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人间——当时错

我同殷殷一同下山,顺德府的风尚几日便是一变,唯一不变的,是人人求美的心。

走在路上,但见街边摆着摊子,逢人便推荐自个的香,胭脂水粉之类,其中有一种人,专做仿制玩意的,一般见了苏家这些名号大些的店,自己做些假的来出售,却把它说成是真的。还有一种人,专做中间倒卖的,不知道靠什么途径得了一些名坊名店最新出产的香,水粉之类,以低价售出,自己能从中捞到不少。

我们从中路过,其中便有人拦着我,向我推荐,道,“唉,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要买些胭脂水粉呀,我们家的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这呀,可是苏家最新产的‘雪绒’,别的地方都没有,就我们家有,怎么样,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便宜点卖给你,要不要?”

我刚要开口拒绝,殷殷却是拿起了那“雪绒”闻了闻,道,“老板,你可知这‘雪绒’是用什么做的?”

那老板显得尤为自信,卖弄道,“姑娘不知道,这雪绒啊,可是苏家用了咱们嫣然山的东西做的,有什么雪子,蓉柯,莲雾的。姑娘,这苏家可真是厉害,往常咱们顺德府的香,胭脂水粉的,全都是用别的地方的花草做的,如今苏家有了这个能力,往后呀,咱们也是有能力自给自足了,姑娘,要我说啊,这苏家,不愧是咱们顺德府数一数二的大家,就是兰陵氏,我看都未必比得上。嫣然山的这些东西,咱们谁不是自小听着长大的,可只有人家苏家能把这些东西全都调和起来,做成这些东西。这钱啊,不该人家苏家挣,该谁挣啊。”

殷殷听着,便是将那“雪绒”买了下来,那老板自是高兴得很。

罢了,我道,“殷殷,这香粉,定是苏景诚做的。”

殷殷只道,“当日他在山中,同我探讨胭脂水粉,我因将他视为知己,将嫣然山中一草一木之道皆是告诉了他。不过,他学识渊博,终究更胜一筹,当日我所说的香粉之中,并无莲雾。他将莲雾加入其中,这‘雪绒’,便比之更加细腻且持久,又兼有莲雾的清香,便是青出于蓝却胜于蓝。未央姑娘,他可真是厉害。”

我知道殷殷的夸赞里是无奈,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了苏府,所见同曾经别无二致。门前侍卫见了我们便是严厉道,“站住。”

“做什么的?”

殷殷道,“大人,打扰了,我们有事要来求见你们家二公子,可否让我们进去?”

“可有请帖?”

“不曾有。”

“既没有,就赶快离开。”

我见他狗眼看人低,便道,“喂,你怎么说话呢。”

殷殷拦着我,冲我摇了摇头,便道,“大人,我们真的有要事相求,还请让我们进去,可以吗?”

“我管你们有什么要事,没有请帖便不得入内,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你……”我欲要上前同他理论一番,终是殷殷拦住了我,将我带离。

“殷殷,你做什么要拦我,他们看不起人还有理了?”

“未央姑娘,苏家是大家,咱们还是少生事端为好。”

“怕他们做什么,普天之下,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殷殷摇了摇头,道,“未央姑娘,以后,千万不可如此莽撞了,不然,总是要吃亏的。”

我也不明白,明明是他们的错,反过来吃亏的会是我们,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殷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先回去吧,总会有办法的。”

回去的路上,我同殷殷发牢骚,道,“殷殷,当初我便说,苏卿城这个人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把你的秘方全都偷了去,还男子汉呢,简直就是小人一个。”

“哼,苏景诚,真希望老天看他不顺眼,让他生一场大病,再把他的眼睛给烧坏,最好,连身子都动弹不得,整日卧床不起……”

“未央姑娘,你别再说了。往后他同咱们再无关系了,我只盼着嫣然山能好好的就够了。”

殷殷一早带着小胖出外还没有回来,我则在家捣鼓我新发明的对付苏家人的武器。虽然不能全都赶尽杀绝,但欺负欺负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屋门响了起来,我边弄着手中的玩意,边道,“殷殷,你回来了?”

殷殷没有回答我,我扭头去瞧,却是苏景诚,但见他穿着月白长衣,婷婷立在院中。

我一见了苏景诚,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道,“苏景诚,你来做什么,还嫌伤害得殷殷不够吗?”

“殷殷在吗?”

“哼,你还知道关心殷殷啊,我以为你只顾着数钱呢。苏公子,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要是想知道嫣然山里的一切,你直接跟殷殷说啊,殷殷这么善良,不会不告诉你的,你又何必费这么大周折,说什么喜欢殷殷,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事。苏公子,你说,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我都替你害臊。还顺德府数一数二的大家呢,原来,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

“说完了吗?”

“怎么,你不服气?苏景诚,当日,你可是求着我要殷殷原谅你的,怎么,今日不求了?”

“可以告诉我殷殷在哪里了吗?”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你伤害了殷殷,怎么,又想好了借口要来找殷殷道歉,要殷殷原谅你?苏景诚,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我告诉你,殷殷她绝不会原谅你,她恨你还来不及。”

苏景诚转身走了,我没再理他,但听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却是说了句,“殷殷。”

我回头去看,殷殷就站在他面前。

“殷殷。”

小胖一瞧见苏景诚,便是跳了下去,冲着苏景诚吼叫,殷殷忙俯身去抱小胖,苏景诚却是扯住了殷殷,只道,“殷殷,对不起,这些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殷静静站着,也不瞧他,苏景诚只自顾自解释,生怕殷殷不再原谅他,“殷殷,回去以后,父亲将我禁足,要我告诉他这一切,我不同意,他用你威胁我,所以……我没办法……”

“苏景诚,你回去吧。”

“殷殷,你不信我?”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殷殷……”

殷殷终是越过他离开了。

苏景诚老是来看殷殷,又是给殷殷木偶,又是留下各种香,觉得凭此可以感动殷殷

我实在是不耐烦了,他再敲门的时候我预备将他好好臭骂一顿,结果门一打开,我准备好的一大堆话不得已便是憋进了肚子里,不为别的,只因门外站着的,不是苏景诚,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女子,模样长得极为好看,从身上的穿着打扮来看,我猜她应该是谁家的小姐。只是怎么会到这嫣然山里头,怕不是走丢了。

我道,“你是谁?”

但见她嫣然一笑,极为客气道,“请问你是殷殷小姐吗?”

我摇摇头,她又道,“那殷殷小姐在这里吗?”

“你找殷殷有事吗?”

她道,“倒也没别的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小事想来请教她。”

我将她让进来,她同殷殷客套一番,碍于我在,她只不愿说,我只好出去了,发挥我偷听的本领。

但听殷殷道,“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我们好像并不认得。”

“你叫我莲儿就好,我听闻殷殷小姐深谙花草之道,因此想来请教一二。殷殷小姐若是不愿,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我也只是略懂一二,怕是不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殷殷姑娘真是谦虚至极。”

她们谈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我对此属实不感兴趣,也听不下去。

不知聊了多久,才听到房门打开,殷殷同她终是从里头走了出来。

我瞧着那个莲儿的背影走远,只道,“殷殷,她怎么会认识你?”

殷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那日在街上苏景诚调香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吧?”

“也许吧。”

“唉,殷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拿过殷殷手里的香瞧了瞧,但见只是寻常香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殷殷道,“是莲儿姑娘送给我的,说是晚上睡觉点着,可以静思凝神,未央姑娘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我可不要,人家可是特意来见你,送给你的见面礼,若是被我拿了去,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未央姑娘,你惯会贫嘴。”

打从苏景诚离开,我便又搬回了我原先的屋子,莲儿经常向殷殷来请教问题,倒是好学得很。殷殷属实是忙得很,前脚才打发了苏景诚,后脚便要同莲儿探讨问题。

“未央姑娘,刚刚那位公子,可是苏家的二公子,苏景诚?”

“嗯。”

“那苏景诚是苏家高高在上的公子,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我在一旁道,“他呀,闲着慌,有钱没处使。”

“我看那苏公子好像对殷殷姑娘很是客气,殷殷姑娘,恕莲儿多嘴,那苏公子莫不是对殷殷姑娘有意?”

“殷殷姑娘,倘若真是此的话,听莲儿一句话,殷殷姑娘还是尽早远着那苏公子吧。”

我有心想听,便道,“为什么?”

“姑娘,你想想看,那苏公子是顺德府有名的公子,而我们呢,只不过是寻常普通百姓之家的人,期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而且呀,姑娘可千万别信他们说的话,这些公子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其实哪个不是图个新鲜,他们身边的女人,还少吗?更何况,他们家大业大,就算真的嫁了进去,咱们这样的人,没有殷实的背景,进了那深宅大府,只有任人欺负的份,起初这些公子出于新鲜还处处为咱们讨个公道,时间一长,若是他们厌烦了咱们,进了那人人争斗的地方,怕是连死都找不着尸首呢。”

我只以为殷殷同苏景诚只不过是观念不同,家世不同,不禁掩口,“这么可怕?”

“是啊,姑娘整日生活在山中,怕是对人间的险恶不甚了解,寻常百姓之家还好,尤其这些名门望族,里头的算计恩怨与争斗多着呢,姑娘还是早早跟他们划清界限好,要不然,他们这些公子惯会甜言蜜语,只怕姑娘便会被骗了去,到时候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殷殷,莲儿说得有道理。”

殷殷半晌道,“未央姑娘,你放心,我说过我同他再无关系,便是已同他划清界限,是绝不会再同他在一起的了。”

“是啊,殷殷姑娘,咱们靠自己也一样能过得好好的,才不羡慕他们呢。”

殷殷点了点头。

殷殷今日起来便说自己浑身有些乏力,只怕是身子生了病,也无心再与莲儿探讨,殷殷只教莲儿这些时日先歇息歇息,等过些时日再来。

殷殷喝了些草药便是一觉睡到了下午,吃罢了饭,我陪殷殷在外头乘凉,殷殷便又是乏乏的想要睡觉,连着几日了,殷殷总是老也睡不够。

前几日还好,这几日,殷殷只说浑身痒痒的,起初殷殷只涂了些药膏,也没在意,可没过几日,身上竟是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

刚开始,殷殷只是痒痒的,可现在,殷殷每晚都是疼得厉害,我想给殷殷擦擦身子,却是一碰就疼,竟是连衣服都沾不得。

“未央姑娘,我好疼,好疼……”

我知道殷殷难受,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殷殷,你别哭,我去给你采些草药回来……”

“未央姑娘,殷殷……是不是要死了?”

“殷殷,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老天怎么会舍得让你死。”

殷殷一整晚都被疼痛折磨,仅仅一个晚上,整个人竟是汗水淋漓,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瞧着殷殷,想到了苏景诚。

“殷殷,你别哭,我去找人来,你等着我,千万别睡,知道了吗?”

我连忙跑出去,一路便是往苏府跑去,可苏家的侍卫拦着我,并不让我进去,他们拿出刀来吓唬我,我只好朝他们跪下,求他们开门,他们踢开了我,我滚到了台阶下面,我顾不得身子的疼,只大声喊,“苏景诚,你出来,苏景诚……”

我想起苏景诚住的地方,连忙往苏家后院的地方跑去,隔着高高的砖墙,大声喊“苏景诚”,希望他能听见。

“苏景诚,殷殷出事了,你快去救救她。”

我声嘶力竭,终于瞧见长长的街道上有人向我过来,是荷清。

“荷清,你们公子呢,带我去见他,我有急事。”

“姑娘,我们公子叫您进去。”

见了苏景诚,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攀着他的胳膊,流泪道,“苏景诚,殷殷出事了,你快去救救她……”

“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原先还好好的,可……可前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她每天都睡觉,现在她浑身都疼得厉害,说自己要死了,苏景诚,你是苏家的人,你懂那么多医术,你去救救她……”

我泣不成声,坐了苏景诚的马车回去。

一到了山上,苏景诚便是迫不及待闯了进去,但见殷殷跌落在地,昏迷不醒,地上的碗也碎成了残片。

小胖趴在殷殷的身旁,一动不动,很是难过。

“殷殷,殷殷……”苏景诚见此情景,便是冲了过去,将殷殷抱在怀里,企图唤醒她。

我喊道,“殷殷,你别吓我,你答应过我,不会睡着的,殷殷……”

苏景诚解开了殷殷的衣裳,但见原先那些发红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竟没一处完好。

苏景诚一一检查,我道,“苏景诚,殷殷怎么会这样?”

苏景诚半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读了很多书吗,怎么会不知道?”

“那殷殷岂不是没救了,苏景诚,殷殷当初查了那么多书都可以把你的眼睛治好,你也一定可以救好殷殷的,是不是,苏景诚,你说话啊。”

苏景诚为殷殷穿好了衣裳,便是要抱她离开。

“苏景诚,你要带殷殷去哪?”

“苏家。”

“不,你不能带殷殷走。”

“你若是想要殷殷醒过来,就让我带她走。”我终是放开了他,小胖一瞧见便是冲着苏景诚撕咬,我抱起小胖,瞧着苏景诚的背影远离。

“小胖,妈妈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我始终放心不下殷殷,但除了相信苏景诚,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苏景诚自从带走殷殷,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

我终是忍无可忍,下山去找苏景诚,不成想遇到了出门的荷清。

“未央姑娘,你来得正好,我刚要去见你呢。”

“见我?”

“我们公子交代要您放心,他一定可以救好殷殷姑娘的。”

“那你们公子呢?”

“我们公子带着殷殷小姐出门求医了。”

“他去哪了?”

“我们公子没有说,不过未央姑娘您大可放心,有我们公子在,殷殷姑娘一定可以好起来。”

苏景诚这样的人都救不了,想来殷殷此番病重尤为厉害,我只担心殷殷难以挺过这一关。

早晨,我听到有人扣门,便起床去看,打开门,只见殷殷就躺在门外。我四顾,却并不见有人。

殷殷仍旧昏迷,但身上的伤已是完全没有了。半夜我趴在桌子边睡觉,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殷殷醒了。

“殷殷,你醒了?”

“未央姑娘,我……我还活着?”

“殷殷,说什么傻话,你当然还活着。”

“你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殷殷摇头,缓缓道,“未央姑娘,我睡了很久吗?”

我点点头,殷殷道,“未央姑娘,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背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很冷,他一直抱着我,我梦到了血珠花,也梦到了看守血珠花的人,我梦见他躺在冰床上,被他们用刀子一点点割破了身子,他浑身是血,那些血全都顺着冰床流下来,把血珠花染得红红的……”

“好了,殷殷,别怕,你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未央姑娘,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道,“是苏景诚,是他救了你。”

“殷殷,你别多想,你既治过他的眼睛,他如今救了你,你并不算欠他,更何况,他们苏家来这嫣然山中大肆砍伐,就算不是他有意的,但终究是他对不起你,所以殷殷,你千万不要多想。”

殷殷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莲儿再来找殷殷的时候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面上气冲冲的。

“莲儿,你来找殷殷啊,殷殷身子还没有恢复,你还是先回去吧。”

谁知她也不理我,径直就往殷殷的房间走去。

“莲儿姑娘……”

莲儿也不理殷殷,上前便是扯着殷殷,道,“跟我走。”

“喂,你干什么,你松开她。”

她并不理我,只是瞧着殷殷,“你若是还想他活着,就跟我走。”

我终是跟了出去,谁知马车竟是到了苏家门前。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回答我们,待到得门前,但见那侍卫极为客气地道,“玉儿小姐。”

我同殷殷面面相觑,她不是莲儿,原先的一切,全都是她的谎言。

“你不是莲儿,你骗我们?”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是兰陵家的小姐,兰陵玉儿。”

我道,“我管你是谁,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殷殷,我们走。”

那兰陵玉儿在身后道,“殷殷,景诚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兰陵玉儿终是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殷殷最终也还是跟了进去。

到了后院,但见荷清手里头端着些瓶瓶罐罐,在门前哭着擦眼泪呢。

兰陵玉儿放低了声音,“荷清,你们公子还好吗?

荷清只哭着摇头。

我紧了紧殷殷的手,已示安慰。殷殷上前,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我同殷殷跟了进去,那兰陵玉儿却是转身走了,不过我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有多问。

进了屋,荷清道,“公子,药放在这里了。”

屏风之后,苏景诚的声音幽幽传来,“知道了,出去吧。”

“是。”

苏景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不稳,像是撞到了什么,殷殷急忙转过屏风。

一阵寂静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殷殷只是哭着,“苏公子……”

“谁让你进来的?”

苏景诚忽然吼道,“滚。”

“苏公子……”

苏景诚将东西摔得噼里啪啦作响,“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走吧,从今往后,我苏景诚再不欠你什么了。如此,也算还干净了吧?”

“苏公子……”

“你走!”

“我不想再看见你。”

“滚!”

“殷殷?”

但见殷殷失魂落魄出来,我回望了那屏风一眼,终是跟了出来。

我猜,苏景诚自幼以完美示人,怕是不愿旁人看见他如此模样,更别提殷殷。他有心要断了殷殷的念想,殊不知,如此,不仅断不了,反而只会让殷殷的愧意更深。

殷殷食欲不振,只给我准备好了饭菜便已是回屋了。

其实我也无心吃饭。我虽不是当事人,但殷殷自来对我便是极好,如同亲生姐妹,看见殷殷难过,我心里头也一点都不好受。

小胖嘴角沾了不少血迹,我抱起小胖,“小胖,又在外头偷吃什么了?脏兮兮的,待会儿好好给你洗洗。”

我又将心里头的烦心事说给了小胖听,小胖窝在我怀里,始终安静地倾听,不像之前那般顽皮了。

小胖忽地跃了下去,就往殷殷的屋子跑去,我怕小胖扰着殷殷歇息,谁知进去的时候小胖乖乖的躺在殷殷怀里,陪着殷殷睡觉呢,眼角竟然还有眼泪流出来。

从那以后,小胖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来过,我同殷殷俱是在一处山坑里发现了小胖的同类的尸体,均已被剥了皮,猜想小胖怕也是已经遭遇毒手。没想到苏家的人为了得到他们的皮,竟是连这么可爱的动物都不放过。

殷殷在山坑前头跪了很久很久,可小胖再也不会回来了。

殷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子直是朝着山林深处跌跌撞撞地走去。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偏僻,却很是熟悉,就像……就像当初小胖带着我们走过的一样。到得山洞面前,我终于明白,原来,殷殷始终相信,小胖没有死,它躲在这里。

穿过山洞,眼前俱是同从前一样熟悉的场景,有无数鲜艳的花丛,地上的小动物一瞧见我们,便又是逃窜了去。

但见那幽蓝的湖水涟漪轻泛,高大的树木仍是遮天蔽日,树叶在风中轻旋相击。

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小胖,但瞧见岛中心躺着一白衣男子,待靠近了,才发现是苏景诚,他的身上,落着一些白色的绒毛,但见他面色依旧,风度依然。

苏景诚缓缓醒来,“殷殷……”

我道,“殷殷,难道,是小胖?”

苏景诚慢慢握住了殷殷的手,将她带至自己怀里。

殷殷终是再也忍不住,紧紧抓着苏景诚胸前的衣服,哭了起来。

苏景诚说,“殷殷,我阻止不了父亲和哥哥,你尽可以恨我,只是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从今而后,我陪着你,永远。”

我们同在屋子里收拾,嫣然山忽然震颤起来,我们俱是被惊醒,房子里的东西均是碎了一地,苏景诚尽力扶着殷殷以防摔倒。

出得门来,忽而狂风大作,山中万物尽是纷纷凋零,被山风裹挟着向上飞去。

我们在风中站立不稳,苏景诚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下山。”

出得门来,殷殷忽而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苏景诚揽着殷殷,殷殷只哭泣道,“苏景诚,他们……他们定是砍了山神树,他们砍了山神树……”

“殷殷,你冷静点,先跟我出去,好不好?”

苏景诚紧紧抱着殷殷直至她情绪稳定下来,才一起出了嫣然山。但见嫣然山外黑云密布,整个顺德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狂风裹挟着无数凋落的绿叶在顺德府上空纷扬……

忽而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路上,街道上的百姓俱是惊慌失措,纷纷往家里逃窜,地上散落着无数花草,脂粉,珠玉,落在地上,五彩斑斓,上面落满了无数的脚印。

小孩子的啼哭声响起,还有无数的祷告声。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街上的摊铺散落满城,整个顺德府零乱不堪。

有人在逃跑之中被推搡,倒在地上践踏而死,身上的绫罗被一旁的乞丐拾取,头上的花瓣碎了满地,被风吹走,脸上的脂粉被污泥沾染……

忽然有人抓住殷殷的脚,“救救我,救救我。”

那是一个流浪的孕妇,地上脱了长长的血迹。

殷殷怔怔地瞧着她,像是吓怕了。

苏景诚勉强找了个客栈安排我跟殷殷歇下,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终于重归寂静。一整个晚上,殷殷俱是没有说话,我安慰殷殷道,“殷殷,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昏昏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殷殷已是不在身旁,我只以为殷殷去找苏景诚了,便敲开了苏景诚的门,谁知苏景诚并不知道殷殷的踪迹。

苏景诚着了慌,让我好好想想,昨夜殷殷究竟去了哪里?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谁知客栈外忽然响起来人们的狂欢声,我们向外头跑出去,但见远处嫣然山一大片大片死去的植物竟是纷纷活了起来,像海浪一样浮动重回绿色,天上的阴云渐渐消退,隐没不见。

“殷殷,殷殷……”苏景诚声嘶力竭,向着嫣然山里跑去。

“苏景诚……”

接下来我独自待了很久,都再没有殷殷跟苏景诚的下落,苏府便又恢复了昔日安宁,仿佛几日前的那一场灾难不复存在。街上叫卖声不止,各种香粉铺子,修颜店皆是重新开张,人们又是纷纷上街,为自己选取好看的妆容。

我走在街上,人们的闲谈中多了一些笑谈,“唉,你听说了吗,苏家被朝廷抄家了。”

“喂,你可不知,当日那些丫鬟,整整一条街都不够站呢,卖了几个时辰才卖完。”

“那苏家的大公子,听说是被发配到了边疆,在路上就死了。还有,那个二公子,听说是后来受不了刺激,成了个疯子,见了女人就抢人家头上的花,抢人家脸上的胭脂,浑身又脏又臭的,嘴里喊着什么‘殷殷’,怕不是个疯子,后来好像跑到了山里,再也没出来过。”

“要我说啊,这苏家也是活该,吃了老百姓多少好处,如今这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在人间——当时错》完结,下一篇《在人间——瓦上霜》

其实每写完一篇,心情总是很复杂,一面高兴终于完成,一面却又是不舍,沉湎于其中每一个故事与角色,难以自拔。不过,总的是开心,毕竟,人总是不能太多的沉湎于过去的悲伤里,总要向前看的,是吧。

最后说一句,殷殷,苏景诚,再见!希望你们下一世能够在一起,永不分离。

最后再补充一下,这几天学校刚放暑假,每天不想学习,想好好放松下,所以我每天更的字数很多,从明天起,我可能就要开始学了,每天就不能保证能更这么多了,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多更新的。我要朝着当一个全职作家的最终梦想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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