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宴虔似真如他所说那般,与灵窈只是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
台上奏乐的灵窈尚能独善其身,到了台下却防不住男人们环伺左右的调笑。
回房的路上,灵窈皆紧咬着唇,像不知疼般隐忍不言,局促地强颜欢笑。
无法,王妈妈在旁盯得紧。
“管事的,我们家公子要灵窈速速回房。”见了来人,王妈妈眼前一亮,忙不迭陪着笑,将灵窈痛快送回了房。
“好好伺候着贵人,今后有你享福的。”王妈妈低声叮嘱过一句,便将灵窈轻推入房门。
入门那张美人榻上,莹白如玉的指节,将遮面的折扇一折折收拢,露出其后星目翘鼻,齿白唇红的少年人。
是宴虔……
灵窈微垂的眼中,有点星扑朔。
宴虔颔首浅笑,步步向她走来:“你的心思总是这般浮于表面,今后在这儿如何谋存?”
灵窈自从灵智初开,明白了菱香院求存的规则,便在想着这个问题。
做清倌时尚能以技艺傍身,可等到年岁一过,尚未有赎身的机会,便会被逼做红倌,以色侍人,今后色衰爱弛……想起院中姐妹们和母亲的终局,她的心口仿若被洞穿,不甘的后怕之余,无可奈何的茫然,使得她遍体生寒,为之一瑟。
宴虔一双含情目微眯,那眼尾上翘的弧度,隐含着蓄意引诱的意味,“其实,我为你赎身未尝不可。”
灵窈默了默,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不应有的期待,“公子所说,当真吗?”
宴虔噙着得逞的笑:“骗你的。你怎得这般好骗?”
灵窈涂了丹蔻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须臾,她眼周不知是因羞耻还是受骗泛起嫣红,氤氲出一层朦胧湿意。
宴虔摇了摇折扇,凑近灵窈白嫩的颈间侧望向她,凤目斜飞,“怎么?这就受不住要哭了?”
灵窈耐不住宴虔忽远忽近的温热吐息,以手抵过宴虔过进的胸膛,抿着唇,道:“没有。”
可泪光骗不了人。宴虔轻飘飘睨了灵窈一眼:“真是嘴硬。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好去处吗?”
灵窈不言。
宴虔目光锁住灵窈,轻叹一声:“就不知道说些好话哄哄我?”
灵窈睫羽颤动:“公子想听什么?”
宴虔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道:“你身在菱香院这么多年,就未曾耳濡目染?将你听到看到的诉于我听不就好了?”
灵窈脑中闪过那一幕幕风花雪月之景,面红耳赤间无措地张了张唇,只憋出了个:“我……”
宴虔眼皮微垂,支着颐连叹:“好生无趣,好生无趣。”他不知想到哪里,又蓦然笑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托住灵窈纤细的后颈,在她耳畔如恶鬼低喃,道:“不如我去告诉你们的王妈妈,让她好好教教你规矩?”
灵窈悚然一惊,心下更是羞赧。她忍住腾烧的耻意,垂下盈泪的眼帘,认命般低声呢喃:“相公……好相公。”
宴虔低哑着嗓音,摇头笑笑:“这些,还不够。”
灵窈紧绷着身体,只好又胡说一了一通。一时间,她再次暗恨自己为何生在此地,要平白受这般作弄,想着想着,滚烫的眼泪从泛红的眼睑滴滴零落,就像断了线的玉珠子,碎了一地。
灵窈微垂的美目曜曜浸着泪,哽咽着问道:“这般足够了吗?”
宴虔望着她这副垂眸哀泣的凄楚美人面,轻啧一声,擒起灵窈的下巴,为她轻柔拭去眼泪:“好了好了,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难道不是?
灵窈咬着唇,心中忿忿。
宴虔见她将敢怒不敢言的不甘又写在面上,强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解下腰间玉佩,在灵窈眼前晃了晃。
见灵窈一双杏眸在他与玉佩之间怔住神,宴虔低笑着捋平她柔嫩的掌心,将莹白的玉佩放在其上:“呐,以后记住了,小爷是来听你笑的,可不是想看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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