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今天谁敢踏出问冥楼一步?”
花渡云伸手,竹林中竹叶婆娑,一片飞入手中,其余如尘沙密密麻麻扎入楼前亭台上拥挤的人群。
呲牙咧嘴的嘶声从人群里传出,很快就被怒火所取代。
“花渡云,你背叛师门,当千刀万剐!”文千爱为首,她利索地一下拔出竹叶,反手刺向站在竹枝上的花度云,声色中已怒不可遏。
竹叶当然是失准,花渡云偏头便躲过。
“问冥楼就是一坨烂泥,粘在身上,我要洗干净,有什么不妥?”
他跳下竹枝,平稳地落到台下,仰视着众人。
“文责究竟是谁所杀,不重要了,我懒得再争。从今往后,我与问冥楼再无瓜葛,如若谁想来找我算这一笔账。”他转过身,轻轻一扯头上拜师时文责赠予他的飘带,随意扔在地上,“我随时欢迎。”
最初,整个双降大陆上分为七楼四阁,后来觉得不顺口,就改成了七大楼八大阁,像广告位招租一样招了四个阁主。
后四阁阁主在大陆上备受嘲讽,然而出乎意料地是,第八阁阁主做大做强,直接吞并了一个楼。
楼主姓花,好玩游戏,好女色,以他高超的起名水准,给楼取名花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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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花烛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他没饭吃了。但是作为一个有胆识,有志向的青年,他是不可能回家的。
毕竟,如果回了家,就再也没机会站着和他爹说话了。他要人权,要尊严。这就是男人的底线。
底线在人命面前,谁更重要呢?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当然会选择命。可是可怕的是,花烛他不是常人。
他是一个三岁拿剑五岁打虎十岁上清花的天之骄子,从小被当作全花氏的希望,同龄人的启明星。
那咋办?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实在不行等快死了再回去,最好一到花小楼门口就倒,晕个三天五天,不,十天半月,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从腰间把竹笛抽出来,随便找了个石阶坐下,清风间吹起来。笛声很悠扬,不过多久,一个人走到了他身旁。
他打量了一会儿,在花烛面前扔下一块钱,然后离开。
花烛见状,将笛从唇边拿开。“站住。”他道。
男人顿住脚步,一回身,浑身挂满了金银丁零当啷就开始响,暴发户无疑。
花烛不弯腰,用脚一勾内力一收,凭空将那块碎银抛起来落在掌心,不说话等暴发户解释。
暴发户显然不是什么好鸟,眼神阴郁看过一眼,没好气道:“要饭还嫌钱少?不要还我。”
花烛气得简直当场爆炸,心说谁他妈要饭了你才要饭你全家都要饭,立刻将那块碎银用十成内力扔过去,对准了暴发户的胸口。
暴发户想接,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没等他反应,花烛道:“天道好轮回,骄奢必有报。”
“不是要饭?”暴发户将银子收好,也上了火气,“那你他妈大白天在路边吹笛子,有病?”
“……”
“看什么看?你用了多大劲我不说你没数吗?没有爹妈教你基本道德,打了人说对不起?”
花烛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占理还是不占理,只是气,二话不说用笛子狠狠敲了那暴发户一下,一拳跟上,暴发户闷哼一声,从一身丁零当啷中拔出剑。
剑和笛子光影一般闪,花烛一边打一边在心中讥笑这人的武功差得不能再差,不知道是哪个山沟或者后四阁出来的钞能力,只是因为剑有锋芒,才涨了他几分势头。
很快他也没了打下去的兴致,收手前将他控制住,笛子当作剑架在暴发户那起了青筋,光滑的脖颈上,冷淡地道:“让我道歉,找死。”
他松开手,暴发户看了他很久,哼地笑了一声,眼神能杀了人,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花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很久。
然后他回过味来。
为什么不拿那块银子?
他站在原地,张开刚刚握着碎银的手,仿佛它还躺在原地等他使用。然而什么也没有。
捏马。
方才获胜的喜悦一点也不剩了,他甚至在打了一架后有点儿饿,原本就已经昨晚今早饿了两顿,现在到了中午,怎么也该吃饭了。
那,回花小楼?
他一咬牙,给了自己一巴掌,将饥饿带来的诱惑连带晕眩全都打回去。
然后寻寻觅觅找了个树林,坐在树上继续吹笛子。
挂笛子的绳松了,然后渐渐脱开,掉到了树下,他身上没有能再固定笛子的东西,只能舍弃舒适下去捡。
然后一阵晕眩,以一个极难看的姿势一头栽倒到树下。好在花渡云的手下紧紧跟着半步之遥,不然很可能把脖子扭断一命呜呼。
再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花小楼。当他看到自己屋子里熟悉的天花板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路上都在被花渡云的眼睛看着,一个有趣瞬间都没落下。
包括他从树上栽下去。
花烛用手捂住脸,便听见人推门进屋的声音。
“小烛,我的小烛啊……”
一道女声传过来,花烛立刻拿开手去看,她俨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娘。”这是花渡云的大房,也是花烛的亲娘,李舟遥。
“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泪人皱着眉,“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花烛脸色一沉,他就知道花渡云已经把他从树上栽下去的事告诉了全楼。“不晕。”他证明似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娘心里上下起伏。
“真不晕了?还有哪难受吗?”
“没有。”
“那就好,吓死娘了。”说着泪人一耳光上去,直接打歪了花烛的脑袋。“你再给我乱跑一个,我就跟你爹说,让你一辈子锁在花小楼里!”
“……”
花烛捂住生疼的右脸,脑袋嗡嗡作响,起伏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我爹呢?”
李舟遥恨铁不成钢地瞪他,道:“花晋那儿呢,他今天入师门。”
花晋,是花渡云三房的二儿子,比他小八岁,今年六岁,要拜入花渡云的结拜兄弟祁亦过门下。
花小楼是当今七楼中实力最强的存在,主要原因不止是花渡云,而是他不光强,还有着群英遍天下的社交圈。
他为人仗义,实力又强,而且从不勾心斗角,引得很多和他关系好的豪杰跳槽,加入花小楼。祁亦过和邓巡就是与他并称花楼三侠的另二侠。
想要拜入花小楼门下的习武之人数不胜数。
花烛除外。
这就是他和花渡云吵来吵去数十年吵个没完的原因。
他想拜入问冥楼。但花渡云不让。
这么一对峙,就是八年。
今年是他的最后期限,一旦过了十四岁,哪怕他武功底蕴再深厚,也很难再拜入某个独具特色的师门下。
问冥楼并不普通。在花小楼一家独大的情况下,拜入文千爱,张泛捷等人师门下的仍然不减,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和旁门不一样。
问冥,通灵,求古,知今。
不是所有人都能修到这个地步,天底下也没有这么多先知。
文责是第一个,花渡云是第二个。
花烛不知道为什么花渡云从来不使用他学到的知今天数,哪怕他被逐出师门,本领也是长在身上的。
他对花渡云的态度很复杂。说爱,但更多的是捉摸不透。
他不喜欢花渡云起的名字,因为花渡云乱搞,他娘未婚先孕,他出生时正好赶上两个人圆房,花渡云没吃到人,很不甘,就给他起名花烛。
他不喜欢花渡云水性杨花,娶了那么多妻妾,生了那么多儿女。整个花小楼上下吵吵闹闹,一群人围着他转不完,花渡云既拿他杀鸡儆猴,又拎着他的事四处夸耀。
他最不喜欢的是,花渡云看他像看自己。
但花烛不想做花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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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花烛一起身,后背有一处酸疼,大概是和那个铃铛打架时弄的。
李舟遥皱眉,苦口婆心地说:“他既去看花晋入师门,肯定脑子里又全想的是你个逆子,本来就火气大,你去找他,不是等于找死?”
花烛一想也是,大脑飞速运转,问:“他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没说,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行完拜师礼,他肯定耐不住,要来劝你。”
花烛在心里笑,面无表情道:“当我没醒。”
李舟遥立刻会意,点点头:“娘明白。”
等到门再次被推开,已经临近傍晚了。花烛赶紧把眼闭上,一听脚步就知道来者是花渡云,跟在后面的大概是李舟遥。
“花烛,来谈谈。”
“我都说了他没醒呢,你非不信!”李舟遥扯他袖子。
“以前最多半天也该醒了,今天怎么回事,身子饿坏了?”花渡云此时还是笑着的,“天天练武,咋可能!”
直到花烛咳了两声,迷离地睁开眼,撑着要起身。李舟遥慌去扶,撑住他半个身子。他往床边一爬,“噗”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花渡云瞪大了眼。
花烛吐完一口血,微微抬头看见了花渡云,轻声唤道:“爹。”
花渡云急了,也踉跄着过去,到他身边。“花烛?!”
“我…这是…”
花渡云听着,急的不行,突然皱了皱眉。
“胃好疼…”
“花烛。”
“?”花烛看向他,脸色苍白得要碎了似的。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花渡云摁住他下颚掰开嘴,去看,一嘴的血,舌头破了。
他冷笑道:“我说呢,怎么还饿出大舌头了。”
“……”
捏马。
花烛冷着脸,心想自己今天捏的马属实有点多了。
他坐起来,一口啐干净了血,抱胸道:“谈吧。”
“你还是一心想入问冥楼?”
花烛不语。
“那么我还是那句话。”花渡云俯视着他,神色冷冽,“想都别想。”
李舟遥也在一旁不说话。花烛知道,小打小闹无所谓,涉及到花渡云,李舟遥是绝对站在他爹那边的。
“我也还是那句话。”
除了问冥楼,我谁都不拜。
“你……”花渡云终于不是一味地体罚了,或许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春末,快要入夏了,很快这一年又要过去一半,他们必须有一个结果。他问,“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求古。”
(???o????? ? o???????)最喜欢清冷受,但是第七本才写出来。我也是服了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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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花烛灭」第一章 问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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