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道:“那些黄金呢?”
崔茵娘道:“本来由我保管的,但你也看见了我如今已走到这个地步,自然已被他们抢走。不过为了安心,在没杀了我之前,他们是不会动用那批四百万两黄金的。”
沈欢道:“他们在哪里?”
崔茵娘道:“我逃到哪里他们就会追到哪里。沈欢,现在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否则我一死,你也难以向朝廷复命。”
沈欢微微一笑,道:“南方水灾,负责押送黄金的那一百三十六个将士是神武将军府杨将军的部下,而在下少年时曾在杨将军麾下接受过训练,与杨将军麾下的将士们有过同甘共苦的情义。所以在下受了杨将军之托出来寻找黄金的下落,家父亦希望我日后能够报效朝廷。只可惜在下浪荡惯了,并不爱给谁卖命,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了。”
崔茵娘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沈欢声音也已冰冷下来:“意思就是,我只要回黄金,至于你们杀到最后还剩下谁活着,或者全死光了。在下并不关心。”
崔茵娘睁大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颤声道:“你、你莫非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互相残杀,最后才出手?”
沈欢不答。可他冷酷的态度令崔茵娘身子不禁发起抖来。
崔茵娘连连摇头道:“不、不……”
她忽然扑进了沈欢的怀中,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沈欢的腰。单薄的娇躯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喃喃道:“你不会那么残忍的,你不会那么残忍的……”
而沈欢的双手垂在身侧,始终没触碰过她的身子。
崔茵娘抬起头,眸中泪光莹然,凄楚地道:“我不相信你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杀死,我不相信你会对我那么残忍。”
沈欢漠然注视着这个女人呈现出来的极尽柔弱无助之态,一字字道:“你们杀了那一百三十六个将士,他们都有父母妻子孩子。比起你们的残忍,在下的残忍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没有杀人……”崔茵娘虚弱地辩解道。
沈欢笑了:“崔茵娘,看来你也忘了,我是知道你过去的人。只有不知道你过去,第一次认识你的人才会被你迷惑,相信你一个女人下不了手杀人。”
崔茵娘嘶声道:“沈欢,你真要看着我死?”
紫苏睡不着,决定到后院里透透气,她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沈欢从那周夫人的房间里出来,那周夫人似不愿让他离开,从身后抱住了他,沈欢回身,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紫苏眼睛定定望着沈欢背影,脑中一片空白。
沈欢察觉到身后异样,刚转头望向她这边。紫苏立即退进了房间内,“砰”地关上了房门。
她在椅子上坐下,呆呆看着烛灯出神。
“小姐。”沈欢忽然在门外低声问道:“你还未睡么?”
紫苏不出声,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翌日上午,因为紫苏后半夜才睡过去,起床时已经很晚了。还是公孙莉来叫她起床的。
已休息充足的公孙莉恢复了往常的活泼好动,坐在床边笑眯眯道:“一向是我爱赖床,今天怎么换成你了。”
紫苏慢吞吞地坐起来,抓抓散乱的长发,脑袋晕晕沉沉:“哦,这店里有蚊子,吵的我一宿没睡好。”
“有蚊子吗?”公孙莉瞧紫苏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笑嘻嘻道:“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保证你今天心情舒畅。”
紫苏斜了她一眼,道:“好消息?”
“那个周夫人走了!今天我起来就没看见她人影。嘿嘿,沈欢不会被那个寡妇勾引了。”
紫苏眉头一皱:“你又胡说什么,周夫人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沈欢被谁勾引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掀被子下床,拢了拢凌乱的长发。
公孙莉在她身后笑道:“你别瞒我了,昨晚你睡不着肯定是在吃那个周夫人的醋。”
紫苏猛回过头,满脸不悦:“我没有。”
“还嘴硬?”公孙莉忽然叹道:“可你装都不会装一下,把不开心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紫苏又想撒谎了,并且张口就来:“昨夜我想我爹娘和哥哥了,虽然我寄了书信回苏州报平安,可我爹娘和哥哥一定还是很担心我。我不回家在外面游山玩水,未免太过于任性,所以我夜里在想着是不是该回苏州了。”
“什么?你要回去?”
“嗯。”
“那你回去了沈欢怎么办?”
紫苏真恼了:“关我什么事?你老把他和我扯一块做什么?讨厌。”
公孙莉道:“因为来你房间之前我去问过沈欢了啊,虽然那家伙矜持地不肯明确表态,但就是对你有意了。现在你想回苏州,恐怕他没那么容易放你回去啊。”
紫苏心脏猛地跳了跳,故作镇定道:“笑话,不放我回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帮了我很多,但不代表他就成了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公孙莉只是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她忽然跳过去抱住了紫苏,悄悄在她耳边道:“梨子,你别看沈欢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又一副斯文温雅的样子,其实那家伙狠着呢。小心哪天他把你吃进肚子里去,你都还没反应过来。”
紫苏推开她,没好气道:“我狠起来也不是好惹的。”猛然记起不久前答应过要报答他,紫苏苦恼起来,难道他真不怀好意?
紫苏吃吃道:“他真会强人所难,不让我回苏州不成?”
“强人所难倒不像沈欢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你真的想走,除非能做到这点。”
“做到什么?”
“就是我前面一再提醒你的啊,千万别爱上他。沈欢现在对你,就像在钓鱼,又温柔又有耐心,而你这条美人鱼嘛,没上勾之前,自然可以想游走就游走,想留就留。但只要你上了他的勾,他好不容易才虏获你的芳心,岂能再轻易放你自由?”
“你放心。”紫苏一字一字道:“我绝不会爱上他。”
“哦……”
“莉莉。”
“嗯?”
公孙莉忽然发现紫苏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她,莫名其妙道:“干嘛?”
紫苏道:“你好像对男女之情很是了解。”
“这个自然。”公孙莉理所当然地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
昨夜紫苏还想看见沈欢,今天却是一点不想再见到他。但又不可能不见面。
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不久的将来,他们还要朝夕见面。
紫苏迷茫地想,我为什么执意要待在沈欢身边?不正是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不是值得共度一生的人吗?他是那个人吗?
中午时,紫苏、沈欢和公孙莉乘舟离开这个无名小镇。
在船舱里,沈欢和紫苏相对而坐。
沈欢发现了紫苏这一天都很沉默寡言,低着头,似不愿与他有眼神接触。
沈欢忽然笑了一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在生气。”
紫苏依旧不看他,冷淡回道:“是你的错觉,我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紫苏便抬起眼睛来,定定与沈欢对视,道:“沈公子,你帮过我,我很感激你。”
沈欢不语。因为他知道李紫苏想跟他讲的不是这个。
紫苏接着道:“我想回苏州了。”
沈欢微笑,没有什么表示,只注视她的眸色变得幽深,深得不可测。
紫苏被他看得心慌,不禁移开了目光,道:“你可以不必送我回去。”
沈欢道:“为什么突然间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送我回苏州吗?”
“人都是会变的。”
紫苏咬咬下唇,慢慢道:“我也已定亲了,沈公子,你我得为各自的名声着想。”
沈欢道:“是。若你真要回去,我会护送你回去。小姐,只有你自己明白你自己的心。”
紫苏:“……”
沈欢起身,出了船舱,坐在船头。
船在江面上行不多时,天空上飘下来细细密密的雨丝。而沈欢始终坐在船头,没进来船舱。
公孙莉叫道:“沈欢,进来啊!雨势越来越大了,你想淋成一只落汤鸡么?”
而沈欢似乎没有听见。
公孙莉叫了两声就不叫了。忽又瞥见紫苏漠不关心的神气,便即忍不住抿嘴偷笑。紫苏全看在眼里,很不开心地说道:“你笑什么。”
公孙莉手肘轻轻撞撞她的手臂,“你很特别啊。”
“有什么特别?”
公孙莉道:“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对沈欢甩脸色,你说你特不特别。”
紫苏更加不开心:“莫非全天下的人都得喜欢他不成?”
公孙莉笑道:“男人未必都喜欢他,可我和沈欢认识那么久了,我的确没有见过不喜欢他的少女。”
紫苏道:“那你也喜欢他?”
公孙莉很坦率地答道:“喜欢啊,喜欢也分很多种,谁不喜欢和他做朋友呢?你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呢?”
紫苏道:“不喜欢他,有错吗?”
公孙莉道:“当然没错,只是……”
紫苏打断她的话:“那你就别问我理由了。”
紫苏默默看着雨中沈欢的背影,又记起昨日深夜他与那个寡妇纠缠不清。心中终于忍不住酸楚:你若与那寡妇关系清白,为何不向我解释一句?
她想起一句诗,“与君同船渡,达岸各自归。”
紫苏忧伤地想:如果船一靠岸,我就可以回到家中,那该多好。如果今生和他的缘分,就在船靠岸后便戛然而止,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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