗帅气，只是表情猥琐。

但也没到奇丑无比的地步。

黎岁眼珠滴溜溜地转，思索是在此刻呼救，还是露出自己的脸吓他一大跳。

显然后者更有意思。

她屏息以待。

“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那狼妖搓着双手，兴致勃勃地揭开黎岁的面具，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冲那几只小妖吼道：“你们从哪捡来的丑八怪。”

黎岁淡然坐起身：“爱吃吃，不吃滚。”

狼妖被她的话语激怒，额头裂变，皮肉翻滚，转瞬变成兽守模样，血盆巨口大张。

黎岁抱头喊道：“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