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有子怀春

春寒料峭,清早的朝光洒在竹子上,井石边还残留着微末积雪,竹尘居静悄悄的,只见得南月独自在院子里提水冲洗蚌壳。

养了将一年,如今终于撬壳取珠。

从蚌肉中剥出那颗掌心大小的珠子,南月转身捻着珠子迎光映了映,珠子色泽光润饱满,他粲然一笑,满心欢快地揣上珠子,打点好东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

未几时,楼上,时璟悠悠转醒,起来寻遍小院不见南月人影,心觉蹊跷,步去楼台,却发现梁上挂的扑满不见了。

午时,锦官城内紧邻二街的玉石铺客稀人少,铺子掌柜撑着肘打盹,忽然,厚帘一掀,进来个锦衣玉面的少年,斜挎招文袋。

以为是哪家下学的公子,掌柜的醒了神,见他目光在玉佩间流转,笑迎道:“小公子可是看玉?我领你看看?”

哪知,那少年走过来,隔着高高的柜面,递了方匣子上来,扣开锁扣,赫然一颗圆润剔透的白珍珠。少年把那匣子往他这边一推,便听他道:“不看玉,却是想寻条好看的穗子,劳店家替我细琢,结成腰佩。”

“喔,腰佩?”掌柜的捻须一顿,捏起那颗珠子,稀奇道,“用珍珠来结的腰佩却是少见。”

他转着珠子细看一番,是颗好珠子,圆滑无瑕疵,可待放回珠子,他却笑道:“小公子可是要结来送人?若是送人,依我看还是送玉为妙,珍珠虽然新意,到底不过是蚌壳含砂石泥土所化,怎么比得上千雕万琢、日暖生烟的的美玉?”

“不不不,不要玉,就要这珠子。”少年却连连摇头。他看着掌柜,一合掌,笑道:“玉虽好,但我就要石头,古人说‘是故数誉无誉,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我所送之人,正是如此了。虽是块冰冷顽石,实则心有大德,不居功名,他是真石头,更是我心中举世无双的人。”

那掌柜的闻言只是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少年一恍,低头从招文袋里小心捧出沉甸甸的扑满上来,只见他顺过桌上一方镇纸,向那瓦罐一敲,随着扑满一碎,数不清的铜钱啷啷铛铛雪崩一样垮落四处。

少年展臂围护住铜钱,眼波熠熠,笑问道:“这些够吗?是我攒的全部铜钱。”

掌柜爽朗一笑,扭头叫来后房的匠人,将珠子交给他,吩咐妥当后,一展手,对少年道:“小公子豪气,自然多多益善,还请随我来,店里有的是上品宫穗。”

少年莞尔,便跟着他去挑选穗子。

挑完在店里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掌柜的取来珠子,少年十足满意,仔细放进匣子,辞过掌柜后掀帘离开。

将近傍晚,田间犹见伶仃三两个十来岁的少年,冒着春寒,背着背篓出来割草喂牛,一边割,一边嘴里唱着曲儿。

远远的路上,南月搭了架牛车,倚着捆得高高的秸秆盘坐在后面,放眼望了望那些唱曲儿的人,他兴头好,反身够过去问老伯:“老伯,你听得懂他们唱的什么吗?”

那老伯披着蓑衣,目色混浊,好半天才听见说话,睡着似的。他扭头朝广袤的田间看了看,只说:“毛头小子们浑唱的,左右不过又从哪家戏楼前听一耳朵来的。”

南月“哦”着声退了回去,他想了想,以前只在醉花楼听那些姐姐们唱过曲儿,煞是好听,仔细回想,依稀也还记得一两句。

他摸着匣子心口饱胀,满心都是时璟,也不管唱词是个什么意思,调子对也不对,张口就轻唱道:“墙上花儿茂,窗下伊人望,茫茫怅怅抹红妆,遥想郎君何不归?何不归……”

老伯一听他唱的是闺中春怨的词,坐在前头哈哈大笑,惹得南月微愠,问他笑什么。那老伯一鞭老牛:“仲春仲春,牝牡之合呐。”

南月疑顿地皱眉,那老伯却不发话了,只是一扯嗓子也跟着哼起曲子来。南月枕了回去,手下摸了摸匣子,仍是欢喜,倚着秸秆继续咿呀咿哼唱起来。

一时,广袤的田野间只闻忽近忽远的小调儿……

而这厢,时璟半日不见南月,连饭时也没回来,已找去了刘叔平那儿。不成想村长也说一整日未见过南月,他回来,正欲再去小豆子家看一看时,路上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许苏织是特意等在这儿的,她方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满眼通红,此刻站在时璟面前是一念冲动,也是早就想过千遍万遍,要这么做的了。

“苏织。”时璟似是明白她要说什么,这声苏织叫得足够疏离。许苏织却打断他,说:“璟哥,你先别说,让我先说完吧。”她既来了,堆在心里的话便要一股脑说完才肯罢休。

时璟一默,许苏织抹了抹泪水,强撑着笑道:“璟哥,你知道的吧,我从小就很喜欢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你既说了以后都留在清水村的话,我也想大胆为自己豁出去一次。”

她向来不是什么忸怩的人,可此时面对心慕之人,真要问出这句话,也不免嗓音发颤。她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她竭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时璟,仿佛时璟脸上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都足以令她不顾一切。

可…时璟斩钉截铁:“没有。”

快刀斩乱麻,时璟远比想象的绝情,他断事如断发,任何事,话落了就绝无转圜的余地。

许苏织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血,一个劲儿的用力揉着眼睛,可泪水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时璟知道感情的事容不得半分心软,他不会给许苏织留下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念想。

留下一方手帕,时璟转身离开,可许苏织捏着那方手帕忍不住哭出了声,好像是拼了命一样,她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时璟,哭道:“我不信,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喜欢?璟哥,算我求你,只要你娶我,我娘就不会再逼我嫁人,哪怕你以后再娶其他人,我也愿意,好不好?”

时璟皱了皱眉,欲让她松开,可抬手的动作一滞。

南月不知什么时候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望着他们。

“南月!”

南月转身便跑,时璟忙撇开许苏织追了上去。

横穿山麓的清溪边,时璟踏着寒气而来时,南月正呆呆地伏臂倚坐在树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间,不知在想什么。

时璟走到树下仰看着他,南月并未动作,只是手心的蕊丝慢慢垂下来,勾出了时璟手心另一半蕊丝彼此缠绕。

好半天,南月才偏头,垂眸看下来,他问:“时璟……凡人都要娶妻生子吗?”

“遇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时璟道。南月当即抬头,道:“那你不能和苏织姐姐娶妻生子了。”

时璟反问:“为什么?”

南月有些着急:“因为你们不能相守一生!”

时璟追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她相守一生?”

南月登时急道:“因为你收了我的蕊丝啊!”

说完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脸面微红地埋进手臂间,闷闷道:“反正你和她就是不能相守一生。”

话音未落,时璟嘴角一翘,蓦地收紧蕊丝,把南月拽了下来。

他接住花容失色的南月,有些恶劣地在他耳边问:“那我该和谁娶妻生子?总不能伶仃一个人吧。”

南月搂着他的脖子呆了呆,眨过两下眼睛后突然仰头回抱住他,高兴地大喊道:“时璟那你和我娶妻生子吧!!我们才能相守一生!”

时璟直直望着他,狡黠道:“怎么生?”

南月想了想,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大口,笑道:“我们再亲亲嘴,哪天就会生孩子了。”说完又忽然想起钰娘,急去抹时璟的嘴,说:“不成不成,时璟我们不要生孩子了,太疼了——唔!”

时璟忍到这时半句废话也没有,拉下南月的手,将人抵在树上狠狠亲了下去。

南月齿关不及合上,被时璟攻进来搅动,只听时璟声音粗重沙哑得紧,说:“生!怎么不生?南月,给我暖床!”

“哈……我嗯……”南月气喘不已,眼角被逼得绯红,“我不是……一直在给你暖吗?”

时璟手臂穿过腿弯,蓦地把南月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阔步往竹尘居去。

暮色中的竹尘居像被含在了花苞里,竹楼后阒静的池面幽幽飞来一只飞蛾停在残荷上,蓦地,从屋内传来一声尖叫,惊动飞蛾扑翅离开。

“啊啊啊,我不要……疼死了!!!我不生了……呜呜时璟,讨厌你。”

帷幔悠悠荡起半边,南月大哭着往外爬,还未碰到帘子就被时璟捏住足踝拽了回去。

“回来!”时璟锁住人,一个翻身将人牢牢压回身下,语气透狠。他箭在弦上进不去也忍得十分难受,见南月嚷得厉害,难得犹豫后一咬牙,亲了亲身下之人,重新哄他道:“躺好就行,不教你疼。”

屋内一夜响动,飞去的飞蛾飞来复又飞去,仿佛被黏腻的呻吟低泣缠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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