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初一出门,将帽檐压得更低,似乎警惕有人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对他进行窥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次和路人擦肩而过都会变得异常敏锐。
那些人以自己会坐牢来警告父亲不要报警,而父亲手里握有秦晓枫杀人的证据。
双方在一根头发丝上维持了岌岌可危的平衡。
江玉初在看见那个边局的时候,脑子突然闪过一个疑问:父亲为什么突然搬家?
住了那么多年的老家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除非是不得不离开。
有人逼着父亲来到这里,而且一直在监视父亲。
到这里的原因……
这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因为和涿然市那样高新繁华的直辖市紧挨,因此频频得到政策上的优惠,也是光鲜亮丽,十里长街华灯璀璨,挤满了寻梦的旅人,漂泊的游子。
与涿然市的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相比,这里更加混杂,也更容易藏污纳垢。
一条人命这么大的事,人、财、物,需要多方面打通,凭着秦家的那根定海神针,就算父亲鱼死网破报了警,他们也有应对的方法。
你报吧,反正我们已经上下打点好了,证据直接羊入虎口。
你儿子就等着坐牢吧。
如果那些人能在这个小城市里毫无顾忌不可一世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还不能手眼通天到将涿然市也吃进肚子里。
父亲是只能搬到这里好处于他们的监控,还是他们只屑于把父亲安在这里
是秦家那根万年不倒的定海神针来给秦晓枫遮掩的吗?
他重新拨给顾立文,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顾叔,”他一般都叫顾老头,如果称呼正式了些,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顾立文也知道,刚开始一见来电显示涌起的心虚慢慢压了下去。
“2017年涿然市终审第140号刑事案件,您有办法调出来吗?”
顾立文的声音顿了顿,有些疑惑道:“你查它干什么?”
江玉初突然卡了壳,如果秦家已经吃透了涿然市呢?
顾长泽不是说官商之间,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好些事就解决了吗?
那顾长泽知道吗?他又给秦晓枫善后了吗?顾叔还可信吗?
他好像陷入一个谜团里,往哪走都是黏腻腻的蜘蛛网,缠着勒着不让他迈动一步。
半晌,他一句话都没说。
那边喂了两声,接着说了句:“我不行,但是长泽可以,虽然会被记过处分,不过如果你要查的话,他可能也不会管那么多。你想知道什么?”
顾立文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啊,爸只能帮你到这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但规矩也是人定的,总有人跳脱在规矩之外依旧能安然无恙甚至活蹦乱跳。
顾长泽经常三天两头的往内网里钻,破了人家秘钥挤进去看各种案情进展,还美名其曰没有他破不开的通道,被狠狠整治了几次依旧死性不改,要不是看在他是真的通过案情来不断学习,刑侦能力也真的无人能比,早就被开了,所以局里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他。
这事他干最合适,既不会引起注意,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只不过这些小江不用知道。
江玉初也没兴趣知道,他不关心过程,现在只是需要结果。
“顾叔,我如果说有人杀了人,您信吗?”
顾立文语气难得严肃起来:“口说无凭,有证据吗?”
江玉初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被囫囵咽进肚子里。
“没有。”
鹅毛大雪不停地下,像是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江玉初冷静地跪在墓前,冻得五感尽退四肢僵硬,脑子里也不知道在转些什么东西,有的刚一捕捉到念头就碎了。
他只知道在顾长泽找来之前,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顾长泽跪了,他没拦着。
父亲说想见见,那就见见。
见见他这辈子最后悔认识的人。
其实这件事本身与顾长泽没关系,理性的江玉初知道这件事,也认同这件事,成为特情、被父亲误解、父亲因为自己被威胁都与别人无关。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只存在理性该有多好。
感性的江玉初怨恨着顾长泽,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会成为特情,不会导致父亲的误解,他甚至隐隐害怕起来,秦晓枫出现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甚至杀死母亲,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要是没有顾长泽就好了,要是没有顾长泽,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他现在偏偏只能求着顾长泽来帮助自己。
屋里黑漆漆的,江玉初松开攥着顾长泽前襟的手,定定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人好一会,又突然一口狠狠地咬上自己手腕,嘴里尝到血腥味还不松口。
他与其说是憎恨顾长泽,不如说,是深深憎恨厌恶他自己。
恨不得千刀万剐杀了自己。
关别人什么事,是他不依不饶地追着顾长泽的脚步,是他自己要求加入特情,是他出柜和家里断了联系,这一切都怪他。
都是自己的错。
我会去赎罪的,还不是现在。
还不是现在。
他眼里诡异地燃起了烈焰,一把将理智烧成灰烬。
牙齿愈加用力,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减轻精神上的疼痛和麻木,让人清醒。
热乎乎的血液涌进嘴里,一股子铁锈味。
顾长泽累了一天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就好像又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惊醒,一把拽开江玉初的手腕死死按住,啪的一声开了床头灯。
灯光下,江玉初脸色惨白,嘴角还沾着血,眼里酝酿着叫人看不懂却也觉得心惊胆战的情绪,床单上被罩上枕头上都是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乍一看上去仿佛就是个凶杀现场。
这是往死里咬吗!?
“小初,小初!你看看我!”
顾长泽拍人肩膀的手都在颤,他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空洞的躯壳。
江玉初回过神来突然一笑,舔了舔嘴角,邪气得狠,猛地起身将人压到身下。
床头灯暧昧不明的光里,他新月般的眼睫毛密密层层犹如厚实的金黄色麦穗一般,顾长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狂妄的梦想和放肆的欲/望,看见对方的唇毫不迟疑地落了下来,贴上了自己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忘却了时间与空间,忘却了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那个鲜活的、恣意的、生机勃勃的江玉初又回来了。
江玉初向来都是主动的那个,身躯好像带着狂热和魔力,他的头会傲慢地耸立在修长的脖颈上,看着他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和势在必得。
顾长泽只觉得经他这么一接触,自己的身体迅速起了变化,江玉初突然拉开一段距离,琥珀色的眼珠里透出了柔和的光芒。
突然间,严冬消失了,朦胧的春天又回来了。
那是和风细雨、繁花似锦、香气扑鼻的季节,是有人耐心煲汤,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节,是无忧无虑、悠闲自得的季节,是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季节。
顾长泽看着江玉初,一翻身,两人互换了个位置。
他觉得耳朵里起了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像是鲛人在月光散落的海面上悠悠唱歌的声音,一声一声让人迷醉,他在这嗡嗡声中还隐约听见了自己擂鼓般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两人的身体胶着在一起。
他贪婪而不满足的吻着身下的人,像是要将过去的一点一点补回来。
直到一句话将梦境撕碎,顷刻间六九寒冬漫天飞雪。
杀人诛心。
“顾长泽,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江玉初:小辣椒带劲吗?
顾长泽:辣的眼泪如洪水。
陆十九:我也要。
作者,作者说不出话来了,这种浓烈的要烧掉一切的感情让我在精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攻心为上,杀人不见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