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条件

在霍顷稀碎的记忆中,舒亦诚是太阳,弯眼一笑,就是阳光灿烂;

而眼前真实的舒亦诚,相似的神情,同样的笑容,只是因为眼中某种难以形容的冷酷,整个人都染上浓重的恶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挥刀相向。

人是神奇的生物,同样的五官,同一张脸,只因为极细小的变化,就变得面目全非。

面对舒亦诚有意的挑衅奚落,霍顷反而冷静下来,一晃手里的文件袋:“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去查。”舒亦诚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越发老神在在的淡定,“这是复印件,随你处置。”

霍顷:“我会查,你现在可以滚了。”

这次舒亦诚没跟他对着干,两手揣兜,优哉游哉的往外走,还不忘提醒霍顷:“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等人离开,霍顷当即进书房打开电脑,对着文件仔细盘查。

越查,他的心越往下掉。

他名下有一间度假酒店,是大学毕业之初和几个合伙投资的产业,霍顷占最大股份,他失忆后忘了此事,唐升年还特意将合同给他过目。

舒亦诚拿来的文件,就和这个酒店有关。

其实文件内容很简单,但对霍顷来说,是一颗赤|裸裸的定时炸|弹。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跟舒亦诚签股份转让协议,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的签名也熟悉的刻骨铭心,容不得弄虚作假,届时,哪怕他有再多钱,只要舒亦诚不同意,他也无能为力。

当初他之所以答应投资,除了想自己做点什么,也有帮朋友忙的意思。

朋友为了这个酒店将家中大半身家投入,运营三年,虽然一切井然有序,但尚未大规模盈利,若此时遭遇意外,不喾于晴天霹雳。

他身为霍家的独生子,可以不在乎钱打水漂,可以拿来跟舒亦诚斗法互杀,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幸运。

霍顷丝毫不怀疑,以舒亦诚恨他的程度,绝对会毁了酒店来报复。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会影响多少人,全不在他考虑之内。

他就是个疯子。

霍顷一夜未睡,翻遍电脑、文件以及自己的脑海,没找到和这份阴间文件相关的半点信息。

第一层亮色抹上天空的时候,他坐在阳台上,拨通了舒亦诚留在文件袋上的号码。

舒亦诚接的极快,像个不知疲倦的神经病,永远不需要睡觉:“怎么,查到了?”

“你的要求,我答应。”没等舒亦诚笑出声,霍顷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别的条件,见面谈。”

舒亦诚沉默几秒,发出不可思议的疑问:“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给你五分钟考虑。”霍顷不轻不重的戳了他一下,“我手头也有些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说着直接撂了电话。

午餐时间,霍顷在一家精品湘菜馆见到舒亦诚,落座直奔主题:“你的条件我答应,但只有一年,一年后,你必须把原件交给我。”

舒亦诚好笑的打量他,“时间由我来定,你只需要遵守。”

霍顷强忍着用茶水掷他一脸的冲动,捏紧杯身,喝了两口。

舒亦诚自顾自夹菜:“你放心,我对你这个人没兴趣。”

顿了顿,又说,“但看你过这么好,我就恨不得弄死你。”

霍顷冷冷的看着他:“青山医院离这不远,或者我认识几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需要给你电话吗?”

“你倒是挺关心我。”

服务员过来上菜,被这一桌近乎诡异的气氛扑了个倒仰,胡乱介绍了两句,也顾不上偷看帅哥,矜持又慌乱的走了。

被这么打断,霍顷稍稍清醒了些,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和舒亦诚的口头之争上十分愚蠢。

他不知道舒亦诚到底有什么目的,因为他表现的很像马上要置他于死地,可几番交锋下来,除了最开始的绑架,舒亦诚又什么都没做。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这人就算是病秧子,也是个体内窝毒的病秧子。

霍顷顺了顺思路,敛眉收目的冷静下来:“一年是我的极限,你如果不答应,那我们就耗,我自然有办法拖着你,拖上个三年五载的,时机一到,我再把酒店给你,到时候随你处理——你知道,我不在乎钱。”

舒亦诚停了筷子。

霍顷投去注视,看了满面满眼的阴沉,心头微松,知道自己赢了。

最终二人达成共识两项:一年为期;不做违法乱纪以及违背道德的事。

一顿饭,只有舒亦诚吃了一点,霍顷一口未动。

离开前,他问:“你不好奇我手里有什么?”

舒亦诚无所谓的喝着茶,一脸木然:“你尽可以给任何人看。”

霍顷暗暗心惊。

猪是因为死亡所以不怕开水,而眼前这人是毫无底线,因为他无所畏惧,就算下一秒放出他的裸|照,为万人嗤笑围观,他也浑不在意。

这样的人,没什么做不出来。

离开餐厅,霍顷又赶到唐升年那,仔细说明来意。

出乎意料,唐升年并没表现的多么震惊,只是问他:“舒亦诚不是好人,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他脱不开关系。”

“他手里的东西是个定时炸|弹,必须拿回来。”

“你可以想其他办法。”

霍顷摇头:“没有其他办法。”

不说舒亦诚一定有所防范,凭对他的那股变态的恨意,万一弄巧成拙,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搞出更可怕的事端?

这是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自然该由他们自行解决。

唐升年沉默的看着他:“你真的决定好了?”

见霍顷点头,他喝了口啤酒,跟着点头——霍顷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就像当年,他执意和一个非盈利的救援组织跑来跑去救人,经常受伤不说,偶尔还被人误解,他也一笑置之,过后照旧。

只要他认定了应该做,就一定会去尝试。

而凭他在霍顷心里的地位,霍顷能事先告知,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这,他放下啤酒,向霍顷走了两步:“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霍顷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他的手:“好——我接电话。”

唐升年垂下紧绷的眼皮,自嘲一笑。

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曾经因为霍顷失忆而升起的点滴喜悦随着霍顷想起“舒亦诚”这个名字,再到婚礼被绑架,最后又走到这一步,全部腐化为糜烂的心酸和嘲讽,堵的他窒息。

感情的事,不存在侥幸。

根据舒亦诚的指示,两人必须住到一起,也就是俗称的同居。

在这件事上,舒亦诚的决定十分出人意料:“我搬去你那儿。”

霍顷没反对。

房子里多了个人,不但没见热闹,反而更显寂静。

主要问题就出在舒亦诚身上。

以往霍顷也常独自在家,有时到书房看书看文件,有时在卧室呆着,心血来潮还会下厨捣鼓一下,虽然做出来的东西通常都很吓人,但兴致来了会继续尝试。

不过整体来说,他最常待的地方还是客厅。

当初买这里,就是看中惊人的挑高和全落地窗户,提供他一整日的阳光灿烂。

但舒亦诚住进来后,客厅就成了他的专属地带,除了晚上睡觉,他能全天候不间隔的在客厅呆着,看书看电视看手机,见到霍顷就盯着他看,他走到哪盯到哪。

那较一般人深邃的双眼仿佛蕴着无穷无尽的情绪,嵌在他那苍白的脸盘子上,像吸血鬼在打量他的猎物,令人不忍直视。

霍顷不怕他,但也不想被这样的视线黏上,在卧室藏着也不合适,便增加了外出频率。

第一天第二天相安无事,第三天,从老宅吃饭回家已近零点,他进屋没开灯,借着外面走廊的光线换鞋。

“回来了?”

单脚站立换鞋的霍顷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一手扶住鞋柜,重重拍亮开关。

就见舒亦诚半倚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他,问:“去哪了?”

“回家。”霍顷看了眼挂钟,皱眉问,“你干什么?”

舒亦诚:“等你。”

“……”霍顷浑身一震,一股酸麻感从脚尖延伸到脚后跟,又呲溜一下窜上天灵盖。

这人发烧了?说的什么鬼话?

而且,这么冷的天,虽说屋子里有暖气,他穿短袖短裤坐在这,不像等人,倒像是故意发疯。

他将大衣挂好,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你早点睡,晚安。”

“等等。”舒亦诚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冷的,两条腿抖的厉害,“以后去哪必须告诉我。”

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补充,“‘什么都听我的’。”

行,舒亦诚牛逼。

但霍顷也不是会默默忍耐的性格:“下周开始我要去上班,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九点回来,每周可能休息,也可能不休息。”

他是和霍峰商量着去公司,还未最终确定,“满意吗?”

舒亦诚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跟我下楼。”

霍顷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吃晚饭。”

起先,霍顷以为舒亦诚是故意找茬,下楼后故意领他到一家烧烤店,口味很好可是环境感人,冬天门窗紧闭空调大开,屋内充斥着油腻的烟火气和孜然辣椒味,三三两两的桌边分布着吆五喝六的顾客,有的在说笑,有的在喝酒,还有几个在抽烟。

端着菜品的服务员匆匆路过,一个不小心,一串烤韭菜飞出来,油糊糊的趴在地上。

忙着招呼客人的老板眼疾手快的拎起韭菜,随手扔进垃圾桶,又扯上两张纸粗粗擦了一下油腻的地板,继续忙碌。

霍顷微笑。

这几天的近距离接触,他发现舒亦诚有轻微洁癖,洗手频率极高,吃完饭必须把碗筷洗一遍再扔洗碗机,连洗澡时间都比他长一倍。

这样的环境,他不信舒亦诚能忍得了。

平静的指着一张油光锃亮的桌子:“这里东西很好吃,坐吧。”

然后等着舒亦诚拔腿而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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