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事情拖到现下,董家也没将地全数还清,还欠着好大一片。尤其这两年闹灾,收成不好,董家就更是装聋作哑。

林白梧每每想到这事儿就生闷气,气董家,也气自己。要是自己是个汉子,是个顶泼辣的哥儿,阿爹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

他看着门前已经扫好的可大一片地,隔着道大门,又传来董大媳妇儿的叫骂声:“你弟他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莫不是看上那双儿了!成啊,你提亲去!反正家里有平小子了,也不怕他生不出孩子,断你董家的后!”

“你小点声,闹这么难看作什么!”

“他家不嫌难看你倒嫌难看了!上门子来要地,自家又不种,我用用怎么了!”

都说农家人质朴,可也少不得臭鱼烂虾,看人下菜碟。这是看出林家落魄,没有靠山,更没有“往后”,就可着劲的、撕破脸的往下踩。

不仅如此,董大媳妇儿还满村的嚼舌根,好在村里人心明镜的,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林白梧气急了,也想提着刀上门和董大媳妇儿打上一架,可阿爹不让。

林白梧明白,他家没汉子,阿爹怕上镇子了家没人,董家人偷摸给自己使绊子。

董家人吵得不可开交,眼下已经过了一哭二闹的情节,到了寻死觅活了。

林白梧烦得顶透,垂下眼帘,想着怎不从天而降口大刀,就劈在董大媳妇儿的头上。

渊啸听不明白门里头在吵些什么,却能看出来小雌情绪不对,站在风里,动都不动的。

渊啸走过去,伸着爪子拍了拍小雌的脚面,仰头看他:“嗷呜!”

林白梧一怔,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别人家吵吵闹闹关他什么事,他嫁不得人、生不得娃又关旁的什么事,真没人要,大不了做个老哥儿,自己过一辈子。

给阿爹养老送终,将大猫儿伤养养好,多赚些钱,也挺好。

渊啸不知道小雌怎么了,刚还不动地,眼下又打了鸡血似的吭哧吭哧的埋头扫雪,逮个地界不放手,土都给翻出来了。

林白梧扫的累了,干脆找了块干净地界坐下。

渊啸听着小雌粗重的呼吸声,踩雪踱到他两膝间,伸头搭了上去。

林白梧看着被自己裹的就露着双大眼的猫儿,噗嗤笑出了声。

渊啸:“……”气的伸爪爪拍他腿。

林白梧将它抱怀里,用脸蹭它的脸:“我们猫儿真好看,我好生喜欢。”

喜欢……渊啸吊着亮晶晶眼定定的看他,心口忽的一缩,自小雌怀里挣扎着跑开,撒欢的一头扎进了雪里。毛爪爪踩在雪面上,踩出一连串的小花花。

他喜欢它!喜欢它哎!才认识几日啊!好不矜持!

渊啸头一次生出想化作人的念头,强烈的几乎要将它吞没。它看去自己的兽爪、厚重的兽毛,筋骨中流窜的欲/望汹涌澎湃。

林白梧瞧它滚在雪里玩的起劲儿,也玩心大起。他团了个雪球,“啪”的一下砸在猫儿的屁股上。

渊啸回过头,就见小雌弯着腰笑,手里还在团个更大的。它两步跃过去,蹭到小雌面前仰倒在地,肥厚爪爪伸在半空,和他闹起来。

一人一兽穿得皆厚,滚在雪地里也不觉得冷,不过一会儿就弄得满头满脸的雪。

现下的渊啸到底是幼态,又本能的处处让着人。

林白梧轻轻松松将猫儿压在雪堆里,团了个半掌大小的雪球,放到猫儿的脑瓜顶。

渊啸看着小雌咯咯咯的笑,便没来由的开心。

正闹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唤:“白梧哥?”

林白梧寻声回头,就见郑芷冒着风朝他这处跑过来。

林白梧站起身,掸了掸雪,走过去:“天这么冷,你咋过来了?”

待郑芷走得更近些,林白梧瞧见他手里拎着个挺大的布包:“咋还带东西呢?”

郑芷扯开嘴角干干的笑,将手里东西递过去:“我阿爹带回来的,说是林伯叫他捎的。”

林白梧睁圆眼:“郑叔回来了?可知道我阿爹为啥没回?”

“兴许……兴许是店子里忙,要年节了嘛。”郑芷一眼瞧见了雪面上正在舔爪爪的大猫,忙打岔道:“这是什么啊?好大一只猫儿!”

……

咋都看不出它是虎呢!渊啸气的甩了甩头,想将自己的耳朵自层层叠叠的布巾里拽出来,可林白梧裹得太紧了,它拽了半天拽不动,只得放弃。

林白梧笑起来,表情带些骄傲:“我树下捡的,就阿爹捡我的那棵,以后就养着了。”

郑芷点点头,局促的挠了挠脸:“那没旁的事,我就先回了。”

“急什么呀,来都来了,进门子吃口茶嘛。”林白梧伸手就要拉人。

“我阿娘叫我回呢。”

林白梧皱住眉:“好嘛好嘛,你家里有事我便不拦着了。倒是你那帕子我改了,没差几针,绣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倒也不急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郑芷便急着走了。

林白梧抱着东西站在原地,心里莫名的不安,芷哥儿慌慌张张的,这是咋了嘛。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又起了大风,将扫在一处的雪堆吹的哗啦啦四散,林白梧见风大起来,赶紧叫上猫儿回屋里去。

刚刚闹的厉害,现下身上全是雪。

林白梧在门边拍雪,又将大猫儿身上裹的小毯子去了,大猫儿可算舒坦,放肆的抖毛,毛爪爪拍着地,将地面拓出数朵梅花雪印子。

进了屋,林白梧将东西放到桌面上,洗过手,才去拆那灰布包裹。

打他瞧见这布包,心里就有了计较。果不其然,里面是细布。

农家人穿衣不讲究,有些哥儿、姐儿的,出嫁嫁妆里都不一定能带上几尺细布。

可阿爹竟真给他买了,还扯了这么多,该是能做上一套衣裳的。

林白梧爱不释手,手指在布面轻轻摩挲。

渊啸瞧着小雌一脸欣喜,目光都凝住了,也想看看布包里有什么。

它跳上椅面,又直起身,前爪扒住桌边,探头来瞧。

渊啸才化作人,就被伤及要害打作了幼态,因此人间的生活琐事,它并不多了解。

它更不明白,眼前这叠作四四方方的、印着小小花纹的东西,与方才自己身上裹的那个有什么分别,可看小雌的表情,是欢喜的。

它伸着毛爪爪想摸,被林白梧隔空抓住了,他顺手捏了捏它的肉垫:“不能乱摸,你爪爪尖,要勾坏的。”

大猫儿看向自己的爪爪,又仔仔细细瞧了半晌那布料子,心里偷偷记下了。

小雌喜欢的,它以后都给他买,买可多。

林白梧将布料收好,这虽是阿爹给他买的,可他并没打算自己用。阿爹年纪大了,辛苦劳作了一辈子,该是享清福的。

等他精神头好一些,就开始做衣裳,细布舒服又贴身,给阿爹做内衫正好。

除了细布,布袋里还有年货——门神年画、新历、红纸、几斤肉。

林白梧将肉拿出来,用油纸包包好。现下天寒地冻,肉挂在外头大几日都不会坏,只是怕猫儿啊狗儿的叼了去,得藏缸里。

瞧瞧,身边不就有一只。

渊啸闻见肉味,两眼直勾勾的。林白梧将肉藏身后,歪头瞧它:“现下不行哦,要等阿爹回来年节吃呢。”

在峪途山,野物繁盛,渊啸从来大快朵颐,也不晓得这鲜肉多么精贵。

它几日不吃是有些惦记,可小雌既宝贝,不吃也就罢了。

渊啸又偷偷记在心里,原来这寻常可见的鲜肉,小雌也欢喜。

林白梧将东西一一放去柜子,心却莫名的往下沉。

到底是担心阿爹,日头虽然出来了,可天大冷的,到时候厚雪冻作了冰,山路更是难行,要咋个回哦。

林白梧叹口气,手抚着柜门,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想起阿爹好像说过,镇子上的活计不多了,收个尾就等着领工钱的。

阿爹是同郑家叔一道上的镇子,阿爹又托了郑叔将年货给他捎回来,还有这顶贵的细布,那就是领过工钱了啊。

既然领了工钱,活计该是做完的,那咋还不回呢!

还有那芷哥儿,慌里慌张的,也没和自己多说话,连口茶都不喝。

林白梧越想心里越忐忑,手指紧紧抠住柜门。

渊啸正在舔毛,觉出小雌不大对劲。它自窝里起身,几步到林白梧跟前,伸着脑瓜蹭他的腿。

林白梧弯腰,摸了摸猫儿的毛脑瓜,轻声道:“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你可要好好看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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