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泽是个官二代,江玉初知道,所以才会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想要证明没有家世背景的自己可以靠实力与其比肩。
可现在他后悔了。
视频中的人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人以前是顾长泽的初恋,是个混不吝的小二世祖,叫秦晓枫。
秦晓枫什么都不行,唯独在闯祸上天赋极高,几次三番都是顾长泽救场。
江玉初没怎么在意或者吃醋,因为顾长泽也确实承认了秦晓枫是个麻烦,而他自己屡次出手相助一方面是因为惯性,从小到大习惯了给人擦屁股,另一方面是涿然市官商圈子混杂,富二代官二代们相互之间怎么都会留几分情面。
你帮帮我,我助助你,好些事就解决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神经质般的一遍遍读信,一遍遍看视频。
最后垂着头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半晌,眼珠才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没有半点人气。
表现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混乱。
焦躁、烦乱、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统统涌上心头,相互冲击碰撞,把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需要自首,他没错,他可以找顾叔证明,可是父亲永远不知道了。
江玉初迈进警局,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理智,尽管脑子空白一片。
可如果自己想通过合法途径扳倒秦晓枫的话,只能通过警方,通过手里的证据,他自身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神通广大有背景的人,还够不到官商二代的那个圈子。
接待他的那名警察眼睛看完视频,眼珠子都瞪圆了,慌慌张张去请示上级,没一会,一个被称作“边局”的中年男人满面堆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大腹便便的警官出来的一瞬间,江玉初脑海中一个惊雷劈下,汗毛突然炸了起来,在对方做笔录的时候潜意识地报上了一个假名字,以身份证忘带不记得证件号为拙劣的借口,匆匆离开。
他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遮住下颌,压低帽子,一路低着头全挑监控少的地走,趁机还把内存卡抽出来塞进衣服内兜,七拐八绕地钻进胡同里,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没一会,一个小年轻有些畏畏缩缩地从墙边冒出来,正是刚才接待的那名小警察,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暗自嘟囔了一声奇怪,从阴影里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却一脚踩到泥上。
这小胡同都是水泥地,哪来的泥土。
泥土,墙头倒是有很多——
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抬头,正对上江玉初诡异的一张笑脸,紧接着肩膀一沉,眼前一黑,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感到手脚都被缚住,眼睛被蒙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一个阴鸷低沉的声音轻柔又缓慢地唱着儿歌,每一句都慢慢的拉长,变调,听着阴森又恐怖:“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周围寂静的可怕,有什么冰冰凉凉尖锐的东西在脸上、脖子上划来划去,在他因为紧张而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动脉上逡巡,似乎正因为不知道从哪下手而有些苦恼。
“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
像蛇一样黏黏腻腻的嗓音笑了起来,在他耳边吹了两口气,吹得他鸡皮疙瘩从后背一溜烟地蹿到了天灵盖,白毛汗也全炸了起来。
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小年轻呜呜两声,那声音低低的嘘了一声,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你说实话吗?不说,我可要开始刷了哦。”
湿热的腥臊味传来,他知道自己失禁了,可此时什么也顾不上,只能猛点头。
江玉初拎了个椅子坐到他对面,一俯身,慢悠悠地从小年轻嘴里抽出毛巾扔到了一边。
你见过木偶的笑吗?
红艳艳的嘴唇,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惨白的脸上两坨生硬的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在床头,在沙发,在你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你去哪,木偶就跟去哪。
江玉初现在的笑,就僵化的像个木偶。
他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瞪得老大,琥珀色的瞳孔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人,表情僵硬又虚假:“为什么跟着我?”
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瞬间进入冰天雪地。
这声音不再是以前的清凉悦耳,温柔的像身边淙淙流过的泉水,反倒让人遍体生寒,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压迫感与紧绷感。
小年轻感受着有一下没一下在自己腿上敲着的什么东西,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说话都磕巴了,还带着哭音。
“边、边、边局让我跟着,他说、说、说你手上的视频必须得拿、拿回去。”
江玉初表情一收,往椅背上一靠,就势把长腿架到桌子上,拿蝴/蝶/刀的刀刃慢慢修理自己的指甲,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对这位边局毫不在意。
屋里静得可怕,也不知道是谁咚咚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
没过几分钟,小年轻就有些受不住这种窒息般滴水成冰的氛围,有些畏惧地主动开口:“你、你还在吗?”
他只听见有人叹了口气,于是忙哆哆嗦嗦地接着说:“局、局、局、局里这几年对过失杀人的案子看得紧,好像是上、上、上面有什么大人物要查,我们不敢多问。”
“过失?”
江玉初动作一顿,“你们管这……叫过失?”
小年轻差点哭出来,“他们都这么叫,我刚到一年半,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颈侧一凉,温柔缱绻还有些轻佻的吐息轻轻扫过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能吓得人肝胆俱裂。
“你猜,我这一刀下去,血会喷出来多高?哎呦不好意思我划错了,划到静脉了,看这暗红的颜色啊,听见了吗?血在一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休克,再过一会,就流干啦……”
小年轻抖成了筛糠,他真的听见了什么东西一滴滴落在地上传来的叭的一声,脖颈湿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源源不绝地往下流,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那粉刷匠的歌谣简直要幻化成噩梦一般的声音在脑子里成了个立体环绕。
他感觉自己身上发冷,头也跟着晕眩起来。
失血带来的寒意侵入四肢百何,是要死了吗?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江玉初看着他的脑袋垂下去,啧了一声。
大脑的自我暗示还真是强大。
当年心理学家加德纳以一个死囚为样本做放血实验,在人手臂上方用一根管子放热水,水顺着手臂滴进瓶子里,三瓶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五瓶的时候,人已经死亡,死亡症状与放血死亡的症状一模一样,但实际上他一滴血也没流。
江玉初细心地往人家脖子的小伤口上贴了个创可贴,还是带草莓图案的,可看了一会,觉得这个好像是贴歪了,又撕下来新贴了一个,这才满意了似的拍了拍手,收拾起桌子上斜放着不停往下滴水的塑料瓶扔进垃圾桶,然后把人解开搬到床上,下楼出了小旅店。
他走到前台,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帽檐下只露出一张略薄而有些苍白的唇,“这位漂亮的姐姐,我刚才带上来那哥们酒醒了说要交房费,您过几分钟上去瞧瞧,我这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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