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人残骨(三)

再次醒来,已是夜分。

无泪的头有些昏沉,揉了揉发涩的眼,从布满沙烁的潭旁坐起。

依稀记得,玉念安帮她挡了树杈子那一击。然后,底下是条涌河,他们掉了下来。现如今在此,想是被河潮冲了来。

等等,玉念安在哪?

无泪拖着**的衣裙,在沙烁上留下一片水渍。倒颇有些可笑的想到,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像只拔了毛去了皮的落汤鸡?

果然,玉念安也在附近。只不过,情况比她差些。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面上还粘着些许沙烁鲜血,在月光的笼罩下,实是骇人。

这下糟了,记得他帮自己挡了树杈子之后,鲜血横流,浸湿了她半个脸。这会子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血快流尽了吧?

大叫不好,无泪连忙跑了过去,用了吃奶的力,将他给拖了出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嗯,三短,短短短,还好,半死不死,幸而有气。

来不及喘口气,又抬起他的那只手。嚯,这不巧不要紧,一瞧吓成只木鸡。谁曾想,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击,竟重到如此程度。不说他刚刚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就单说这伤,要是落在她的脸上,还不得双眼一插,晕成个挺尸。

眼前伤口,长约七寸,换作她,脸都不够给划的。鲜血此刻,还在自那皮肉分离处汩汩流出,如腥红色的蛇信子,交错而下。

无泪皱了皱眉,扯下袖口,小心翼翼的拾起他的手,将伤口一圈圈缠好。她看得出,他的眉心皱的很紧,苍白的面上毫无血色,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却愣是一声不吭。

“太子殿下若是觉得疼,便叫出声。”她看出,他早就醒了。亦或许没有,只是浑浑噩噩的感到疼。

玉念安似是第二种情况,虽还是皱着眉心,却依旧紧紧闭着双目。月华在他如若羽扇的睫上,镀了一层银辉。捧来溪水冲去他面上的污血后,她只得静静的等着他醒。

坐在一旁的沙地上,用双手支起下巴,细细端详着他的容貌。嗯,羽睫如扇,鼻若雪峰,就算是疼,也疼的温润如玉。难怪本朝那么多千金小姐,都想嫁这太子了。

只是,她却不一样。无泪知道,皇宫里头,过的是繁华富贵,平常百姓家求之不得的生活。可隐藏在那安乐景象背后的,又是怎样的暗潮汹涌。所以,她不羡这锦绣万千。若非段家对她有恩,她绝不会选择入这东宫。

话说回来,十几日后,就要嫁进东宫了吧。不知往后,还有没有出来透口气的机会。

就这么想着想着,便直挺挺瞪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一夜未眠,好不兴奋。

玉念安也并未睡太久,天刚破晓时,他便醒了。

“你,没事吧?”无泪自未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昨日被风吹了一宿,脑子里现在还是乌七八糟,被他这么一问,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玉念安见她不答,露出了个苍白的微笑:“摔下来时,没伤着你?”

神是回来了,忙摇了摇头,干笑道:“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并未受伤。”

他起身,看了眼手上的纱布,又瞥了眼她扯烂的袖口,含笑道:“可是你做的?”玉念安这虽是问话,却无半分疑问的口气,倒像是在自问自答。

这,这儿除了他和她,不成,还冒出第三个人来?明知故问,这要令她如何答好?答是吧,有些邀功的意味,可若答不是,难道绢布还长了脚?这掘的坑,她可不跳。

“太子殿下乃今后的君主,臣女自当为君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只听他轻笑,温润如玉的脸上,当有一种君子如兰的气质。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有下文。无泪抬头瞄了一眼,却见他已然走远,只留下个淡雅的背影。

“跟上吧。”

无泪一怔,连忙小跑跟上。心中好奇,这太子殿下对边垂崖下的路,竟还有几分了解?怪不得落下来时那么淡定。

玉念安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笑道:“小时常于子禛来此戏玩,所以来来去去的,便也熟了。”

哦,原是如此,他和段子禛,竟没听那个家伙提过。

走出边垂崖底时,远远的,便见着立在马上的段子禛。好似他早知,会发生这等事。回了段家以后,她预感着大事不妙,心头如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果然,下头,段子禛就来找了她。

见他面色微冷,一张本极好看的脸冻成了冰块,看得无泪直发毛。哎,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跑马去。

此次,无泪自知是自己理亏。也不好与段子禛争辩,有模有样的低头认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段子禛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她“咔嚓”了吧。

“这次是我的错,没听你的话。”

可俗话是俗话,段子禛是段子禛。想他此次是真的动了怒,竟半晌未开口。只觉周围一股冷气萦绕,无泪不禁打了个哆嗦,颤巍巍向后一缩。

怎么觉着今日,要不得安宁了?方才他立在马上,神色淡淡,也没见有这脾气啊。

“段子禛?”她抬头看他一眼,试探性的问道。

可不问还好,这一问,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眼中寒意顿现,一步上前,扼住了她的脖颈。

段子禛用的力道不轻,大有要把她掐去见阎王的意味。无泪瞪大了眼看他,冷汗自额间冒出。

不不,不是吧。难道,她今日,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

“你为何去找玉念安?”他的声音极冷,如一桶冰水,将无泪从头浇到了底。

“我,我没有。”她退后一步,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一切徒劳。

“为什么?”这三个字,段子禛一字一顿的咬出来,重重扣在她心口上。似是,比颈上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禁锢,还要疼上千万倍。

“我没有。”她红了眼,极其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只觉天地茫茫,眼前阵阵发晕。

段子禛皱着眉,似是清醒了许多。慢慢的,松了力。

待到他完全放开手,无泪才咬着牙退后。瞪着他,飞快抹去眼眶中的泪水。

段子禛冷冷一笑,眸中寒意未减半分:“你与太子婚约已解,不用去宫中做那良娣了,可开心?”说罢,他一甩袖,直直出了门,剩她一人愣在原地。

今夜很冷,想是春寒料峭的缘故。只可见些许月华,清冷无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段子禛说的话,做的事,犹如在她脑中扎了深根,只要一闲下来无事,她便会胡思乱想。

为了不让脑袋里乌七八糟的,无泪便只能顶着寒风起身,去园中寻个乐子了。

园中满是辛夷花,大片大片压在枝头上,如胭脂点缀白瓷,颇是可爱。地上一大撮正在冒头的野花野草,倒伴了那百花争艳的前戏。一阵凉风拂过,捎着阵阵清越的香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

“你也在此赏花?”背后传来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无泪一怔,回过头去,见是,玉念安?

“太子殿下。”不敢过多做想,连忙行了个礼。

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会夜半在此?”

话到这点,无泪却也颇为不解。只是这不解归不解,不该问的,是绝不能触碰的底线。

“臣女不敢。”

玉念安似是从来就这般温润模样,勾起嘴角,轻笑:“你其实不必如此,我和他们不同。”

无泪听得有些发怔,抬起头,正巧对上他那双嵌满月华的眸子。刹那芳华,若过眼云烟,只落于他的身上,似水流年。

他深深吸了口气,虽即一笑:“你想去何处,我带你。”

其实,她觉得,玉念安和段子禛,应是投错了胎。

一个太子,偏偏温柔似水。而一个臣子,却独独冷血无情。

阎罗王,你此番,算是筑了个大错。

求小天使们的包养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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