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逐水！你疯了啊？”焉无居高临下，口气有种长老面对自家晚辈的怒其不争之感：“你护着那人，神剑失威，一年两年瞒得过去，十年百年呢？你还真想让那些老朋友上穷碧落下黄泉，一个个亲自找上门来趁你病要你命？而且，玉策怎么办？”
云寻瞪它一眼，死鸟说的，好像自己没了剑就手无缚鸡之力了？没有剑她也是正经的仙人一位，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只是这样的实力，放在虚神界可以纵横捭阖，在光明野啊蛮荒啊那种地方，仇人太多，可就有些不甚自如了，若真的要前去，少不得敲山震虎，提前打点一番。
云寻想了想说：“玉策暂且拖着。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不会杀。”
焉无的翅膀扇起罡风直往云寻脸上招呼，好像要将执迷不悟的她唤醒：“那你准备怎么辨明缘由？依我看，第一次想不出办法，之后再想随缘撞大运可就难了。”
云寻思量一阵，点头称是：“你说的没错。还是得到北冥。”
焉无大惊：“又要去麻烦无所不知的北冥仙君？你准备把那个人直接绑去？”
“不啊。”云寻摸着下巴，很轻松道：“我找个理由同她逛逛，逛着逛着不就过去了吗？”
“呸！这不靠谱的，闲逛到北冥，你是个什么逛法，环绕大千世界是吧？”
云寻啧了一声：“游山玩水，美人作陪。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啊，天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焉无沉默，良久才幽幽道：“那你倒是先把手里的封魂符放下啊。”
云寻：“没，拿着玩的，哈哈，没想着用。”说着说着又拿出一沓子：“什么时候炼的啊，这么多。”
焉无默默远她两步，慢慢飘走。
是日中，归天谏。
越鹿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正放着一个棋盘。这棋盘与寻常方正的形制截然不同，赫然是一座城镇的样子，边缘不甚规整，也并无清晰的九宫河界，城中的每一座房屋，每一个行人，甚至是空中一朵将散不散的云彩都是那般真实，与现实别无二致。低下头侧耳倾听，甚至能听到溪水潺潺，小商沿街叫嚷，风刮过林间草木的声音。
这就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缘由了吧。
越鹿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了，世事棋还不是她现在能参悟的，对她来说，尘俗之事不过百年前光景，闭上眼都清晰可见，可不像有些老神仙，早就忘了凡间是个什么模样，又整天拿捏着气运不敢开天门，也只能靠着棋局姑且体验体验凡人生活了。
“雨师，我该走了，还要找云寻仙尊取东西呢。”
“什么东西啊。”被唤作雨师的老神仙一边听着世俗之音，一边神游太虚。
“上次她拿走了玉策，我想着寻个理由找她要回来呢。”不过她也知道，这趟去多半是一场空，云寻平日里虽看着不太正经，实则心细如发，她会拿走玉策也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理由也很好猜，要么不想干了，要么玉策上的人让她感到棘手，不想让旁人插手此事。
雨师噢了一声，手指轻点，世事棋盘上落下一阵大雨，街边小贩们一个个支起纸糊的竹伞，在飘摇的风雨中寻一方安身之地。
“你别去了。我看过了，玉策上的人已经陨落。”
听了此话，越鹿这才放下心来，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玉策就没有什么追回的必要了，她也乐得少跑一趟，与那个恶人再打一番照面。
“下雨咯。”心事一去，越鹿兴致勃勃，瞅着世事棋上一个个东躲西窜的小人，凡人不知仙人权能，只当是一场霉运，走在街上好好的被淋成落汤鸡，转眼，街上已经不剩什么行人。这时，她眸光一动，看见棋盘正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玉面女子，并不躲雨，反而回身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黑云压城，独那裂缝中透出一道清光。
雨点都避着那女子，幽暗棋局之中，只有她一人白衣如练。一眼看破天机。
越鹿好像与她对视了个正着，再回神看棋盘时，已经不见女子踪影。
一个看似寻常的夜里真仙降临，来得悄无声息，除了被无端扰了清梦的顾青瑶，没有引起任何旁人的注意。
于是这次不太体面的两人初遇，在顾青瑶心里就被美化成了两人之间浪漫而暧昧的重逢。
她平时清修惯了，偶尔能找到回宅子里窝着的时候，都是难能可贵的消遣和放纵，这一番正睡着，睁眼看到裹着一身桃花香气的美貌仙尊，简直如同一场幻梦。
只是她既然已经走了，一时间，她为什么会来，此次前来是否真的是为了寻人，诸般疑问尽数消弭，顾青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踌躇片刻，紧张地眨眼，然后缓缓起身，坐在云寻坐过的那张椅子上，轻执起茶杯，低头，眸光温柔如水。
值了，她用那杯子又倒了一杯已经冷透的茶水，就着桃花香气饮下。
清晨，司事堂。
顾青瑶作为白绥鼎盛十年的当位家主，平日里出行议事都是一切从简，倒是没有什么当家之人权势滔天的派头。比起来，司事堂的几位长老，甚至包括执掌文书的白家小辈都比她更像掌权之人，她性情低调，凡是喜好亲历亲为，这么多年来，身边一直只有一位名叫流丹的小姑娘跟前随后。
人人进门都跟着几位小仆帮忙开门理座，闲杂人等太多，堂中逐渐喧嚣起来。一袭白衣的顾青瑶来去无声，独自端坐在主位上。虽说狐族不喜高山，但刻断山是一个天然的聚灵地，在这里修炼对于妖族来说大有裨益，如此一来一点山高不便的缺点也就不痛不痒，这座山四时之景不同，连绵数座小峰，远远望来，主峰隐于云雾之间，颇有些宝地的气魄。
顾青瑶懒得去管他们吵闹，就顺着堂门朝西望去，云雾缭绕之下朦朦胧胧的绿意盎然。
到时辰了，顾青瑶冷哼一声，众人都像耳边惊雷炸响，瞬间收声，看向主位上美貌惊人的女子。
挥退仆从，下手第一位的大长老道：“家主，白离这次失踪，说起来已经有月余，虽说魂灯未灭，但尚未成年的族人在外流落总归不好，依我看，还是要将她尽早寻回，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聚灵宝玉...”
顾青瑶头也没抬：“还有别的事吗？”
剩下的不外乎是谁谁又私下斗法，谁谁砍了山上宝树之类的小事，顾青瑶一一吩咐给他们自行处理，就准备结束议事。
“那白离的事...”
“白离的事暂且搁着，待我此次闭关结束再考虑。”
若是白离一个人离开，顾青瑶或许会前去寻找，但她带着聚灵宝玉一起走，此事就值得商榷了。
聚灵宝玉是白绥一族世代传承的家主信物，据说此玉对修炼“灵引术”大有裨益，灵引术作为全族修炼的传承秘法，是白绥一族的根基，可见此玉之珍贵。
不过到了顾青瑶这一辈，她修炼自创的功法，也没有学过灵引术，那块玉自然对她没有作用，因此她也从不带在身上，只放在百宝阁里由人看管着。
这就给了白离钻空子的机会，她拿玉还不够，竟然带着玉跑到万里之外，如此一来，顾青瑶不得不做更坏的猜想，因此绝不想轻易涉险。
她一旦离去，族中无人管护，实在容易出乱子。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懒得解释什么，淡淡道：“若无其他，今日事毕。”
底下人有几个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敢说出口。顾青瑶见状起身，由白流丹引着，缓步离去。
“哼，越来越不像话了！”顾青瑶离开后，大长老连脸上一点紧绷的冷静都挂不住了，将手上玉简往地上一摔，玉碎巨响惊得侍者跪倒一地，战战兢兢，生怕牵连。
“您消消气。”二长老笑眯眯道：“家主一贯如此，何必当堂动怒，传出去总归不好。”
大长老听到“传出去”三个字，如梦初醒，左右环视，强自镇定下来轻咳一声：“都起来吧。”
二长老抿了一口茶，继续说：“家主操持我族这么多年，大小事从不出纰漏。前一阵鬼节不就是么，她一个人坐镇山门，硬是打得万鬼不敢抬头，连护派大阵都没用上。”
“对啊，族中安宁这数百年，少不得顾家主出力。妖族聚会的时候，跟着顾家主一同进出才没人轻视咱们。”有人跟腔。
大长老被这话一激，冷哼一声：“你们光看着她强，强又如何？顾青瑶我行我素，人又傲气，她不修灵引术也就算了，这下子连聚灵宝玉都不要了，简直视我族百年传承如无物！你们就当真不为我族未来考虑吗？”
众人沉默。
千百年流传的功法，宝物，要继续修炼，传承给后人，原本众人皆秉持这种原则，可自从顾青瑶接管白绥，族人的观念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传承一定是对的吗？
可终归还是心底的循规守旧占了上风，大长老说：“依我来看，聚灵宝玉一定是要追回来的。如果家主不愿出手，此事只能……祈愿神音了。”
二长老心里嗤笑一声，就这点本事，自己不敢去找回家底，顾青瑶又靠不上，现在连求仙这种不靠谱的话都能拿到明面上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仙人可以倾听祈愿，可若听到的事事都能包办，那凡人还叫凡人吗，岂不成了仙人的顶头上司了？
不过大长老主管司仪，此事他全权做主，祈仙典仪还是按时办了。
白绥一族发于自然草木，刻断山半山灵草灵木，春来灵气逸散，夏至流转凝聚，山顶上有一棵通灵的槐树，每逢月升，叶脉生光，甘露起，在那时向树根叩拜，虔诚祈愿，话音就能传向司掌人间百草的沐虹仙尊。
大长老引着十几个闲着无事的族中小辈，姑且算是详细描述了聚灵宝玉的事，饮酒奏乐，算是把这场典仪办完了。
“沐风沐雨沐虹，方得人间百草之灵。”
此时此刻，一般路过的云寻停下脚步：嗯？
云：冲去抓小狐狸，一起的扣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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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浪漫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